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生家庭生存指南:如何擺脫非正常家庭環境的影響
- (英)奧利弗·詹姆斯
- 7666字
- 2019-11-06 15:44:42
以精神分裂癥為例
我在社區精神疾患治療中心工作時,曾目睹了一個相當典型的精神分裂癥患者發病的全過程。朱莉在大學本科的專業是政治學,并以最優異的成績畢業。盡管她與校方的關系很不好,但也取得了碩士學位,并出版了一本書(運用馬克思主義對美國選舉制度進行學術分析),然后就離開學術界了。她對當前英國的政治和經濟形勢分析得也很到位。我第一次見到她時,她30歲出頭,在左翼政治團體有一份全職工作,已經非常努力地工作了3年。她之所以被收容入院,是因為她患上了一種常見的心理疾病(并沒有精神分裂癥那么嚴重)。她是一個熱情、謙遜的女人,很多人都喜歡她。她是個素食主義者,還是大麻重度使用者。她很隨和,才思敏捷,還有些愛緊張。她個子不高,身材苗條,顯得精神緊張,總是焦慮不安地用手扶眼鏡框。
她與男人的關系遵循一種模式。她要么與男人保持友善的、不涉及性愛的、姐妹般的關系,要么在少數情況下,過于理想化地墜入愛河。每當她和一個男人建立起了活躍的性關系,那個男人很快就會和她分手。她可能對男人都很挑剔,她有時候說自己可能是一個女同性戀者。
時隔一年,我度假回來時又見到了朱莉,她正和其他病人圍坐在廚房的桌子旁,準備喝一壺茶。有人把茶水倒進杯子,還沒開始喝,朱莉堅持說:“不要喝,茶水被下毒了。”我們沒把這當回事,因為對于這些患者來說,這種情況很常見,然而,在接下來的兩個星期里,她的精神越來越錯亂。她相信,在這座城市的兩端有兩個無線電發送器,會發出信號穿過她所在的房子,并使她發瘋。她全身赤裸,連續幾小時蹲在浴缸里,搓洗她的衣服,嘴里念叨著:“把它們洗干凈”。由于怕“臟”和有毒的食物,她拒絕進食。和她聊天時我發現,她有時說話很混亂,但有時對我和她聊天的動機以及一些社會問題都有驚人的見解。就像是一個燈泡在壞掉之前的忽閃,這些見解能說明很多問題。但是緊接著,她就完全不與人交流了,這種不言不語的狀態能持續幾天。后來,我們給她住在遠處的父母打了電話,最后因為她有傷害自己的傾向,我們決定把她送到精神病院——那里有上鎖的封閉病房。
根據傳統的精神病學理論,朱莉患上精神分裂癥的主要原因是基因對大腦產生影響,導致大腦功能失常。19世紀的德國醫生埃米爾·克雷佩林(Emil Kraepelin)給精神病學奠定了不完美的基礎,對于精神分裂癥的癥狀,精神科醫生們在這個基礎上建立起了極其可疑的理論。克雷佩林聲稱,精神病的癥狀是不能從心理學的角度來理解的。精神病是一種生物學層面的、主要由遺傳導致的疾病,通過直接檢查患者的腦部病變,就能看出病因。這種理論在精神病學領域仍然盛行。教科書將精神疾病分為不同的類型,其依據就是克雷佩林的精神病分類法。診斷系統也反映了他的基本假設,關于精神病的遺傳原因,醫生需要向精神病患者解釋,他們的病是器質性的,性質與扁桃體炎沒有區別。1978年,美國精神病學家杰拉爾德·克勒曼(Gerald Klerman)更新了克雷佩林的理論,并斷言“精神病學治療那些患有精神疾病和需要治療的人……正常人和病人之間存在一個界限……精神疾病有不同的類型……精神科醫師關注的重點應該是精神疾病的生物學因素”。
