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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拾柒


| 1868年(同治七年)五月初八日



與孝威


孝威覽之:

閏月二十日辰刻一函由宛平轉遞夏三兄,計早已遞到。頃周近帆兄至營,詢及,據云似尚未接到。近帆又云,曾見爾寫信寄營,亦并未到,不解其故。

前與爾信所屬照辦各事,非多錢不行,故作信與胡雪巖,由爾交其伙友匯銀二千二百兩。其同鄉下第公車聞已大半南旋,或不須千兩之多亦未可定。有馀,即存芝岑兄處可也。

近帆寒士有品,此來因中第后無錢開銷,已送程儀二百兩。同縣士人得第,以古人助喜之誼言之,亦不為多耳。


五月初八日父字連鎮行營寫寄  






資助貧困生,不要求回報





孝威應左宗棠考前動員的“送考詞”,“如愿”落榜。

孝威落榜的原因有很多,母親“腳氣”病復發,父親問責給他造成心理壓力,是原因之一。文章水平尚有欠缺是實,但也不排除受了左宗棠信中“不中為宜”的影響——心理暗示的作用不可忽視。

作為父親,左宗棠對兒子的愛,深沉又直白。作為剿捻的楚軍統帥,沒有接到兒子報平安的信,他居然接連數夜擔憂失眠。其舐犢之情,非比尋常。

孝威當時在北京,左宗棠在河北連鎮。連鎮位于河北省東南部的吳橋、景縣、東光縣交界處,與北京距離不太遠。因捻軍阻隔,加上戰事頻繁,軍行無定,左宗棠不敢接兒子來營,但也改變了原先不準來營探望的主意,要他等局勢穩定后,由夏筱濤陪同來營。

兒子逗留在京,左宗棠利用這一空閑機會,安排他做一場善舉。左宗棠親自從胡雪巖的阜康錢莊里提取三千兩白銀,拿出一千兩用于處理家事,一千五百兩讓孝威去資助無錢回家的落榜貧困考生。

處理家事有兩筆開支,需要孝威當即辦理,其中一件事是花五百兩白銀,以為二弟孝寬領回主事執照。主事屬清朝品級中較小的底層辦事官吏,屬“捐納”,也就是今天說的花錢買官。這在當時是一種公開正當行為。另一件事是花一百兩白銀,為母親買高麗參[注]治病。

左宗棠在軍營使用過的辦公桌椅

劃撥一千五百兩白銀做貧困生資助金,左宗棠始終惦記此事。他通過一個名叫近帆的湘陰籍考生了解到,當年湖南籍考生總數達四十多人,考試后不少人已經返湘。一個考生返回湖南的路費,往年只要二十兩,但當年碰上戰亂,車馬公司發戰爭財,喊價八十兩。北京物價本來就高,出門都要錢,考生哪里敢久待?多數考生看完榜后離京,僅數位考生未返。一千五百兩周濟這些考生后也許還有節余,左宗棠安排孝威將余錢存到楚軍駐北京辦事處。

考生近帆冒險潛過捻軍防線,到軍營拜見左宗棠。他因參加本屆會試一舉高中,成為新科進士,心理優越感強,所以開口向左宗棠借二百兩白銀。

中榜考生本不在左宗棠資助范圍之內。但同鄉既然找上門來,左宗棠對他第一印象也不錯,于是以“助喜”的名義,送他二百兩白銀。

其他湖南籍貧困生資助后續如何,今天已無從查知。但從對近帆的資助中,可以看出左宗棠始終把握一點:既周濟他人之困,又不讓他人感到欠自己人情。

古人說:“善欲人見,不是真善。”意思是說,幫助別人希望別人牽掛、惦記,這不是真正的善行。但這封家書里寫出來,后人還是知道了,怎么解釋?

只要不將做善事當作一個買賣、交易,收取現世回報,便是行真善。到了后世才被人知道,恰恰是真善的表現,因為不但救濟了當事人,還可以喚起后世讀者的善心,為世人樹立榜樣。

從歷史來看,漢末時期,曹操將漢獻帝迎到許昌,目的是“奉天子以令不臣”。漢獻帝饑腸轆轆,能喝上熱湯,吃上香米,對曹操自然感激有加,但曹操卻說,許昌本就是皇帝本人的,我不過是幫您守好了,現在還給您罷了。這么一說,獻帝不欠曹操人情了。

左宗棠資助貧困生與曹操對待漢獻帝的手段與目的大相徑庭,不具備可比性,但處理人情的技巧其實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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