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遇見。

01

祝愿坐在走廊的紅漆木凳子上，這里平時來的人比較少，特別是進入了高三這個緊張的時期。木凳子上已經鋪上一層薄薄的灰塵，祝愿隨意地吹了吹，坐下。

她今天沒有看到尚可為，不知道他會不會出現在家長會上。她一直在想像尚可為那樣的優秀青年會喜歡哪樣的女生。她想像他那樣顏值高的人，也應該會喜歡顏值高的，這樣看上去才般配嘛！她有些竊喜，自己還是有希望的。她勾著頭自己不知不覺地笑了起來。兩只手撐在椅子上，兩只腳懸空一甩一甩的。她抬起頭來，看到一樓的大廳里，杜邢昀和一個看起來很文靜的女生在交談著什么，而且談得很高興。

祝愿和杜邢昀的交往開始得很隨便，隨便是相對于她而言的。她只是在某個傍晚，哪一天她都不記得了，她拆了一封情書，然后就認識了杜邢昀。以前她在學校里也見過杜邢昀，最多的就是在升國旗和開學典禮的時候。他在她的腦海里只是一個剪影，她不知道他的名字，在祝愿的意識里她根深蒂固地知道她跟這種站在國旗下發言的優秀學生大概八輩子都不會有任何交集。

她從來都沒想到他會給她寫情書，她會拆了他的情書。

他是真的喜歡她嗎？

他怎么會喜歡她呢！

此刻，她也沒有想明白。

就像現在杜邢昀什么時候坐到了她的旁邊，她不知道一樣。

她很驚訝地看著他。

“你怎么來了，剛剛看你還在大廳里面。”

他偏著頭看她，臉上掛著一抹淡淡的笑容。

“剛剛看到你一個人在這里坐著發呆，所以來看看你。怎么了？想什么想得如此出神。”

“沒有啦！”

她想問他些什么，可是話到嘴角，心里就開始緊張，所有的話都給咽到肚子里去了。

“剛剛那個和你在一起的，是你同學嗎？”

“隔壁文科班的。”

她的腳一下一下的打在地面上，毫無節奏感。

“挺漂亮的！”

他向她的身上靠了靠，小聲說：“不過沒你漂亮，你起碼算是我們學校的校花。”

祝愿斜嘴一笑，竟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杜邢昀應該屬于典型的暖男，很會逗女生開心。這是祝愿在和她相處的這幾個月里得出的結論。

杜邢昀接到她媽打來的電話，說家長會結束了，叫他一起回家了。

“我們走吧！”

“你先走吧！我還待一會兒，我們怎么樣也不會同路的。”

他摸了摸她的頭發。

“那快點回去，要下雨了。”

“我知道了。”

風越刮越大，天暗了下來。從遠處響來了輕微的雷聲。整棟教學樓也漸漸安靜了下來。好像已經沒有人了。

她經過教室的時候，教室里的燈依舊開著，不過已經沒有人了。她走進教室，在自己位置上坐下來，撐著手，望向窗邊，下起了雨，很大，斜斜地敲打在窗邊上，好像會迫不及待地破窗而入。

她現在喜歡望向窗戶的外邊，因為在她的那個位置可以剛剛好看到尚可為的辦公室。她時常會觀察他什么出了辦公室，然后快速跑出教室與他來一個自己精心策劃的邂逅。

今天不知道他走了沒有。她在教室里呆了許久，雨小了她才走的。走的時候她看了一眼尚可為的辦公室還依舊開著燈。

可能不是他。

02

天很黑，路旁的路燈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她沒有注意到她的身后幾個黑影在向她靠近，最后與她的影子重合在一起。

祝愿還沒反應過來，臉上就挨了一耳光。打她的人把她的長發扯上頭頂，又是一耳光。

祝愿看清楚了，打她的人是她曾經想教訓的孫倩倩。

她的旁邊是孫倩倩的男朋友也是她的前男友劉浩。

現在她基本上沒在那個圈子出現過，她沒想到今天會遇到她們。可能也不是遇到，是他們故意在等她。

祝愿憤惡地瞪著他們，用手擦了擦了嘴角的血。

“你們什么意思？”

孫倩倩用力拉著祝愿的頭發往身旁的電線桿上撞。

罵道。

“你拽什么拽呀！”

孫倩倩的個子很小力氣倒很大。

祝愿當然不會站著讓她打，一腳蹬在孫倩倩的左腿上，孫倩倩后退一步，發出一連幾聲凄慘的哀叫。

見此狀，劉浩發動他身后的小混混控制住祝愿。

孫倩倩挽著劉浩滿是紋身的膀子，喋聲喋氣地說。

“浩哥，他那天叫人把我打得可慘，今天你一定好好收拾她，什么東西，真覺得自己有多漂亮，丑八怪。”