但是很多證據表明,以上這些說法都是經不起科學檢驗的。有相當多的人至少具有一種精神失常的癥狀,有癥狀的人在人群中的比例高于預期,所謂“正常人與病人之間的界限”被打破了:幻聽(憑空聽到聲音,甚至與之對話);幻視(hallucinating,覺得自己看到了熟悉的人);妄想(delusions,例如他們說自己曾經乘坐UFO旅行);嚴重偏執(paranoid)的想法。以躁郁癥的躁狂期為例:它似乎是一種應對抑郁的心理防御。在實驗過程中,已經康復的躁郁癥患者會發現,說出與抑郁有關的詞匯比說出與愉快有關的詞匯更難。雖然他們說自己已經康復了,但實際上,他們似乎仍然患有輕度抑郁癥。進一步研究表明,抑郁詞匯會使他們感到不安,他們的自尊會產生很大的波動。對他們的隨訪發現,在躁郁癥的康復期,隱藏的抑郁跡象越多,疾病復發的風險就越大。在躁狂期,盡管他們表現得異常開心,但在一些測試中,他們的得分與抑郁癥患者的非常相似。患者在躁狂期的瘋狂舉動是一種絕望的嘗試。為了讓自己遠離抑郁的核心,患者可能會采取狂熱斗爭的形式,用成就或活動驅散低自尊。
偏執是精神分裂癥的一種常見癥狀,但它似乎不是傳統精神病學意義上的由純粹器質性引起的精神障礙。全世界的偏執狂都是專家,他們總是把功勞歸于自己而把錯誤推給別人。在一項研究中,研究人員讓他們在電腦上玩游戲(其實他們無法控制游戲的真正結果),玩贏了,他們就聲稱功勞都是自己的,玩輸了,他們就聲稱這是被操縱的。相比之下,抑郁癥患者無論輸贏都不會把更多的功勞歸于自己。
精神分裂癥的另一個主要癥狀是言語紊亂——無序、混亂或怪異的語言。最近的研究表明,如果談話的主題帶有情緒性,這種癥狀就更有可能出現。當患者被要求談論悲傷而非快樂的記憶時,患者的言語就明顯變得更加紊亂,越是個人化的主題,越是如此。幻覺也不是毫無意義的。如果患者很窮或地位低下,當他們出現幻聽時,就更可能聽到上位者說話的聲音。情緒壓力使人們更容易出現幻視或幻聽:有13%的喪偶者曾聽到死去配偶的聲音。
雙胞胎研究是遺傳論證的基石。然而,如果這些研究是可信的,它們實際上證明,在一半的情況下,基因或遺傳因素不是主要的致病因素。之所以能這樣說,是因為在同卵雙胞胎中,如果一個人患精神分裂癥,另一個人患病的概率是1/3~1/2;而在異卵雙胞胎中,一個人患精神分裂癥,另外一個人患病的概率約為15%,這表明遺傳是一個重要因素。但不尋常的事實是,如果一對同卵雙胞胎中,只有一人患精神分裂癥,那么基因就不可能是這個病的決定因素。因為同卵雙胞胎有完全相同的基因,如果其中一人患上了由基因決定的精神分裂癥,另外一個人也會患上此病。唯一可能造成這種差異的原因是,這對同卵雙胞胎擁有不同的成長環境。
從理論上講,這種影響可能是身體上的,例如雙胞胎在母體子宮中的位置不同,或者在童年時接觸過不同的有害化學物質。但正如我們在下一章將會看到的,有充分的證據表明,雙胞胎之間存在差異的主要成因是,即使有相同的父母,他們在童年時受到的撫育還是不同的。我們還將看到,對精神分裂癥的最合理的解釋是,雖然在某些情況下,它主要是由基因導致的,但在另一些情況下,它主要與成長環境有關,還有一些情況,它確實是“兩者兼而有之”。
除了雙胞胎研究之外,另一個事實是,世界各地都會有精神分裂癥患者,這表明精神分裂癥確實與遺傳有關——它發生在人類進化的過程中,而且任何社會中都會有一些成員患上精神分裂癥。然而,這并不意味著,每一位患者的發病都是遺傳因素引起的。研究人員對200萬名丹麥人進行了一項調查,結果發現,一個人童年時在城市里生活的時間越長,患精神分裂癥的風險越大。一項國際研究甚至表明,精神分裂癥患者的癥狀與其生活環境有關。在農村地區,患者不在意自己的外表和個人衛生,外表邋遢和不講個人衛生是最常見的癥狀;而在城市,幻聽和被迫害妄想是最常見的癥狀——這種差異幾乎不可能與基因有關系。窮人患精神分裂癥的可能性是富人的兩倍。早在1939年,美國社會學家就指出,個體住的地方越靠近芝加哥市中心的貧民窟或者越窮,患精神分裂癥的風險就越大。這往往被精神科醫生忽略,然而,精神分裂癥的患病率在不同社會階層(窮人患精神分裂癥的可能性是富人的兩倍)及種族之間都有很大差異——美國加勒比黑人患精神分裂癥的風險是均值的4倍,由西印度群島移民至英國的人群的子女患精神分裂癥的風險是均值的17倍。