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不是搞錯了，我跟客人并不認識，我從小池那邊一直陪著是不錯，不過除去賞給我車錢外，難道還有別的事？若是客人的吩咐，希望能先把車費付給我。”芳之助一動沒動。

老媽子滿臉堆笑地邀請芳之助，道：“搞沒搞錯老奴不清楚，只是客人明確指示我，找今天的車夫有事要談，請帶他洗腳后領(lǐng)到這間房里來。客人的確這么吩咐我的，肯定沒錯了，總之您先請進吧。”

“洗腳水都已燒好，看來不是在跟我開玩笑，但搞得如此煞有介事也真是奇怪，究竟是何方神圣有何貴干呢？客人說是想見我，該不會是認錯人了吧。現(xiàn)在連親戚朋友見到我都會把臉轉(zhuǎn)過去，一個素昧平生的人，而且是婦人，所為究竟何事，想要見我又是何故呢？”芳之助實在理不出頭緒。

一會兒說那個地方一會兒說這個地方，讓我拉著車到處轉(zhuǎn)悠，方向也迷迷糊糊，光這些事情就讓人心生疑惑。

“有事情想拜托，請洗干凈腳之后來屋里說吧。真是讓人意外，說到莫名其妙，還真是沒有遇到過如此莫名其妙的話呢。我現(xiàn)在該怎么做呢？”芳之助站在原地遲疑不定。

老媽子已等不及了。

“想必客人已等得焦急，你去見一面，就能知道原委了不是嗎？先過去吧。”說罷她牽起芳之助的手。

“既然如此，我會去的，請您把手放下來吧。我想她大概認錯人了，不見一面就不能解除心中疑惑，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請您帶路吧。”芳之助回答得清楚干脆，心里仍迷迷糊糊。

他靜靜地把腳洗干凈，而后便被帶領(lǐng)過去。不愧是生意人家，燈火輝煌璀璨，屋內(nèi)亮亮堂堂，這更將他襤褸衣衫上的針腳映襯得真真切切。今夜徹骨之寒，他卻已汗流浹背。

“客人在二樓。”老媽子說。

一段又一段的階梯，就像是浮世的憂愁，起起伏伏。“那個斟酒的姑娘還沒離開，正在喋喋不休地款待客人，現(xiàn)在莫非也在這里嗎，那我豈不是要貽笑大方？往日一起玩耍的朋友現(xiàn)在也一定會來，假使有人認出我，再這樣那樣談?wù)摲N種，也不看看自己現(xiàn)在是什么處境？”想到這些他便后悔起來，自己到底為何要答應(yīng)上樓啊？事已至此沒有辦法，但是越想越覺得躁動不安，腳下變得輕飄飄的。陪侍早就立在樓梯右手邊的小房間那里等候。

“客人就在這里。”老媽子示意過后便急匆匆地走了。

芳之助在障子外面猶豫不決，拿不定主意。他微微俯身，靜靜細聽，觀察著房間里的動靜，里邊的人一直包著頭巾，看不清容貌。此時她緩緩揭開嚴實的披風，終于現(xiàn)出真容，這就是曾經(jīng)令自己日思夜想、寢食難安的，未來的另一半，將來的妻子，新田家的女兒阿高啊！

芳之助看到這幅情景，頓覺天旋地轉(zhuǎn)，他拔腿就想往外走。

阿高迅速跑到他身邊，猛地抓住他腰帶的一端，芳之助拼命甩開，阿高緊緊依靠著他，芳之助越是推開她，她越是抱得緊緊的。

“阿芳少爺，我知道你心里有氣，但只一小會兒，我不會耽誤你太長時間，我有好多好多話想對你說。”阿高眼淚汪汪，聲音哽咽。

奮力阻攔的手腕柔弱纖細，卻竭盡全力。芳之助心似蜘蛛網(wǎng)一樣，百轉(zhuǎn)千回，沒有辦法推開。

堂堂五尺男兒，雖手無縛雞之力，卻故意粗暴地往后退去。

“您認錯人了吧，您要說話的對象可不是我，我只是從小池送您過來的車夫，我完全聽不懂您在講些什么。除去賞我車費以外便沒有別的事了，您別戲弄在下了。”說罷，他霍地站起來。

“太過分了，芳哥哥，我明白你的心，我也下定決心了。”

阿高以袖拭淚。

“真是，笑話，什么決心，是想解除婚約嗎？說到這個，也正合我意呢。說話不必拐彎抹角，別費心地說什么一會兒兩會兒，不要跟我提以后會怎樣怎樣，說說眼前吧，我們早就該一刀兩斷了。”芳之助嘴上冷嘲熱諷，奈何心里涌起萬般愁緒。

阿高臉上帶著恨意。

“你真是無情，我真想掏出自己的心來給你看看，我是不是像你認為的那般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