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窩里的悸動慢慢發酵。

01

那天杜邢昀帶著祝愿去市區的一家大型商場吃了烤魚。祝愿逛過這些地方，但她從來都沒有進去吃過一頓飯。

她曾站在這美麗的燈光，看著里面光鮮的人們。

杜邢昀讓她點，她當然是不會客氣的。她從來不屑于做什么表面功夫，客氣之類的煩雜事。扭扭捏捏了半天，還不是得吃飯。她點了這里的招牌魚，還格外加了幾個菜。

菜很快就上齊了，杜邢昀把所有格外加的菜都放到了祝愿那邊。

餐廳里開著銀黃色的燈光，明明是白天，布置得跟夜晚一樣，祝愿挺喜歡這樣的氛圍的，她不喜歡過于亮堂了，可能是從小在巷子里長大，習慣了。

“你覺得上大學重要嗎？”

杜邢昀給祝愿倒了一杯白水放在她身前。

“怎么突然問我這個了？”

“就想知道你的真實想法唄！真實想法喔！不準騙人嘍！”

杜邢昀唇角上揚。

“我的真實想法就是重要。”

“喔！好學生就是不一樣。回答得這么干脆。”

杜邢昀扯了一張紙替祝愿擦了擦嘴角。

笑著說。

“祝愿，讓我幫幫你，可以嗎？”

祝愿抬眸，表情凝結。

“你想怎么幫我，我從來沒有想過要考大學，真的從來沒有過。我唯一想過的事情就是高中畢業外出打工。”

杜邢昀很堅定地說：“只要你想，你一定可以，我會幫你的。”

祝愿像是在自問自答。

“可以嗎？”

兩目無神，望向玻璃門的外側，心在身體里“咯噔”一下。

她沒有想到在這里還能碰到尚可為。

尚可為帶著個墨鏡，和旁邊的兩個人有說有笑，有點像明星帶著經紀人和助理走機場。他們進了這家餐廳，尚可為進店后，取下了墨鏡，三個人直直地走進來。

尚可為并沒有看見她，走向了里間。

“祝愿看什么呢？”

她連忙收回目光，猶如被捉奸在床。

輕輕地喘著氣。

“喔！沒有。”

“看到剛剛走過去的那三個人了嗎？中間那個是我們物理老師。就讀于C大。”

雖然祝愿成績不好，但是她還是知道C大的，C大是慶城最好的大學，也是全國的一流大學。

“就讀。他沒畢業嗎？”

“今年大四。”

祝愿若有若思地點著頭。

“沒畢業就可以帶畢業班嗎？還是帶你們那種尖子班。”

“人家優秀唄！而且我覺得他不會在這里長留的，可能大四過來支教吧！”

祝愿沒想到他竟然在上大四，既驚喜又意外。

他很優秀，她想和她一樣優秀。

那一天，她真的想。

從那一天開始，她開始想要變得優秀。

因為喜歡，想要變得優秀的強烈愿望成了她追求他的強烈動力。

因為不喜歡，一個人的優秀會成為另一個人逃離的借口。

追根究底，不過喜歡與不喜歡。

02

在祝愿和杜邢昀快要離開的時候，尚可為從里面快步跑出來，在接聽著電話，笑得很開心。

祝愿不想等一下出去和尚可為撞上，關鍵是她不能讓他看到她和杜邢昀在一起，她隨便找了個借口，打算跑到廁所里去躲一躲。

她在廁所里轉來轉去，不知道時間是過得快還是慢，她反正覺得應該有那么久了，打算出去了。

剛出廁所就碰到了杜邢昀來找她。

“你沒事吧！”

“我沒事。”

“確定沒事嗎？看你剛才心不在焉的。”

“真的。我們走吧！”

她推著杜邢昀往外面走，走到餐廳中央，和尚可為剛好撞上。她咬了咬牙，想，怎么這么倒霉呀！

她慌忙放開杜邢昀的手臂。

心里祈禱著他一定不要亂想。

“杜邢昀，祝愿你們也在這里吃飯嗎？”

尚可為口吻很親和隨意，就像是碰到了熟人。眼神很平靜，倒是沒有什么波瀾不驚。

“嗯！尚老師也在這里吃飯吧！我們吃完了就先走了。”

“那行，再見。”

他從他們身邊走過，這過程中祝愿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在一旁賠笑著，心里有些煩躁，生怕他知道了他們的關系。

“你怎么了？”

“喔！沒什么，尚老師會不會猜出我們的關系？我剛剛是不是應該解釋一下！”

他低頭看著她，臉上帶著溫和的笑。

“原來你也會害怕老師發現你早戀。不過你不用擔心，尚老師自己也是學生，懂得的。”

祝愿張大嘴。

她一手捧著自己的臉，動了動嘴角。

“啊！就是說，他看出來了。”

“不用緊張。誰說一起吃飯就一定是談戀愛。是吧！”

“不行不行，我們快回去吧！出來太危險了。”

祝愿望了望里面，生怕尚可為又出來了。

03

回去的時候，祝愿只讓杜邢昀送她到離巷子口還有一百米的地方。雖然她家離巷子口還隔了兩條巷子。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灰藍色的天空看著讓人有些壓抑。低低的天上飛過幾只不知名的大鳥，叫得很是凄慘，太陽落入山下，紅光漸漸被黑色侵襲，越來越少。

到巷子口，凳子上坐著一個人，手機發出的光將他的臉照得油光滿面的。

“怎么在這？不怕蚊子呀！”