這一現象基本與基因無關,因為他們居住在西印度群島的親屬們的患病率并沒有相應增加,雖然這些親屬與移民群體的后代有相同的遺傳背景,但移民以及英國對少數族裔的反應才是患病率增加的原因。與在非白人社區生活的非白人相比,在白人社區生活的非白人更容易患病。除了種族主義以外,加勒比黑人父母也面臨巨大的壓力,致使他們長時間不能和子女在一起。一項研究顯示,患精神分裂癥的38名加勒比黑人當中,有1/3的人在童年期與母親分離的時間超過4年,有一半的人在童年期沒和父親在一起。精神科醫生通常不會提到的一個事實是,與在貧窮的發展中國家的患者們相比,在富裕的發達國家的精神分裂癥患者往往具有更長的病程和更嚴重的病情(這個強有力的證據表明,現代生活使人混亂)。事實上,如果你生活在發展中國家并患上了精神分裂癥,那么與發達國家的患者相比,你病情復發的概率僅為1/11——這種差異是巨大的,同時與基因無關。
許多精神科醫生也認為,由于精神分裂癥有家族性傾向,它必然是可遺傳的。在一般人群中,約有1%的人會在人生中的某個時期患上精神分裂癥,而父母中若有一人患精神分裂癥,子女患精神分裂癥的概率則約為17%,如果父母均為精神分裂癥患者,子女的患病概率為46%。人們往往會忽略這樣一個因素:由患有精神分裂癥的父母構成的家庭環境,對子女的成長顯然是不利的,這也可能導致子女的患病率增高。
鑒于很多精神科醫生都相信,精神分裂癥這種病在性質上與細菌感染或癌癥沒有什么不同,所以主流的治療方法是藥物治療。其中大約有1/4的精神分裂癥患者對藥物治療沒有反應,約15%的精神分裂癥患者最終死于自殺。在藥物治療有效果的情況下,癥狀減輕的程度也并不太大——只有15%~25%。藥物治療還有可怕的副作用,會導致手抖及神經系統方面的其他問題,還伴有迷惘和空虛感。在大多數的治療過程中,醫生們會認為患者胡言亂語,說出來的話沒有任何意義。精神科醫生通常會告訴護士和患者家屬,不要搭理患者,患者的妄想是無意義的。
正如我們所看到的,精神分裂癥并不總是由基因導致的,同卵雙胞胎兩人都患病的概率只有大約50%。如果精神科醫生認為精神分裂癥主要由遺傳決定,他們就難以解釋一個特定的事實:至少有20%的精神分裂癥患者最終會完全康復,其中大多數人可以正常生活,不需要服用任何藥物。舉一個生動的例子,魯弗斯·梅(Rufus May)曾經是精神分裂癥的患者,現已完全康復。他不僅精神正常了,而且在康復之后,受訓成為一名臨床心理學家,目前在倫敦某個貧民區的社區工作,治療精神分裂癥患者——一個偷獵者變成了獵場看守,一個精神病人接管了精神病院。如果他的精神病就像他的眼睛顏色一樣是由基因決定的,那么他就不可能完全康復。
梅18歲時,精神科醫生告訴他,他患了偏執型精神分裂癥,一定要終生服藥。隨后,他在精神病醫院住了7個月,被強制服用藥物。然而,目前他已經停藥13年了。他認為,精神科醫生的做法(說他患有一種無法治愈的疾病,只用藥物給他治療)實際上阻礙了他康復。在英國廣播公司廣播第四臺(BBC Radio 4)的《堅持一個立場》(Taking A Stand)節目中,主持人費格爾·基恩(Fergal Keane)對他進行了采訪,他講述了自己的故事。
他是這樣描述自己精神崩潰前的那段經歷的:
在幾個星期之前,我剛找到一份工作。我的女朋友幾個月前就和我分手了,因此我很痛苦,有一種被拋棄的感覺,另一方面,由于剛滿18歲,我突然有了壓力,覺得自己必須要有所成就,成為一個人物。因此我的心理壓力很大并感到這份工作真的很無聊。
我是一名實習制圖員,手上可做的事情非常少。我并沒有想到這是一個乏味的職業生涯的開始,相反,我認為,我可能真的是個間諜學徒。
有一天,我正在上班,他們讓我去送一個包裹,從國王十字(英國倫敦市中心的一個區域)送到曼徹斯特,所以他們給了我一些錢,用來購買車票。我走到國王十字車站,可就在火車開動之前,我發現我的車票丟了,而且,剛剛有一個男人從我身邊走過。
