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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如何營救丁玲:一場政治考驗

在這一節中,我將要著眼于跨太平洋文化戰線形成過程中的一個具體例子:丁玲的被捕以及中美知識分子為了公開其被國民黨囚禁的事實所做的種種努力。我認為這一案例促進了中美左翼知識分子一系列交流活動的展開。從更廣的意義上來說,它加強了中國左翼作家聯盟和《新大眾》間的合作。丁玲事件成了一個關鍵點,它使得跨太平洋文化戰線得以組織起來。

當時受人尊敬和愛戴的小說家及新聞記者史沫特萊成了中美左翼交流的主要組織者。在美國的文學和歷史上,史沫特萊因其小說《大地的女兒》而廣為人知。該小說描寫了她如何在美國中西部長大,如何在1910年代后期遷往紐約,并在20年代后期成為一個政治激進主義者和國際主義者。該小說被認為是美國普羅文學的早期代表作之一。在紐約,史沫特萊和諸如瑪格麗特·桑格(Margaret Sanger, 1879—1966)、德萊賽等許多重要的政治和文化積極分子成為了朋友。她還成了一個全職的記者,為《新共和》和《新大眾》等雜志寫稿。她是20年代后期美國左翼政治和早期普羅運動中的關鍵人物。她還參與了南亞企圖推翻印度的英帝國殖民統治的反帝國主義運動——加達運動(Ghadar movement)。在德國短居以后,1929年史沫特萊決定前往上海親身體驗一下中國左翼運動。她希望吸收東方和西方的經驗以加深自己對左翼政治的理解。有關史沫特萊生平,參見J.R.and S.R.MacKinnon, Agnes Smedley: The Life and Times ofan American Radical(Virago, London:1988)以及Ruth Price, The Lives ofAgnes Smedley(Oxford University Press, Oxford:2005)。

史沫特萊1930年初到達上海后很快就投身于中國蓬勃發展的左翼文學運動。通過美國朋友伊羅生的幫助她接觸到了魯迅、丁玲和茅盾等中國知識分子,并和他們成了好朋友。魯迅曾閱讀過史沫特萊的小說《大地的女兒》的中文譯本,十分欣賞。盡管史沫特萊不能說中文,她仍然以非正式的“外國”成員身份參加了中國左翼作家聯盟的活動。左翼作家聯盟的成員也很尊敬她。在茅盾的幫助下,史沫特萊曾在1931年的上海籌辦過魯迅五十歲的生日壽宴。那時,她和丁玲及魯迅都是好朋友。

1931年,“白色恐怖”業已吞噬上海。由于史沫特萊本人曾飽受美國政府打壓言論自由之苦(1910年,她曾因煽動言論罪在紐約被捕),她對左翼作家聯盟抵抗國民政府的運動表現出了強烈的興趣。1931年7月,當白莽、柔石、馮鏗、李偉森、胡也頻五位左翼作家被國民黨逮捕并殺害時,史沫特萊表現出了更多的個人關心。這五位作家被左翼作家聯盟追認為“五烈士”。上海的公眾也開始表達對左翼知識界的同情。史沫特萊非常難過,她通過她的朋友丁玲認識了胡也頻,而柔石又是魯迅的學生。更多細節見T.A.Hsia, Enigma ofthe Five Martyrs: A Study ofLeftist Literary Movement in Modern China.史沫特萊加入左翼作家聯盟反抗白色恐怖的努力在丁玲1932年5月14日被上海警察秘密綁架和逮捕后真正顯示出了成效,因為她將丁玲視為摯友。更多詳情參加Tani Barlow, “Introduction, ”in I Myselfan Woman: The Selected Writings ofDing Ling, edited by Barlow(Beacon Press, Boston MA:1989).

史沫特萊很快在這次危機中看到了機會。盡管“五烈士”的被殺是民族悲劇,但是對大多數人而言,他們仍是新興的年輕作家,不十分熟悉。相反,丁玲卻已經是一個知名的作家,擁有眾多讀者。她在美國和蘇聯也都建立起了國際聲望。正如1931年初由中國作家寄送《新大眾》的各種信件所表明的那樣,“五烈士”被殺在美國和其他國家的確吸引了一些國際注意。但是,這還不能形成一個強有力的輿論力量迫使國民政府釋放丁玲。作為一個受人愛戴的作家,一個富有魅力的女性,丁玲會在國內外的讀者中贏得廣泛的支持和同情。事實上,“五烈士”證明中國能在公民自由問題上獲得國際援助。但是史沫特萊認為,這一運動能夠通過丁玲的被捕得到更好的效果。這能更有效地打擊國民黨的勢力。在美國期間,史沫特萊就已經建立起了一個具有影響力的網絡,她立刻通過該網絡向美國的朋友們公布了丁玲被捕的消息。

