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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的《京話日報》

《京話日報》1904年8月16日創刊于北京,1906年9月28日停刊,共出753期,是一份以市民讀者為主要對象的時事性政治報刊。

這個報紙每日出鉛印一小張,售價三文。設有演說、緊要新聞、本京新聞、各省新聞、各國新聞、宮門鈔、告示、電報、小說、時事新歌、兒童解字、來函和商情廣告等欄目。除文字外,間附插圖。“通篇概用京話,以淺顯之筆,述樸實之理,紀緊要之事”(1),很受讀者歡迎。發行數字一度超過1萬份,成為當時北京銷路最大,影響最廣,聲譽最隆的一份報紙。同時期在天津辦報的《大公報》發行人英華對這份報紙十分激賞,曾經說過,“北京報界之享大名者,要推《京話日報》為第一”(2)

《京話日報》的創辦人是彭翼仲,最初幫他辦報的,是他的妹夫杭辛齋。后來作為彭的助手,負責編撰工作的,還有吳梓箴、文窳、秦治先、劉炳堂等。其中,劉負責插畫。

彭翼仲是中國近代報刊史上的一位頗有點影響的人物。他生于1864年,卒于1921年,名詒孫,號子嘉,蘇州人。出身于官僚世家。祖父彭蘊章,做過咸豐朝武英殿大學士和軍機大臣的領班。他自己下過七次考場,做過通判一類的小官。丁母憂后,棄官不為,長期客居北京。八國聯軍侵占北京期間,他生活無著,被迫流落在社會底層,“賣過白面,自己趕車拉過水,扛過面口袋,還在果子巷擺過掛貨攤子”(3),因而對下層人民的生活有所了解,同情他們的疾苦。并因此也產生了強烈的愛國感情。八國聯軍撤退后,他開始致力于辦報。除《京話日報》外,他還辦過以少年兒童為對象的《啟蒙畫報》和以文化程度較高的中上層人物為對象的《中華報》。《京話日報》的創辦時間,晚于《啟蒙畫報》,早于《中華報》,是他所辦三家報紙當中,最成功,影響最大的一個。

杭辛齋,名慎修,又名鳳無,字夷則,浙江海寧人。出身貧寒,當過商店學徒。后發憤讀書,肄業于杭州正學義塾。1890年到北京,入同文館學習歷算及法國文學。甲午戰爭后曾上書光緒帝,主張變法維新,加入嚴復等人在天津創辦的《國聞報》,并擔任過主筆。變法失敗后,一度匿跡德州,以行醫自活,旋到北京,參加《京話日報》和《中華報》的籌備活動。

彭翼仲創辦《京話日報》的目的,據他自己說,有二。一是“開發民智”,即以報紙為手段,擴大人民的見聞,增加人民的知識,提高人民的文化水平,進而達到國富民強的目的。一是建立一個能夠為中國人說話的輿論陣地。當時的北京各報,多數為外國人所掌握,不是外國人自己辦,就是有外國人作背景,他對此深感不滿。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就是“一定要爭回這說話的權柄”(4)。為了辦好這份報紙,他嘔心瀝血,吃足了苦頭。開始由于經費不足,自己的積蓄又已花光,被迫賣掉他堂兄弟的房產來抵付欠款。后來又承受了各種橫逆。最后得到了被捕入獄,遠投遐荒的悲慘結局,他的遭遇說明,他的這種善良的愿望,在當時的歷史條件下,是難以完全實現的。

《京話日報》在宣傳報道上比較突出的有以下兩方面的內容:

一、有關反帝愛國主義思想的宣傳

這份報紙從一創刊起,就標榜自己是中國人辦的報,特地在報頭上端印上“華商”兩個字,并且聲明:“機器、鉛字、紙張、油墨,樣樣咱們不會做,都得到外洋去買”,但“作報的心是中國的!”(5)“中國人在北京辦報,一無依傍,可算本館是第一家!”(6)在所刊載的新聞評論和文藝作品中,它極力向讀者控訴帝國主義列強“奪人的土地”“滅人的國”“亡人的種”的殖民政策;宣傳國家民族“獨立”的可貴;灌輸熱愛祖國悠久歷史和壯麗河山的愛國主義思想。刊載于1905年2月13日的“時事新歌”《好江山》,就多少體現了辦報人在這方面的熾熱感情:

好江山——憤土地之日削也

長江長兮黃河黃;昆侖西峙兮五岳中央,美哉美哉我中國,如花似錦好江山。好江山,江山好,如我祖國真堪寶。尺土寸地勿讓人,子子孫孫其永保。無端西力漸至東,黃人戰敗白人雄。今日租借明日占,大家想做主人翁。大連灣,旅順口,威海與九龍,膠州和營口,德法日美和英俄,都向中華齊動手。吁嗟乎!20世紀強權強,強者存兮弱者亡。大好江山誰做主,豈能分割如豬羊!我為祖國歌,我為祖國祝,愿君莫負好江山,努力保得江山住。

對帝國主義者的踐踏欺凌和他們所制造的反華活動,該報表示了強烈的憤慨。這方面的宣傳戰役,比較突出的有以下三次:

第一次,是在1904年10月到1905年4月間反對南非英國殖民當局虐待華工的宣傳。它用大量篇幅,連續地報道了南非英國當局虐待華工的暴行,并連載杭辛齋編撰的描寫南非華工“極苦極賤”慘狀的小說《豬仔記》,勸告華南沿海人民,不要再去南非上當賣命。這一宣傳使應募去南非的人大為減少。英國駐華公使薩道義,曾為此對清廷外務部施加壓力,要求禁止該報的發行。

第二次,是1905年5月到第二年的春天抵制美貨的宣傳。當時爆發的反美華工禁約和抵制美貨運動,是一場全國規模的群眾性的反帝愛國運動,它起始于上海、廣東,很快就蔓延于全國。這場運動是以當年5月10日上海各界抗議美國政府迫害華工大會為契機發動起來的。該報在接到這一消息后,立即在緊要新聞欄,進行連續報道,并在6月1日至4日的演說欄刊出長篇評論《抵制美國禁止華工續約》,介紹了在美華工遭受凌辱虐待,以及美國政府限禁和歧視華工的歷史,憤怒地指出:美國政府根本“沒有把中國人當人類看待”“天底下除了罪囚奴隸,決沒有受人虐待不準抵制的理”。這篇評論發表后,還被印成1萬多份傳單,在北京四城散發,使原來對這件事情毫無了解的北京市民,“居然喚醒了有多一半人”(7)。抵制美貨的運動,在上海、廣東兩地剛剛掀開序幕,該報就積極響應。1905年6月8日,首先刊出《本館不登美商告白》,宣布即日起,不再為美貨作宣傳,“凡有關涉美國的告白,一律撤去,已收錢的如數退還”。此后,又發表了大量支持抵制美貨的評論稿件,和各地抵制美貨運動進展情況的詳細報道,并分三批連續公布了調查了解到的北京市場上曾經行銷過的美國商品商標和牌號的詳細名單,造成了強大的輿論聲勢,號召北京各階層人民聯合起來,共同抵制美貨的行銷。此外,它還公布了一些在抵制美貨運動中行動積極態度堅決的店主和店員的姓名,介紹他們的事跡,以資鼓勵。對那些行動遲緩態度消極的商店和個人,則公布他們的店名和姓名,以為譴責。這些表揚和批評,形成了一股強大的輿論力量,一度使“街面上的人,手里拿著品海、孔雀煙,自己也覺得害羞”“連街上賣煙卷的小孩,也不賣品海、孔雀煙了”,(8)在宣傳抵制美貨的同時,它還積極支持民族工商業的發展。主張由“京商”自己創辦布廠,生產布匹,以抵制美布的傾銷。反映了中國民族資產階級要求擺脫帝國主義的壓制和束縛,在經濟上得到發展的強烈愿望。