我懷疑是他偷走了我的車票。
火車汽笛響了,情急之下,我沖動地決定,繞過障礙物,跳上火車。我躲進火車廁所內,因為我覺得自己可能被發現了。我想:“好吧,我需要改變我的外表。”我用水弄濕了頭發,并把T恤套在了襯衫的外面。
我感覺很興奮。這讓我想起了我小時候讀過的那些間諜故事,然后我想:“好吧,如果我真的是個間諜呢?如果這一切都是被設好的一個局,為的是看看我能否在困難的情況下送一個包裹?”這個想法真的打動了我,直到返程途中,我才不得不面對現實,我躲在廁所里逃票,一個很認真的檢票員敲開了廁所的門。當我承認自己只是個辦公室小職員時,他才放過我,讓我下車。
我想就是從那時開始,我逐漸陷入了這個幻想世界。它有很大的吸引力。它使我感覺自己很重要,我可以用我的創造力來真正擺脫乏味的現實。可令人沮喪的是,我在某種程度上搞砸了——我的學業一團糟。我的生活漫無目的,這種狀況持續了很多年。
我越是投入到幻想之中,就越著迷。我開始越來越頻繁地進入自己的世界,這種強烈的興奮使我越來越難以入睡。我認為睡眠不足是導致我精神崩潰的一個重要原因,在某種程度上,我醒著時也開始做夢。
不知你是否注意到,在你的夢中,你永遠是中心人物。你周圍發生的一切都和你有關,我的生活就變成了那樣。道路標志對我來說成了私人信息。看到一個人撓頭,我就覺得那是一個特殊信號,需要我破解。我覺得報紙上的文章也有特殊含義。一切都圍著我轉,就像在夢中一樣。
我認為,我的頭腦毫無疑問很混亂,我需要人來開導,幫我理解這些經歷。但是在接下來的幾個月里,醫生們做出了那樣的決定——他們把我所經歷的一切當作精神分裂癥的癥狀,在他們看來,我當時的經歷沒有什么意義。我認為這是一個非常有爭議的觀點……
問:當你試著說:“我需要的不只是被關在這里,我需要的不只是藥物治療”時,醫生們如何回應你?
答:我認為,我們在這方面開始對峙起來。醫生們把這看作我患病而不自知的證據,因此我需要藥物治療。我很難跟醫生提及藥物那些令人尷尬的副作用,如陽痿,因為在醫生查房時,病房里可能會有15個人(包括很多實習醫生)。每周一次的查房中,有一個非常重要的“5分鐘”,就像在舞臺上表演一樣,你需要走進醫生辦公室,向醫生表明你的病好得差不多了,你已經做好了減少藥量或者出院的準備。這似乎是在進行一場較量。
問:他們如何對待其他患者呢?
答:醫務人員之間也各不相同。有些醫務人員很不尊重你,相當盛氣凌人,待你輕蔑,也有一些醫務人員以平等的態度對你,但是醫務人員受到的訓練是,不要和精神病患者談論他們稀奇古怪的想法。如果你提到了你的某個想法,有人就會拿出一盤棋,或者其他東西,建議你去玩。
問:所以沒有進行心理治療?
答:沒有。
問:精神科醫生每個星期見你幾次?
答:一個星期一次。
問:每次多長時間?
答:幾分鐘。
問:所以這就是你接受的治療,一個星期幾分鐘?
答:治療是藥物治療……
問:你是如何成功地停掉藥物并轉型成為一名心理醫生的?
答:我做過很多工作。我甚至曾經在海格特公墓當夜間保安。我開始在一個社區中心從事與戲劇相關的工作,他們開始讓我輔導那些有學習障礙的成年人,我問他們為什么,他們說:“因為我們認為你很擅長這種工作。”我被打動了,我覺得我可以向護工的方向發展,當我開始干這個工作時,我有了一個想法:“要是我設法進入精神衛生系統,成為工作人員,從內部進行改變呢?”但這需要花很多年的時間。我做了10年的護理工作,同時接受心理學培訓,在工作場合,我從未提及自己的患病經歷,因為如果人們知道我曾得過精神分裂癥,可能就不會允許我接受培訓,也不會允許我從事護理工作……
問:在接受培訓的過程中,你特別注意保密,不讓別人知道你的患病經歷。但你確實碰到了你曾住過的那家精神病院的護士。看到你,他們有什么反應?