接下來,我要談一下史沫特萊如何說服美國的左翼人士,特別是美國公民自由聯盟(American Civil Liberties Union),來反對國民黨囚禁丁玲,要求國民黨立即釋放丁玲。史沫特萊首先給美國公民自由聯盟發去電報通告了丁玲的被捕,并要求自由聯盟公開譴責國民黨踐踏公民權利的行徑。她的一個潛在論點是“公民自由”代表了一項基本的人權,自由聯盟的職責便是要捍衛美國以致全世界的公民權。史沫特萊的努力很快就遭遇了挫折。雖然自由聯盟的許多著名成員,例如弗蘭克(Waldo Frank, 1889—1967)很同情史沫特萊,但是整體而言,由于許多實際的和理念的因素,自由聯盟對介于國際事務持保留態度。例如,著名律師和自由言論倡導者哈普古德(Norman Hapgood, 1868—1937)就拒絕在鮑德溫(Roger Baldwin, 1884—1981)牽頭的公開請愿書上簽名,他說他不想把“公民權利”作為一種普世價值強加給中國。盡管鮑德溫反駁道:“對中國左翼的迫害是如此的明白,從我們反對壓制公民權利的基本立場而言,這個迫害發生在哪里并不重要。”哈普古德和其他的一些成員仍未被說服。“International Committee on Political Prisoners, Records: 1918—1942, ”at New York Public Library, Manuscripts Divisions.New York City, NY.Box 2, Folder 4.哈普古德1933年3月致鮑德溫的信。

史沫特萊對此的回復使得爭論更為激烈。哈普古德完全沒有能力招架這么一位堅定的辯論者。史沫特萊回復說:

盡管美國公民自由聯盟是一個美國的組織,我們面對的事件卻具有國際影響力,因此美國公民自由聯盟完全應該干涉。那些曾經參與在中國建立外國租界的美國人要為中國今天的白色恐怖以及逮捕、囚禁和殺害成千上萬的中國政治犯負直接責任。上海的國際租界是由各國勢力共同管轄的,而其中便有美國。美國官員在上海市政府和國民黨特務一起攜手制造了白色恐怖。美國的商人和銀行家們也同意讓主要針對中國普通大眾的國民黨軍隊進入上海。美國的保衛公民自由運動無論如何都不能僅僅局限于美國。它必須深入中國的心臟。由于中國并不是一個獨立的國家,而支持南京政府的正是華盛頓的美國政府、資本家和銀行家,將活動延伸到中國是美國公民自由聯盟的使命所在。“International Committee on Political Prisoners, Records: 1918—1942, ”at New York Public Library, Manuscripts Divisions.New York City, NY.Box 2, Folder 4.史沫特萊1934年5月致美國公民自由聯盟的信。

這是一個了不起的聲明。和當今的政治情況正好相反,史沫特萊認為政治要緊跟著經濟,而不是如我們今天所設想的那樣經濟要追隨政治。上海乃至于中國并不是常規意義上的民族國家。她被包括德國和日本在內的帝國主義勢力瓜分,不幸淪為半殖民地。美國在中國雖沒有正式的殖民地,但美國支持在中國獲取經濟利益,在中國施行新殖民主義(neo-colonialism)的政策、用外國資本重塑當地市場。史沫特萊指出了這個將美國與中國聯系在一起的金融市場的存在。正因為這種聯系的存在,美國有義務要促進——而不是擾亂——諸如民主這樣由經濟發展引發的新型的政府管理形式。資本主義將美國卷入了一張包攜上海的網絡,美國不能中途放棄她對資本主義發展所帶來的民權和民主的堅持。這是美國公民自由聯盟對中國應盡的義務。

史沫特萊向美國公民自由聯盟發出呼吁時正值聯盟的轉變時期。在經歷了近十年的節節后退之后,自由聯盟取得了包括猴子公案(Scopes Monkey Trial)在內的一系列重要案件的勝利,終于在30年代初期開始蓬勃發展。Samuel Walker, In Defense of American Liberties(Southern Illinois University Press, Carbondale, IL:1990), pp.103~104.像節育運動等美國社會的變化以及美國文化中的一些新變化都使得美國能更寬容地對待言論自由權。正如朱迪·庫圖拉斯(Judy Kutulas)所寫的那樣,公民權利突然就流行起來了。Judy Kutulas, The American Civil Liberties Union and the Making of Modern Liberalism, 1930—1960(The University of North Carolina Press, Chapel Hill, NC:2006), p.3.輿論的勝利必定意味著政治權利中心的變化:曾經對政府持敵對態度的美國公民自由聯盟突然在羅斯福新政中找到了戰友。聯盟號召內部統一,集中精力于一系列如個人政治自由、個人經濟抉擇和有限的代議政府等概念。它們互不相關但卻與30年代日趨流行的主流自由觀有關。David Plotke, Building a Democratic Political Order: Reshaping American Liberalism in the 1930s and 1940s(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Cambridge, UK:1996), p.20.讓鮑德溫本人失望的是,他的一些得意項目,尤其是那些有共產主義色彩的項目很快就從美國公民自由聯盟的議程中消失了。因此自由聯盟強烈反對史沫特萊的提議也就不足為奇了。她的提議涉及的是真正的左翼分子,它的范圍超出了美國,它倡導的也不是傳統的民權觀念。