第三次,是1906年二三月間關于南昌人民反洋教斗爭的宣傳。是年2月22日南昌縣知縣江召棠被當地法國傳教士王安之等行兇刀傷致死,當地人民激于義憤,焚毀了教堂,毆斃了行兇殺人的外國傳教士,遭到了英法帝國主義和清朝政府的殘酷鎮壓,史稱南昌教案。《京話日報》在事件發生后的第五天,就刊出了題為《江西首縣被殺》的專電,報道了事件發生的經過,并且明確地指出:“這場禍亂無論鬧到怎樣,過處全在教士一人。”(9)接著又繼續在逐日的緊要新聞欄,刊出《派員查辦南昌教案》《含糊其詞》(3月4日)、《南昌知縣是真死了》(3月7日)、《南昌教案的結果》《江西地方官真冤》(3月8日)等消息,對這一事件進行連續報道。堅決否認所謂事件全由當地人民的“排外”引起的說法,認為外國傳教士的專橫兇殘和公然殺害命官,才是這次事件的“起禍根由”。當法國方面傳出江召棠是自刎身亡的消息,妄圖抵賴罪責的時候,該報立即反駁,并在第一版顯著位置,刊出了江召棠遺體頸項以上受傷部位血肉模糊的特寫照片,并附編者按語稱:“江西南昌縣知縣江大人召棠被天主教請酒謀殺,兇手便是勸人為善的教士。教士既下毒手,又肆毒口,捏造情形,說是自刎。本館再四辯白,今特把江大人受傷的照相做成銅版,印入報內,請大眾看看,有這樣自刎的沒有。”(10)以無可辯駁的攝影記錄,粉碎了帝國主義者的無恥讕言。這也是國內日報上刊載的第一幅新聞照片。當清朝政府屈服于英法帝國主義的壓力,對參加這次斗爭的南昌人民實行拘捕和刑戮時,它毫不遲疑地站在人民一邊,深情地贊揚這些勇敢的犧牲者們為“義民”“好男兒”,對他們的死難,表示了沉痛的哀悼。

此外,《京話日報》還刊載過不少帶有明顯反帝愛國色彩的新聞和評論,主要的有以下這樣一些篇目:

《忠告日本內田公使》(1904年12月5日)

《膠濟鐵路擾民實情》(1904年12月12日)

《告中國人》(1904年12月19日)

《敬賀各國新年并預告各國使館民兵長官》(1905年1月5日)

《論近十年來中外通商情形》(1月14日)

《外國府的勢力可怕》(1月27日)

《外患圖說》(1月24日)

《論俄水手殺人案》(2月2日)

《論國債》(2月5日)

《法國兵不法二則》(2月16日)

《醉洋兵》(2月17日)

《俄國兵照舊逞兇》(2月27日)

《好霸的日本人》(3月6日)

《大呼四萬萬同胞》(3月7日)

《拿獲偷運銅圓》(4月23日)

《再忠告內田公使和日本兵官》(4月30日)

《洋老爺》(6月27日)

《德國輪船火車虐待客人的情形》(11月19日)

通過這些新聞和評論,對帝國主義列強的巧取豪奪,和他們在中國的領土上披猖恣肆為所欲為的種種罪行和暴行,進行了勇猛的揭露和譴責。其中的不少篇章,都洋溢著辦報人的強烈的愛國感情,表現了中國人民不甘屈服于帝國主義及其走狗的頑強反抗精神。下面的兩個片段,可見一斑:

外人能遵守中國的法律,先給他留個面子,聽聽消息再說,也不必問是哪國的人。他們要是再冒壞,本館可就不能留情。(11)

那船上的水手殺人,應當按我們的法律判斷。……這件事是我全國人民應當舍著性命和外國人力爭的。并不是為死的伸冤,實是為保全活的起見。若是這件事爭不過來,以后各國的人,便不能再把中國的人做平等看待了。因為平等的人,沒有打死了不抵罪的。無論哪一國的人,把中國人要殺就殺,要打就打,你想還成個什么世界呀!(12)

這些評論和報道,在讀者中引起的反應,十分強烈,據當時報載,不少讀者讀到這一類稿件以后,感情十分激動,“有掉眼淚的,有拍桌子的,有咬牙切齒要說話說不出來的。大家都道:早知國勢如此,我們為什么不要強啊!”(13)可見宣傳是有效果的。

和反帝宣傳相配合,《京話日報》還積極支持民族資產階級創辦銀行,發展民族工業及交通運輸事業,和帝國主義進行“商戰”;積極支持愛國宗教界人士發起自立教會運動,從帝國主義手中奪回教權。