答:這很奇怪,因為在某種意義上,我成了我妄想中的臥底間諜,在那里被人發現了。有一次,在一個會議上,那個護士認出了我,他說:“我和你之前不是不是認識?”他試著回想他是怎么認識我的,我緊張地露齒而笑,甚至有點咬牙切齒,我說:“是的,但是我們現在別提那件事。”我后來又和他見了一次面,他真的很好,他說:“別擔心,這是你和我之間的秘密……”
回想起來,在我精神病發作之前長達六七年的時間里,我一直很痛苦,處于自我封閉的狀態。其實,精神病發作使我走出自我封閉,繼續前進。我差點與精神病長期相伴——我確實是這么認為的。但盡管如此,通過我所經歷的斗爭,我的生活有了意義,我想提供更好的精神衛生服務,幫助患者回歸正常生活。我想改變我們對人類經驗的思考方式。
與魯弗斯·梅交談之后,如果有人說他正在寫的那本書(關于他的生命旅程)真的能改變我們的思考方式,我一點也不會感到驚訝。與此同時,這個問題仍然存在:在精神分裂癥的案例中,約有半數的主要的致病因素不是基因,那主要的致病因素又是什么呢?
雖然精神分裂癥并非這本書的重點,但是在“先天與后天”之爭中,它是一個典型的例子。對于這個特定問題,我會在本書的各個章節之中予以回答。在第2章結尾,我列舉了大量證據,以說明我們童年時在家庭戲劇中扮演的角色對我們以后的人生有很大影響。在后面的章節中,我將會論述,嬰幼兒期的經歷可能會埋下不良的種子。至于以后是否會出問題,可能取決于在童年時受到的撫育,特別是父母是否經常給出自相矛盾的信息,是否不支持孩子,是否虐待孩子。在某些情況下,精神分裂癥主要由基因導致;在另一些情況下,它可能主要或完全由環境因素導致,還有一些情況,它可能是遺傳因素及環境因素共同導致的——而精神分裂癥是人類最具遺傳性的特征之一。
在后續章節,你會發現,若要解釋我們為何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在大多數情況下,真正的矛盾存在于過去與現在之間,而不是先天與后天之間。我要提出的主要問題是:與接下來的兩個6年相比,出生后前6年的撫育方式,在多大程度上會影響孩子的成長?童年時的經歷對人造成的影響是否比成年后的(例如失業或離婚)更大?特別是,在6歲以前的不同時期,撫育方式與孩子成長為什么樣的人有多大關系?
本書第2章涉及我們童年時在家庭劇本中的角色對我們以后的人生有多大影響。在后續章節中,我將介紹3個主要的心理特征,在我們個人生活的獨特戲劇中,這3個心理特征形成于不同的年齡段。
·我們的“良心”(第3章)——一個內在的警察。它的形成主要取決于我們在3~6歲時受到的撫育(被抑制或被鼓勵)。
·我們的“依戀模式”(第4章)——關于我們會如何被別人對待的一系列設想。這將影響我們日后的人際關系。這些設想在3歲之前形成,主要受早期撫育方式影響。
·最后,我們的“自體感”(sense of self,見第5章)——我們存在(而且是存在于我們的身體中)的基本感覺。它形成于嬰兒期,至少在一定程度上與早期撫育有關。
后續章節將越來越深入地探究童年期的經歷。對于我在第2章講述的大部分內容,你可能會有同感,因為你記得自己在相應時期的經歷;而第3~5章則涉及嬰兒期和幼兒期的經歷,你可能對那段時期沒有什么記憶,或者只能回憶起一些零星的片段。盡管如此,我仍然希望與你一起探究童年期的經歷。你會發現,對大多數人來說,在大多數情況下,逐漸顯現的意志品質和選擇的能力是由我們在家庭中的獨特關系決定的,而非我們的基因組。在童年期,我們就開始努力把被賦予的東西轉化為我們自己的東西。這樣的努力一直持續到成年。在我們的一生中,我們都在努力成為那個街頭手風琴師,而不是他的猴子,我們都在弄明白童年經歷對我們現在的影響,使它為我們所用,而不是與我們作對,我們都在努力從劇中人(早期童年經歷的劇本是由別人寫的)變成劇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