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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年輕人一頭大汗地把車拉進大門,將客人放下。眼前這個店鋪還記憶猶新,想起來都有些不好意思。我還是往昔的我,人還是往昔的人,世事卻變了,熟悉的樓梯就在那里。去年和前年,生意伙伴們曾經在這里召開會議,某次聯歡會也在此處舉辦……

想到這些,芳之助不由得縮縮肩膀,趁著沒人看見自己,趕緊躲到暗處,讓車子和自己都稍做歇息。他靜靜地回頭張望,宛如行走至綠竹叢生的原野。

誰還記得我啊,我芳之助原本是松澤家的大公子,曾被奉為貴賓上座,如今這身寒磣衣著連自己都不忍心看。就算是有人記得我,也不過以為是一個長相和我相似的人吧。芳之助對這些已習以為常,如今世事輪轉,今時不同往日,現在同往昔早已是云泥之別。俗話說得好,世事如滄海桑田。

但,誰能料想到會有這么巨大的改變呢?阿高不愿被熟人認出,故意走些小胡同,避開大路。然而這份關心芳之助卻沒有領會。偶然與人擦肩而過,那投射注視的目光如電般尖銳,“啊,天哪。”這樣想的似乎只有自己罷了,別人是故意裝作不認識嗎?抑或是真的想不起來了?總之所有人都是一副毫不知情的表情打芳之助面前走過。芳之助從上往下撫摩著胸口,感慨油然而生:明明熟識卻要裝作陌路,果然人情如紙薄啊,比吉野紙還要單薄的人世啊!可即便有人跟我說話我也無法面對啊,我還有什么臉面呢?有時候,人們那嘲笑蔑視的目光真是讓人不甘心,是心里對我有成見吧。仆人進進出出,屈指數數人也不少,但是沒有一個人能自告奮勇地上前同我交談。富貴的時候親戚們各種攀附,不知隔著幾代的人都來認親戚。想當初,新田運平草草成親,對岳父家各種諂媚巴結,迄今為止不知蒙受了松澤家多少恩惠,結果卻露出了狐貍尾巴,窮盡陰謀詭計,奪走了原本不屬于他的東西。而今他享受的山珍海味錦衣玉食,也不想想是靠誰得來的。“托您的福,建起了這座房子。”當然運平還假情假意地說著感激的話語。

說起新蓋的小樓,上面是三年前的信天翁[1]嗎?它仿佛在坐觀我如今的敗落,似乎在指責我太不爭氣。芳之助越發敏感脆弱。想想昔日自家對新田的計謀放松警惕,最終落到這傾家蕩產的地步,盡管一切都是新田運平的詭計,但新田家的姑娘也太可恨,她的心跟漂亮的臉蛋完全不一樣。記得小學的時候,芳之助同高年級學生打架,輸了之后手里握起懊悔的拳頭,她戴著紫色的小方綢巾,眼里頓時含滿了淚水,一同含恨斜瞪著對方,那真是天真無邪的往昔。

芳之助生來虛弱,稍微得點兒小感冒也要十天半月才能好,要是幾天不去新田家串門,那邊也會多一個病人,擔心得食不知味,也沒心思學習。

“你一個人的擔憂變成了兩個人的煩惱啦!”侍女們常開玩笑。聽到她們這樣取笑,其實很是開心。現在回想起來,不知道是不是特意說給自己聽的。近來拉車時見過錦野家的玄關,跟如此耀眼的美姿儀相比,自己更加相形見絀,只能默默走過去。現在如此狼狽,任誰也會果斷毀掉婚約吧,何況是她呢?她一定想要堂堂正正地中斷這份誓約。

“說起中斷,我們窮人家的煤油也要中斷了,好像只夠今晚之用。沒有煤油燈父母定會特別不便,真想早點回家看看情況,可今天這個客人是個慢性子,還沒有付我車錢,要等到什么時候啊!心里再怎么火急火燎也不能親自催促吧?這樣有失體統。”

他悄悄窺視小樓,里面的走廊里響起腳步聲,他的臉蛋頓時一陣發燙,不覺間又回到背陰處。是等還是不等呢?左右踟躕。萬一前來付車費的人是面熟的女傭就慘了,人家若是再同我講話豈不就更丟人現眼?車費這種東西不問自知,無須這樣記掛,不要也沒關系,且快些回家吧。不行,正是為了這點兒車錢,才在大雪夜不顧羞恥地出來拉車,熱心是換不來金錢的。

“嗯,是誰過來了?總覺得在哪里見過這個身影。”芳之助自言自語。

正在這時傳來了老媽子刺耳的聲音:“從小池那邊過來的車夫就是你嗎?”

注釋:

[1]信天翁對人類毫無戒備心,走起路來又很笨拙,所以非常容易被捕殺。由此,信天翁在日語中被命名為“阿呆鳥”,漢字寫作“信天翁”,意思是:“它們相信食物會從天而降,所以一直在等待著。”此處是芳之助暗指自己像信天翁一樣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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