二、揭露社會陰暗和反映人民疾苦的宣傳

《京話日報》從創刊起,就一再聲明:“我們這《京話日報》是一個膽大妄言,不知忌諱,毫無依傍,一定要作完全國民的報。”(14)“本報不怕得罪人,知道的就要照直說。”“凡衙門八旗的弊病,明說暗說,毫不容情。”(15)“應該爭論的,刀放在脖子上還是要說。”(16)為了實踐以上的這些諾言,它刊載了不少揭露性的評論和報道,對某些王公、貴族、軍閥、官僚們恃強凌弱,草菅人命,營私舞弊,貪贓枉法的種種丑聞和暴行,作了一定的揭露和批判。舉其大者,有以下數端:

揭露豫王府派駐香河縣的莊頭凌文捷,勾串縣差,欺侮和陷害當地佃戶。指責當地縣官“偏聽一面之詞,并不明斷,黑暗無天”(17)

揭露宛平縣令接受賄賂,徇私枉法(18)

揭露湖北漢陽兵工廠的種種弊端,指出該廠“所造槍彈很有毛病,大小多不一律,也不能合膛,……藥力也不足,放了出去,子彈不等到靶上,半路就落了下來”(19)

揭露那王府的王爺指使管家常九在王府內活埋侍妾的暴行。認為“如此野蠻”“太無情理”“世界黑暗到這樣地步,真叫人氣憤不平”。(20)

揭露姜桂題軍在城內行兇打人事件(21)

揭露廣東地方練勇滋擾百姓的惡行。題目作《官兵比強盜厲害》(22)

揭露天津地方官駕車出游,壓死兩名行人事件。題目作《人民該死》(23)

揭露負責修理溝渠河道和營房的地方官員貪污公款。題目作《修理溝渠河道和新舊營房的款項那里去了》(24)

揭露婦女春阿氏被誣謀殺親夫,在刑部堂上被刑部當局屈打成招一案。指責說:“衙門的黑暗也太無天理了。”(25)

以上這些評論和報道,少數是讀者的來稿,多數是該報編輯記者經過采訪后自己編寫的。其中如有關春阿氏一案的報道,是該報派出記者深入現場,對證了有關材料以后,編寫出來的。有關那王府活埋侍妾事件的報道,則是該報記者“訪了二十多次,還有人進府細查”(26)以后,編寫出來的。后一部分報道在報上連載了近一個月,除零星的短訊外,比較系統的有《不近人情》《王府活埋人》《三記活埋人的事》《四記活埋人的事》《五記活埋人的事》五篇,此外還在演說欄配發了《海內同觀》《勸長九》等評論。當王府方面對報社威逼利誘,要求停止報道時,辦報人表現得很有點強項精神。公開聲明:“那王府活埋人的事,真而又真,本館訪友親眼看見,寶鈔胡同一帶居民一口同音,如有虛假,本館甘認其罪”。還說,“報館爭的是公理”,“報館是天下人說話的地方,專講公理,不徇私情,徇了私便夠不上報館的資格”(27)。把這一無理要求頂了回去。該報這方面的宣傳,大膽地揭露封建社會和封建官僚制度的陰暗,傾訴了中下層人民的不幸和不平,抒發了郁積在他們心中的憤懣情緒,受到了這一部分讀者的熱烈歡迎。但也因此得罪了不少封建的權勢者。創刊后兩年間,報社收到的來自后一部分人的威脅和痛罵的信件,“裝在一個布口袋里,稱了稱足有二斤”(28)。貼在公共閱報牌上的報紙,也經常被人有預謀地大量撕毀。這份報紙和它的辦報人后來之所以終于受到迫害,這方面的宣傳觸痛了一些人,使他們必欲得而甘心,恐怕也是一個原因。