“姑奶奶，才回來呀！給你買了個荷包雞，昨天你不是說想吃嗎？”

元霆將荷包雞扔給祝愿，頭也不抬，繼續打游戲。

她坐到他的旁邊。

“專程給我買的呀？”

“想多了，今天買早餐順帶的。”

荷包雞還帶著余溫，如果是以前她一定會回懟他口是心非。而此刻，不知怎么的，就是不想。

“喔！謝謝呀！”

“陪我打一局唄！”

“不想玩。你陪我說說話嘛！”

祝愿靠在元霆的身上，元霆把手機收了起來。

“怎么了，最近一點都不像你了，傷春悲秋的。”

“還有一年就要高考，不知何去何從呀？”

祝愿隨意地把玩著旁邊的小草。

“哇！我懷疑自己在做夢。”

元霆拍了拍自己的額頭。

“喂！我是認真的。以后與學習無關的活動都不要讓我知道，知道嗎？”

元霆拿出手機放在祝愿的嘴邊。

“我想采訪你祝小姐，是什么讓你想改變自己，從此皈依佛門了。”

“滾！”

元霆收回手機，臉上的表情在黑暗里忽暗忽明。

“是杜邢昀嗎？”

“才不是。”

“那你為什么突然想改變自己？”

“哪來為什么！”

“不過，你準備怎么樣我都支持你，陪伴你，畢竟都陪你了十幾年了嘛！”

他的話帶著笑意，心里卻有些傷感。

“謝謝呀！”

祝愿拍了拍他。

“你也要認真學習知道嗎？以為自己是體育特長生了不起呀！”

巷子邊的住戶打開了屋子里面的燈，光跑出來，照亮了這小塊天地。

“蚊子好多，我該回去了。”

祝愿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鞋子敲打在石板上的聲音越來越遠，最終她消失在了轉角處。

他轉身。

03

經歷過高三的人都知道，高三的時間要比平時快上許多。就像裝上了馬達，不停地朝前面奔跑。不知不覺，半個學期悄然無息地過去了。學校里也進行了一次半期考試。針對這次考試學校準備給高三的學子開一次家長會。祝愿前進了幾名，不過仍舊在倒數的位置。當她要開始認真學習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所欠下的知識債太多了。

每每這時候，她總想放棄。還好杜邢昀會在這個時候出現，給她鼓勵，從最簡單的點給她講，用最簡單地方法讓她聽懂。

漸漸地，祝愿與以前的圈子越來越遠，把時間更多的放在了學習上。除去在學校學習，每天晚上在家里她也會學習到很晚。

這次考試，她沒有告知余金鳳她的成績，余金鳳也知道自己女兒到底幾斤幾兩重，早就知道她的成績在那里雷打不動。對她也沒抱什么考大學的希望，所以她已經早早地向以前她同一個的皮鞋廠的同事詢問了廠里的招人情況。

開家長那天，余金鳳要抱祝愿弟弟去市區里打預防針，所以沒有去開家長會。她也不想去，每次去她都覺得丟人現眼。

那天是星期六，班主任要求班上所有的學生和家長都要到。祝愿是自己一個去的。

高三那棟樓很是熱鬧，基本上每一個學生的旁邊都有家長的陪同，有的是一家人都來了。

祝愿一個人走在人群中央，覺得很丟臉。

走到教室門口，祝愿被元霆的媽媽李秋叫住了。

李秋是個家庭主婦，元霆的爸爸在鎮上的一家食品廠做經理，家庭條件在鎮上算是很不錯的。李秋特別愛打扮，那天她打扮得比平時還要漂亮一點。

“祝愿呀！你媽來了沒？”

余金鳳和李秋很熟，本來家離得就不遠，她們也經常一起在鎮上的麻將館搓麻將。

“她沒來，她給我弟打預防針去了。”

“這樣呀！元霆坐哪里？你們還坐在一起嗎？”

“阿姨我帶你去。”

走到后門口，祝愿看到她和元霆的位置上，一個沒有人坐，一個上面坐著一個看起來老實巴交的中年婦女。

祝愿猶豫著要不要帶李秋過去。最終，李秋還是在班委的帶領下找到了元霆的位置。

“阿姨，您是誰的家長呀？我帶您過去。”

“謝謝了！我是元霆的媽媽，他坐哪里喲！”

班委望了望元霆位置上的人，看了看自己手里表上的名單，有些疑惑。

“阿姨您是不是走錯教室了，元霆的媽媽已經來了，我的名單上已經勾了，而且他媽媽已經在他座位上坐著了。”

班委指了指元霆位置上的那個女人。

李秋問祝愿。

“你和元霆就讀這班吧！”

祝愿這時候也不能說不是吧！只好點了點頭。

她氣沖沖地跑到元霆位置上，把包扔在桌子上。

問：“你是元霆媽媽嗎？”

那女人看了看來人，有些心虛，支支吾吾地說：“是……呀！”

“那你兒子幾年幾月出生的？胎記在哪兒？”

那個女人回答不上來了，起來就想走了。

很憋屈地說：“這是別人叫我來開家長會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李秋坐在位置上，壓著火氣，一個勁地深呼吸。

祝愿已經可以想象到今天元霆的慘況。

祝愿出了教室，在班里站著也挺尷尬的，她不是班委，也沒有家長在旁邊。

她沿著學校后面的長走廊，一個人走著，漫無目的。

今天天氣很沉悶，像是要下雨了，大朵大朵的云往下壓。時不時的一陣干風吹過，帶著些空氣中的塵埃打在她的臉上，像是一記耳光，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