盡管如此,鮑德溫和他的追隨者們仍不顧董事會的反對,支持史沫特萊的呼吁。鮑德溫正需要這么一個案例。當時,鮑德溫的一個重要項目是國際政治犯聯合委員會(International Committee for Political Prisoners)。這是美國公民自由聯盟下屬的一個致力于保護集權政權下政治犯的民權的組織。這個項目對董事會而言太棘手。偏右的成員不想參與有關蘇聯的事務。而偏左的成員不想公開蘇聯共產主義的失敗。Walker, p.86.而丁玲的案例正好給鮑德溫提供了一個可能性:它代表的仍然是委員會的核心問題,然而它卻避開了不為大眾所接受的“蘇聯共產主義”。鮑德溫與在中國國內公布丁玲被捕消息的中國民權保障同盟聯手,在美國發起了一場公共輿論運動。他們從中國民權保障同盟的領導者宋慶齡那里得到消息,并在華盛頓的中國代表那里提出要求。他們向美國公眾散發由美國著名作家簽名的請愿書。鮑德溫還向身在上海的史沫特萊送去大筆的資金,讓她在上海印刷反對國民黨的宣傳材料。

指導這場運動的是一個有爭議的論點,即美國公民自由聯盟具有在國外,比如說中國,開展運動的合法性。這一觀點在很大程度上繼承了史沫特萊給美國公民自由聯盟的回復意見。但是鮑德溫的觀點更好地處理了史沫特萊觀點中所隱含的普世主義與特殊主義的緊張關系。一方面,鮑德溫將中國看做是一個測試美國自由主義的好地方。去除狹隘性以后公民權利的概念可以得到加強和完善。上海和美國的斯科茨伯勒(Scottsboro)很相像。那里有威脅到公民權利的具體危機,它需要美國自由主義的解救,是一個有問題的“外部”存在。正如鮑德溫所說“世界上沒有其他任何一個地方像中國這樣遭受著政治壓迫,公開它們是必要的”鮑德溫1934年12月6日寫給Arthur Garfield Hays的信。。同時,鮑德溫也在處理丁玲事件時使用了很強的普世主義話語。他借用像伸張個人權利等自由主義變通的話語來使丁玲事件進入美國的關注視野。David Plotke, Building a Democratic Political Order, p.23.鮑德溫認為美國的自由主義擁有一整套普世概念,因此自由主義必須自身能夠在各個地方捍衛其概念固有的普世性。他說,“盡管我知道從美國這里的義務看起來很遙遠,但是美國是唯一一個能向公民自由權利受到威脅的絕境提供援助的國家”鮑德溫寫給Hays的信。

鮑德溫用30年代已為人接受的自由主義言論對運動進行改頭換面,使之能為美國公民自由聯盟的同仁所理解。但鮑德溫的論點和中國歷史語境相關。該運動首先由上海的中國民權保障同盟發起。1932年12月,宋慶齡與蔡元培等一群志同道合的改革者們共同創建了這一同盟,以反對國民黨鎮壓政治異見者。他們有三個主要的目標:為釋放國內政治犯與廢除非法的拘禁、酷刑及殺戮而斗爭;給予政治犯法律及其他援助;爭取言論、出版、集會、結社等自由權利。Maria Svensson, Debating Human Rights in China: A Conceptual and Political History(Rowan and Littlefield, Oxford, UK:2002), pp.170~171.中國民權保障同盟很快注意到了丁玲的被捕,并通過大量的民眾請愿要求政府當局釋放丁玲。慢慢地,在史沫特萊的幫助下,該運動也波及了美國的大眾。

鮑德溫和宋慶齡之間的友好溝通意味著在美國公民自由聯盟和中國民權保障同盟之間有基本的對等性。說到底,中國民權保障同盟是以美國公民自由聯盟為參照的。但是,盡管他們都致力于同一個目標,這兩個組織對于“民權”的不同理解使得他們有所區別。蔡元培在中國古典傳統中搜索本土的民權概念,他上溯到孟子的儒學傳統,認為中國自古就有個人權利觀念。盡管他對民權的理解和美國公民自由聯盟一樣,都認為的公民權超越國家及政黨的限制,蔡元培的觀點卻是要從中國的思想資源內部尋找一種普世主義。也就是說,當蔡元培從美國公民自由聯盟那里吸取自由觀點時,他是通過中國文本消化那些表面上的西方概念。Maria Svensson, Debating Human Rights in China: A Conceptual and Political History(Rowan and Littlefield, Oxford, UK:2002), p.172.