在政治上,《京話日報》所主張的是變法和立憲。它所宣傳的“變也得變,不變也得變,自己變法,自己有權柄,外人壓著變了法,權柄便屬了外人”“變法的必興,不變法的必亡,變不到家,興得慢,變到家的,興得快”等觀點,和康、梁在《時務報》時期所宣傳的觀點完全一樣。它所開出的開民智、辦學堂、興女學、戒纏足、反迷信、反吸毒等改良社會的藥方,和所舉辦的濟良所、孤兒院、正樂育化會等社會事業,也和戊戌以來的維新派人士們所提倡的,并無二致。對清朝政府正在進行中的預備立憲活動,它是全力支持的,一再聲明“立憲的制度,正是萬年有道的長基”(29)“現在我們中國危弱到這般光景,非立憲不能強”(30)“立憲實在是人民的大幸福”,(31)對資產階級革命派在國內外進行的民主革命活動,則持反對態度。多次稱革命黨人為“不守規矩的華人”,稱他們的反清革命活動為“瞎鬧”。(32)并且盛贊慈禧太后如何圣明,如何“愛惜百姓”,為她涂脂抹粉,樹立威信,以抵制革命派對她的攻擊。目的是:“叫那些革命黨瞧瞧,莫說中國沒了指望”。(33)可見它的立場思想感情,都是明顯地站在封建統治集團一邊的。也正因為這樣,《京話日報》對1905年爆發的俄國民主革命運動,不抱同情態度。在持續了將近一年的有關俄國革命的連續報道中,它經常把這場運動稱為“匪亂”,把參加運動的俄國各階層的政黨,稱為“亂黨”,把參加運動的群眾稱為“亂民”,并且用俄國革命的事例來勸告清朝當局,從中接受教訓,善以自處,不要濫用威權,濫誅無辜,以免使統治和被統治階級之間矛盾激化,使局面難以收拾。

從以上的情況可以看出,《京話日報》的辦報人是一批同情人民疾苦的,希望國家富強的,有正義感的愛國者。他們在新聞和評論中所表現出來的那種愛國激情,曾經在讀者中引起強烈共鳴。他們的那種不避斧鉞,不屈服于權勢,敢于為被壓迫被欺侮的下層人民說幾句話的精神,也深受讀者的稱贊。這些都是這份報紙的積極方面。在當時,對中國人民的反帝斗爭,對民主精神的發揚,都起過積極的影響,有一定的進步意義。但是,他們的思想認識又是有局限的。他們對一些帝國主義者還有恕詞,他們所發動的那場抵制美貨的宣傳,并沒有善始善終。他們的新聞和評論中,雖然偶爾也閃現過民主思想的火花,但是他們并不支持民主革命。他們的政治主張,只是在不觸動封建統治階級根本利益的前提下,作一些枝枝節節的改良。他們的最高政治理想,只不過是君主立憲和開明專制。因此,他們所發出的聲音,并不是他們所處那個時代的最強音。

在報紙業務工作上,《京話日報》的一個突出特點,就是它和讀者始終保持著十分緊密的聯系。它經常接到讀者的來函來稿。這些來函來稿,既為報社通報了情況,也為報社提供了大量的新聞和評論之類的稿件,成為報紙的一個方面的稿源。從已發表的讀者來稿看,積極為該報供稿的,除了識文斷字的職員、蒙師、書辦、學生外,還有識字不多的小業主、小商販、小店員、手工業工人、家奴、差役、士兵、家庭婦女、優伶,以及一部分墮落風塵的妓女。由此可以看出這個報紙和社會中下層群眾,特別是其中的城市貧民,有多么密切的聯系。對于這些來稿,《京話日報》的處理是非常認真負責的。它設有“來稿題名”專欄,每天公布準備刊用的稿件題目,以免投稿者懸念。后來來稿漸多,不能備載,又改用把不準備用的稿件題目和作者姓名在報末公布的辦法,“免負諸君熱心”。(34)所有來稿,發表前都派人查對事實,“有關出入的事,必定詳細訪實,才肯代登”。(35)一旦登出,就由報社承擔責任。這樣,既保證了新聞的準確性,又解除了投稿人的顧慮,使報紙始終有較充足的稿源,和大量的可供進一步采訪的新聞線索。

報紙的發行和推廣工作也得到了熱心讀者的大力支持。這個報紙除北京外,在天津、保定、通州、錦州、新民、開封、西安、山東、山西、南京等地,都設有代派處。每一個代派處,都有不少讀者自愿義務協助推銷工作。這個報紙還在北京四城設置了20余家閱報處和講報處。每一處,都有不少讀者自愿捐貼報紙,供眾閱覽,或自愿充當義務講報人,為識字不多的讀者朗讀和講解報紙。其中,僅讀者劉瀛東一個人,就捐貼了30份報紙。一家開辦說書館的小業主,不但自愿把該館提供給《京話日報》充當講報處,并且還“外送茶水,不取分文”。(36)有一個名叫郭瑞,字云五,外號醉郭的讀者,就是以長期充當該報的義務講報員,聞名于世的。在讀者的支持下,這個報紙的發行數字增加得很快。它初創時銷僅1 000份,一年后銷達7 000份,最后銷到1萬多份,成為北京地區歷史上第一個銷逾萬份的報紙。

