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離婚時，公司的錢能不能分？對方轉移公司的財產，能不能追

經典案例

最近，方先生遇到一件開心事、一件糟心事：開心事是公司廠房被確定拆遷，土地拆遷款預計補償1億元；糟心事是方太太正在和他鬧離婚，明確提出要平分公司拆遷款。方先生提出要平分土地拆遷款，也要平分公司欠的外債，何況公司還沒有拿到拆遷補償。

佟太太最近也在和先生鬧離婚，佟先生持有二人結婚后設立的豐利公司的70%股權，他人持30%股權。佟太太發現自從跟先生感情惡化后，豐利公司不斷對外簽署大額的《技術咨詢服務協議》《廣告合同》等協議，數額高達幾百萬元。而且，公司不斷輸官司，被判決承擔還債或者擔保責任。佟太太認為，佟先生在采用假業務、虛假訴訟的方式，惡意轉移、隱匿公司財產，人為降低公司股權價值，以達到離婚少分財產的目的。

但她不是公司股東，對此也無計可施。

以上兩個案例，是企業主離婚時經常遇到的情形——當事人沒有意識到公司的獨立性，往往把屬于公司的財產、債務和夫妻共有的財產、債務混為一談，在離婚財產分割中一并提出處理。尤其是在沒有外部股東的公司中更是如此，當事人會認為公司是“夫妻店”，離婚當然要分割公司財產。

方太太能不能分割公司拆遷補償款，要不要同時分割公司債務？佟太太能不能要求公司撤銷大額的負債行為？我們看法律怎么規定，以及實務中法院會如何處理這些問題。

實務判例

（一）公司支付款項、簽署合同，屬于公司獨立的經營行為

實務判例-1：根據（2018）京03民終9068號判決書，夏某與張某離婚訴訟中，夏某提出，股東張某通過七洲公司向政和公司、佳杰公司等人轉賬，屬于隱匿、轉移夫妻共同財產。張某不予認可，主張轉賬系七洲公司與其他公司之間的商業往來行為。法院認為，七洲公司轉給政和公司等人的相關款項，夏某不能證明與夫妻共同財產有直接關系，故對于夏某主張作為夫妻共同財產不予支持。

本案因為是離婚訴訟，只能要求處理夫妻財產，而公司屬于獨立法人，其對外簽署合同支付的費用屬于公司財產，而非股東個人財產，所以夏某要求分割公司款項沒有法律依據。但是，如果款項支付確為虛假交易，則會導致公司未分配利潤或股權價值的降低，間接損害非股東一方利益。那么，在離婚訴訟中不處理，非股東一方能否另外起訴，要求撤銷公司轉移、隱匿財產的行為呢？

（二）如果要撤銷公司轉移財產行為，需要有充分證據證明

實務判例-2：根據（2016）最高法民終387號裁定書，胡某與穩艦公司股東、法定代表人孫某是夫妻。2014年，穩艦公司與霖華公司簽訂《購銷協議》，穩艦公司依照合同約定支付了2000萬元貨款。胡某認為，孫某利用公司法定代表人身份虛構債務，損害了其股東權益和夫妻共同財產所有人利益；青海省高級人民法院針對該協議做出的（2014）青民二初字第60號民事調解書是孫某為轉移與胡某的夫妻共同財產而炮制的虛假訴訟，要求撤銷。終審法院認為：胡某主張霖華公司與穩艦公司虛構購銷業務，并未提交證據證實，故一審法院駁回撤銷請求并無錯誤。

由于公司是獨立的法人，擁有公司股權不等于直接擁有公司財產，法律保護公司財產獨立性及交易的安全性，所以希望通過撤銷之訴來達到追回公司財產的目的，必須有充分的證據證明公司確實存在虛假交易且侵害自己利益。作為非經營一方，這很難舉證。

（三）公司未分配利潤不屬于夫妻共有，沒分配之前不得分割

實務判例-3：根據（2016）京03民再26號判決，一審原告要求分配夫妻二人出資注冊公司在2004年至2010年的未分配利潤。此案經再審發回重審后，又訴至二審。爭議的關鍵是，一審原告要求分割公司未分配利潤。終審法院認為，根據《公司法》的相關規定，有限責任公司利潤分配方案應由公司董事會制訂并由公司股東會表決通過。在公司未做出利潤分配決議時，公司利潤屬于公司財產范疇，而非夫妻共同財產。在未經法定程序分割處理前，“夫妻公司”在夫妻關系存續期間經營所得資產（含未分配利潤）、債權債務不屬于夫妻共同財產，不可在離婚訴訟中分割。

律師建議

由于《公司法》的復雜性，很多離婚當事人難以理解“夫妻公司”的財產（包括未分配利潤）不等同于夫妻共有財產，屬于公司獨立財產，不能直接分割，離婚雙方只能分割共有的股權——但是股權價值又直接受公司財產狀況影響。這種隔著公司不能直接分割其財產的制度，使得現實中存在持股一方利用種種“套路”，人為降低公司凈資產的情形。如通過虛構公司運營成本、簽署虛假業務合同或虛假訴訟、對外付款無法回籠、做呆壞賬等方式，減少股東可分配利潤，降低公司凈資產，進而影響股權價值的評估結果，損害非股東一方利益；而要撤銷這些“套路”行為，可能會遭遇公司獨立性的阻隔。這種情況確實非常棘手，筆者代理的案子中這種情況也非少見，面對這種情況，建議您：

（一）非持股一方要有重大事項一票否決權

非持股一方不能做甩手太太（先生），應當積極參與、了解公司財務、業務情況，可以持有公司股權，在章程規定一定金額以上的對外業務需要全體股東一致同意，否則法定代表人承擔賠償責任。用公司治理機制來防止對方利用控制權轉移公司財產。

（二）積極收集證據證明虛構公司債務，調整股權估值

在離婚過程中，如發現公司有異常對外負債行為，應該積極收集證據證明虛構業務，及時發起撤銷之訴。

《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以下簡稱《民事訴訟法》）第五十六條規定：

……因不能歸責于本人的事由未參加訴訟，但有證據證明發生法律效力的判決、裁定、調解書的部分或者全部內容錯誤，損害其民事權益的，可以自知道或者應當知道其民事權益受到損害之日起六個月內，向做出該判決、裁定、調解書的人民法院提起訴訟。人民法院經審理，訴訟請求成立的，應當改變或者撤銷原判決、裁定、調解書……

所以，本節案例中的佟太太如果要起訴撤銷佟先生公司的“虛假訴訟”，應當在知道之日起六個月之內盡快起訴。

（三）股東一方可以拒絕分割公司財產，當然也不能分割公司債務

綜上所述，本節案例中方太太要求直接分割公司土地拆遷款沒有法律依據，因為土地拆遷款屬于公司財產，不能直接分割，什么時候公司分紅了才能要求對分紅進行分割。同理，公司債務也是公司的，方先生也不能要求離婚時和太太分割公司債務。公司財產、債務和夫妻共同財產、債務不能混為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