“就是，真把自己當回事了！今天大家給我一人打一耳光。”

“孫倩倩你他媽的，那天我們打了你嗎？你怎么不還夸張點說我們殺了你。”

孫倩倩轉了轉眼珠子，怒火中燒。

輪著巴掌打在祝愿的臉上。

祝愿被打著偏著頭，頭發散下來遮住了整張臉。

遠處，有人大聲地吼了一聲。

劉浩孫倩倩一群人聞聲就開跑，將祝愿推倒在地上。

祝愿聽清楚了，那個聲音很熟悉，充滿磁性。

尚可為跑過來，摟住祝愿。

祝愿的嘴角流著血，額頭上的血也順著白凈的臉龐往下流。她低著頭，盡量遮住自己的臉。

“你怎么還沒回去？”

她越往下勾著，血流得就越快。最后流到了尚可為的手上。他將她的身子扳正，看清楚了臉上的傷。

剛剛她一直沒有哭，可是這一刻看到尚可為緊張的樣子和溫柔的動作，她流淚了。

“他們剛剛打了你？”

“我沒事的。”

他依舊低著頭，用手背去擦臉上的淚。

“什么沒有事，你看看你的臉是沒事的樣子嗎？我帶你去附近診所清理一下傷口。”

“我不去。真的沒事，不疼的。”

尚可為半蹲著，想扶她起來，她一個勁地流著淚，就是不肯起來。

因為剛才下過雨的緣故，地上還很濕，冰涼的水透過布滲透到她的皮膚上，她時不時打個冷顫。十一月，慶城的夜晚已經很冷了。

尚可為無奈地搖了搖頭，從口袋里拿出一包紙巾替她擦了擦臉上的血。他經常帶這種紙巾，有種淡淡的香氣，應該是梔子花的香味，剛剛好，不濃不淡。

他們沉默了大概有一分多鐘。

“起來。”

他帶著命令般的語氣。

“我現在以一個老師的身份跟你說話。”

祝愿停止了抽涕，偏著頭小心翼翼地觀察他。天很暗，路燈離他們很遠，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她在心里揣摩著他的那句話，現在以老師的身份跟她講話。那說明前面他不是以老師的身份關心她。身體里的委屈和臉上的疼痛一下子被突如其來的喜悅替代。

“那我不要去包扎。”

“你先起來。”

祝愿伸出手。

尚可為站起來，伸出手拉她。

“我不能讓我家人看見我受傷了。”

“他們剛剛為什么打你？這么多人打你不準備讓你家里人知道嗎？”

祝愿拉著尚可為的手，祈求道：“尚老師我拜托你，不要把這件事告訴我家長也不要告訴學校好嗎？我求求你了。”

尚可為義正言辭地說：“這是校園暴力，必須讓學校去處理這件事。不然誰能保證今天的這種事情不會繼續發生在你的身上或者其他人身上。”

祝愿又抽涕了起來。

繼續低著頭不說話。

尚可為雙手插腰，徹底無語。

“那你到底想怎么樣？”

“我也不知道。”

祝愿仰著頭，淚和血一起往下流。

她是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現在她不能回去，絕對不能讓奶奶看見她受傷了，她會傷心死的。

祝愿知道現在很晚了，她拿出手機給奶奶打了個電話說她睡在了黎妮妮家。因為兩家比較熟，以前她經常在黎妮妮家過夜，黎妮妮也經常會在她家睡。所以奶奶也沒有多問。

她掛了電話，一只手拿著手機，另一只手抱住這只手臂。

“你不回去？”

“我有去處的。”

“現在大晚上，你跑哪里去，我想你也不會跑到黎妮妮那里去吧！”

“我不忍心讓奶奶看見我這個樣子。我可以去網吧呆一晚。尚老師謝謝你，拜托你幫我保守這個秘密吧。！”

暗黑色的夜空里閃過一絲光，接著又是好幾道白光，伴隨著雷聲。

又要下雨了。

尚可為望了望天。

“等一下再說吧！我們走。”

祝愿問：“去哪里？”

他帶著些怒氣和無可奈何的語氣，從他的語氣里祝愿猜想他今天一定是被她氣瘋了。

“去我家。難不成去網吧！”

正好路過一輛出租車，他們倆上了車。

剛上車，便下起了雨。

尚可為揉了揉眼角，看著窗外。黑色的眼眸在同樣昏暗沉沉的出租車里看不清情緒。祝愿看著他的側臉，分明的五官掩隱在夜色里，依舊如此好看，好像比平時多了些倦意和憂郁。

雨水順著車窗流下來，在人看得到的地方停留一瞬間，然后并消失在了眼前。也不知道從天上掉下來的淚水去往了什么地方？

此刻的天也許在憂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