由于過多地大膽地揭露時弊,觸痛了某些權勢者,《京話日報》終于在1906年9月28日和它的姊妹報紙《中華報》一道,被北京警察當局查封。被封的近因,則是由于這兩家報紙在新聞和評論中揭露軍機大臣瞿鴻機縱容衛兵搶掠行兇,指責北洋當局濫捕濫誅康黨,和一度在報社內留住被警方懷疑是革命黨的人物。被封時宣布的罪名是:“妄議朝政,容留匪人。”報紙被封前夕,彭翼仲、杭辛齋兩人同時被捕。經審訊,杭辛齋被判“遞籍”,由專人押送回浙江海寧原籍交地方官監管。彭翼仲原來也判“遞籍”,因為在押期間有所謂的“行兇”行為,被加重改判流配新疆。《京話日報》和它的創辦人彭翼仲等人的不幸遭遇,得到了它的廣大讀者的同情。不少讀者趕到報社,向留守的工作人員表示慰問。1907年4月12日,當彭翼仲被押離開北京前往新疆戍所的時刻,“由大佛寺起程,市民去送者數千人,贈送程儀者無算。”那位外號“醉郭”的義務講報人,自愿陪同彭翼仲一道去新疆。這是中國報刊歷史上的一個很有點戲劇性的動人場景。它反映了廣大人民群眾對曾經為他們呼喚過的《京話日報》的深厚感情,和對禁錮言論的封建專制政府的強烈不滿。

1904年創刊的《京話日報》,只出版了兩年零一個月左右的時間,就被迫停刊了。這是它歷史上最風光的一段時期。此后,它還兩度復刊。一次是1913年彭翼仲從新疆放回北京以后,只出版了很短一段時間,就因觸怒了袁世凱而再度被封。袁死后,它再度復刊,繼續出版到1922年才最終停刊。后期的《京話日報》由吳梓箴等人主持,已經非復舊觀了。

(原載《辛亥革命時期期刊介紹》第5輯)


(1) 《發刊詞》,1904年8月16日《京話日報》。

(2) 英華《北京視察識小錄》,1907年11月26日《大公報》。

(3) 翼仲《訴委屈》,1905年3月16日《京華日報》。

(4) 《答錦州趙禮南先生來函并謝曾孟二兄》,1905年2月4日《京話日報》。

(5) 《演說》,1905年5月2日《京話日報》。

(6) 《演說》,1905年6月11日《京話日報》。

(7) 珠爾杭阿:《京話日報一周年的祝辭》,1905年8月5日《京話日報》。

(8) 1905年6月20日《京話日報》。

(9) 刊1906年8月29日《京話日報》。

(10) 1906年2月27日《京話日報》。

(11) 見《拿獲偷運鋼圓》一文的編者按語。

(12) 見《拿獲偷運鋼圓》一文的編者按語。

(13) 《本京新聞》,1905年7月16日《京話日報》。

(14) 《演說》,1905年4月7日《京話日報》。

(15) 《演說》,1905年8月11日《京話日報》。

(16) 《演說》,1905年2月3日《京話日報》。

(17) “來函”,1905年1月25日《京話日報》。

(18) “來函”,1905年2月9日《京話日報》。

(19) 1905年2月18日《京話日報》。

(20) 1905年8月19日至9月3日《京話日報》。

(21) 見1905年4月20日“緊要新聞”。

(22) 見1905年8月24日“新聞”。

(23) 見1905年9月25日“新聞”。

(24) 見1905年8月11日《演說》。

(25) 見1906年8月1日《京話日報》編者按語。

(26) 見1905年9月2日《京話日報》編者按語。

(27) 1905年9月3日《京話日報》。

(28) 《演說》,1906年8月23日《京話日報》。

(29) “緊要新聞”,1905年7月1日《京話日報》。

(30) 《演說》,1905年10月22日《京話日報》。

(31) “新聞”,1906年8月30日《京話日報》。

(32) 見1906年8月1日《京話日報》編者按語。

(33) “緊要新聞”,1905年5月29日《京話日報》。

(34) 1905年7月2日《京話日報》。

(35) 1905年5月27日《京話日報》。

(36) 1905年5月8日《京話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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