中國民權保障同盟并不是美國公民自由聯盟的簡單復制。同盟還曾將創始人之一的著名學者胡適驅逐出同盟,因為他過于聽命于美國的自由傳統。胡適在哥倫比亞大學師從杜威,崇尚比較簡單的法律意義上的民權。因此他認為同盟的職責只是保護囚犯的權利,除此之外別無其他。而同盟,尤其是宋慶齡,卻持有更激進的觀點。他們將爭取公民權利看作是挑戰國民政府合法性的一種手段。如此,宋慶齡所做的遠不止于把美國價值簡單地引進中國。她把當時的危機看作是一次在殖民地和非西方的語境內重新建構和定義民權概念的機會。她認為美國的民權觀念已經被資本主義腐蝕。美國對于個人主義的過分重視已經使得對民權的保護淪為對那些企圖通過剝削大眾獲得個人經濟利益的個人的保護。在中國,有機會可以在人民而不是經濟利益獲得者中重新塑造民權觀念。宋慶齡和蔡元培都認為民主只是一種隨著內容變化的形式,而非受縛于單一的定義宋慶齡:《中國民權保障同盟章程》,見《中國民權保障同盟》, 10頁,北京,北京出版社,1985。。她甚至認為完全照搬美國的民權觀念是一種幻想宋慶齡:《中國民權保障同盟章程》,見《中國民權保障同盟》, 12頁。

宋慶齡的言論凸顯的是30年代美國和中國對于民權觀念的根本差異。對中國人而言,它只是在面對封建主義、殖民主義以及國民政府的集權壓迫等一系列政治危機時的實際解決措施。在中國民權保障同盟的宣言里,有關民權的措辭明顯的含糊其詞,可以應對各種詰難。它是對西方概念的一種批評。對于這種西方的民權觀念,聰明的思想家如宋慶齡很清楚它在中國社會和政治格局中的復雜牽連。中國式的解讀是不斷變化著的美國民權話語的一種突變。它甚至朝著相反地方向發展。為了和羅斯福政府的自由主義“公民權利”相協調,鮑德溫停止了任何有共產主義和社會主義余味的項目。30年代早期的美國公民自由聯盟采取的是高度規范的自由政治立場,例如支持保護個人權利和個人經濟抉擇權。和中國相反,在國家、帝國或者階級的借口下,它拒絕對其自身進行反思和批評。

丁玲的例子表明的不僅僅是從美國輸送公民權利的觀念到上海。像宋慶齡這樣的中國知識分子迫使美國知識分子——如史沫特萊和鮑德溫——重新思考公民權利的實質及其在美國之外的適用性。通過這一些,我們看到這個典型的西方民權概念轉變的過程,以及新的、混雜的平等與民主觀念的出現。我們開始覺察到中美政治概念在跨文化接觸與交流中的共同演變。為了解救丁玲,在國際社會中倡導公民權利,勢必會發生這些概念的變化。中美的知識分子都沒有選擇簡單地將西方的民主觀念單向傳播到中國。

在進入下一段之前,我希望簡單地談一下我所使用的一處檔案。紐約公共圖書館藏有大量的美國公民自由聯盟相關的檔案。他們還藏有許多國際政治犯聯合委員會相關的檔案。而國際政治犯聯合委員會負責了丁玲案在美的游說活動。有關丁玲案的大部分英文材料我是在這個檔案以及普林斯頓大學的一個檔案館中找到的讀者可以通過國際政治犯聯合委員會的網站http://archives.nypl.org/mss/1515了解情況。我所使用的普林斯頓大學的一小部分檔案可以通過以下的網站查閱:http://findingaids. princeton.edu/collections/MC001.03.。這些資料之所以令人感興趣,是因為它們為一個中國政治事件提供了一個完全非中國的視點。同時,他們還為研究者們大量使用的中國民權同盟的中文材料提供了補充材料。和原先的材料一起,它們使得我們對那一段歷史有一個更完整、更全面的看法。有關營救丁玲的檔案是一個既在中國又超越中國的跨國檔案。

美國公民自由聯盟的鮑德溫致紐約的中國團體中國先鋒的信。在信中,他談到與宋慶齡的合作。《國際政治犯聯合委員會:1918—1942》,藏于紐約公共圖書館,手稿部。

因黃平事件在紐約引發了抗議活動。圖為宣傳單,沒有顯示日期,可能是1929年。《國際政治犯聯合委員會:1918—1942》,藏于紐約公共圖書館,手稿部。

美國公民自由聯盟的鮑德溫1935年2月2日致中國民權同盟的信。《國際政治犯聯合委員會:1918—1942》,藏于紐約公共圖書館,手稿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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