“為什么？至少告訴我為什么啊?！?

李承歡抓著少女的肩頭，將她拉到身前，赤紅著眼睛詢問她，罕見的有些失去理智。

盡管他一遍又一遍告訴自己要冷靜，但六年來的心酸苦楚卻還是將這份冷靜淹沒了過去。

他與眼前的少女，蘇子雨，同時也是大秦世子贏未央，相識相戀于稷下，并一起共度了三年時光。

彼時，他與她神仙眷侶，風花雪夜，兒女情長，好不快活。

李承歡也曾天真以為這場美夢會一直持續下去。

但就在六年前，她的生辰，當少年滿心歡喜地尋她時，她卻消失了，毫無征兆的，像是從未在他的生命里出現過那般。

如同絢爛一夏的繁花，在他的生命中綻放出最美的花束，又陡然凋零，措不及防。

從那時起少年便開始發瘋了一般尋找她，差不多尋了三年之久，大秦九州，到處都有他來過的痕跡。

但名為蘇子雨的少女卻仿佛人間蒸發了一般，無論他如何努力地尋找，都沒有辦法找到關于她的哪怕一絲一毫的痕跡。

直至三年前，他回到稷下時，陰陽家的那位算得他的緣在白城，他才來到此處，并住了下來。

而這一住，便是三年。

“前前后后，我苦尋你六年之久，至少給我個理由啊。你當初離開稷下，離開我，究竟是為何？”

“對不起，承歡，我真的不能——”

少女沒有回答，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道歉，滿目委屈地看著李承歡，絕美的小臉上淌過幾行清淚，打濕了身著的白裙。

宛若不被理解的小獸。

委屈的淚水像是一場大雨澆滅了李承歡心頭的燃火，讓少年眼眸逐漸清澈。理智一點一滴地回到他的身上，抓著少女肩頭的顫抖的雙手，也逐漸平靜了下來。

子雨對他的感情他很清楚，即便是自己身處死境，她也會毫不猶豫地和自己同行。

但即便是這樣當初她還是離開了，那么其中，必然有他所不知道的苦衷。

而這苦衷，怕是比她的命更重要。

是他錯了，不夠理智。

“對不起——”

李承歡伸出手，像是已經做過很多次那般熟悉，輕柔地劃過少女絕美的臉，抹去殘存的淚水。

少女只是搖頭，抗議著少年對他自己的自責。

“是我擅自跟隨甘師離開的，要怪也只能怪我，承歡莫要道歉啊。”

“甘師？何人？”

李承歡頓時被引起了興致，如若他估計不錯，少女口中的甘師，必然和她的離開有著密切的關系。

“甘師是——”

即使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也已經遲了，少女眼眸躲閃，不愿意透露她口中的甘師的身份。

“怎么了？甘師是誰？”

李承歡似是感受到少女的推搡，皺著眉再次問道。

“甘師是——唔，承歡別問了好嗎？大千之爭，我真的不愿意將你卷進來?！?

少女說著，眼眸楚楚地盯著李承歡的雙眼，其中的祈求之意，是真的不愿意透露。

“相信我，知道了，對承歡你沒好處的?！?

但李承歡那是那么容易糊弄的？子雨的話不但沒有讓他打消這念頭，反而更加堅定了他心中的想法。

少年既然找到了心上人，就不會再放她離開，莫說什么大千之爭，就是火海刀山，他也要陪她去走上一遭。

“甘師，究竟是誰？子雨，告訴我?！?

少女將手護在身前，銀牙咬著薄唇，說什么也不愿意吐露一點消息。

“承歡——”

“我怎么聽見有人叫我啊。怎么，果真小子雨又在說我什么壞話了嗎？哈哈哈——”

爽朗的笑聲自后方傳來，少女的眼眸中劃過一絲驚慌，伸手便欲遮住少年的眼睛。

但是已經晚了，在子雨遮住他的眼睛的那一刻，李承歡已經提前轉身了。

遠處，一位身著青衣的中年男子負手信步而來，從容不迫，悠然自得，寒風卷起他的布衣，倒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味道。

若是李承歡不認識此人的話，還真以為他是什么世外高人。

“店家，你是如何來到此處的？”

少年說得不錯，在他眼前的，正是照顧了他三年的店家。

他出現在這里，只能說明李承歡前腳剛走，他后腳就關了店匆匆跟了上來。

至于意欲為何，他也不知道。

而店家此前的話，應當就是意指他自己就是子雨口中的甘師。

少年轉頭，看了看身旁的子雨的眼眸。

澄澈，深邃，猶如山林深處的澗泉，空靈美好，此時卻帶著遮掩不住的慌張。

慌張了，也就是說，照顧了他三年的店家，當真就是少女口中的甘師嗎？

店家雖是信步走來，但畢竟是不慢，不多時，他就已經走到李承歡的身前。

“甘師為何會出現在此處，我不是叫錦衣不要放任何人進來嗎？”

少女皺著好看的眉頭詢問道，望向他的身后，意料之中的，錦衣一臉頹然地跟在后面。

“世子，對不起——，我還是沒能阻止他。”

小丫頭頗為失落的樣子，腦袋耷拉著，頹喪著臉。

雖然不知道店家用了什么辦法，但就此來看對錦衣的打擊不小。

“罷了，畢竟是甘師，你阻止不了也在情理之中?！?

子雨皺著眉頭，揮了揮手，表示不在意。

錦衣允諾，退到一旁。

“嘖——小子雨的女裝還是這般漂亮啊，真是百看不厭?！?

店家理所當然地坐在李承歡原本的位子上，看著子雨一臉欣慰地說道。

“再看，戳你的眼睛。”

少女倒是絲毫沒有接受他的贊賞，掩去淚痕，將長裙一扯，便鉆到少年身后。只探出一個小腦袋看著他。

店家笑著，倒是絲毫沒有在意，仿佛早就已經習慣了一般。

“那么，甘師來此處，意欲為何呢？”

“為何？當然是為先生而來。帝王之路，少了先生的輔佐可不行。”

店家笑道，指了指一臉茫然的李承歡。

“不可！”

少女嚴詞拒絕道，沒有絲毫的猶豫，拉起少年的手便要向前走去。

只是還沒走多久，便感到她無論如何也扯不離半分。很顯然，這是少年有意為之。

子雨轉身，只見李承歡一臉堅定地看著她搖了搖頭。

“真的不可以啊，承歡——”

少女說著，隱隱帶著些祈求的味道。

她錯了，她不應該為了一時的歡聚就將少年拉回到自己的生命中。

她錯了，更是不應該讓甘師知道此事。

她是真的不舍得讓少年踏入萬骨枯的帝王路中，若是——若是他出了什么意外，她會后悔一輩子的——

“先生可是想好了？”

店家含笑地問道，搖了搖手中空空如也的酒碗。

“小子雨，梨花酒沒了，再多去拿幾壺?！?

“至于先生嘛，若是想好了，便坐下吧。且讓我來跟你講講，這帝王家的紛爭。”

“但此之前，先生可否喚我的名字呢？”

“店家的——名字？”

李承歡正襟危坐，他這還是第一次聽說店家講述關于的他的事，少年雖與之共度三年時光，卻從未聽見店家聊起他的過往，就算有意詢問，他也是胡亂搪塞過去

“當然，雖說是名字，但名已經被殺死在過往中了?，F在的我，更喜歡扶蘇為我取的字。”

“先生可喚我為——畢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