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警務指揮與戰術學學科體系

第一節　指揮與戰術的理論體系

科學完整的理論體系，是由若干相互聯系、互相制約的理論單元，按照一定的邏輯結構組成的有機整體，它應當全面反映研究對象的本質特征，涵蓋研究領域的全部內容。指揮與戰術理論體系，是組成指揮與戰術的知識單元相互聯系、相互制約而構成的有機整體，把行動作為研究的對象，通過行動的實踐，對積累起來的經驗進行分析概括、推理判斷和理論抽象，最終形成系統化、理性化的進行戰斗的方法。這里所說的“進行行動的方法”就是指揮與戰術，被理性認識了的指揮與戰術就是指揮與戰術的理論。因此，指揮與戰術的理論體系來源于行動實踐，反過來又能指導行動實踐，促進指揮與戰術的理論向廣度和深度發展，更好地指導行動實踐。

一、指揮與戰術理論體系的劃分

關于指揮與戰術理論體系的劃分，從20世紀80年代末到90年代末期，許多科研單位曾就這一問題進行過大討論，不同的學者從不同的角度，運用不同的分類方法，對其體系進行了不同劃分。較有代表性和權威性的說法包括：“基礎理論和應用理論”“基礎理論、應用理論和技術理論”“基礎理論、應用理論、技術理論和史學理論”以及“一般理論和特殊理論”“學科理論、行動基本理論和行動指導理論”等等。

（一）基礎理論和應用理論的劃分方法

基礎理論和應用理論的劃分方法，也稱“兩分法”，是傳統意義上的主流劃分方法，其主要觀點包括：指揮與戰術理論的特征和內在要求決定了它不僅要揭示執法行動的一般規律，而且要追求實用的有效性。戰術的基礎理論即執法行動的普遍的、一般的規律和指導規律，是指揮與戰術理論的基石。指揮與戰術的應用理論對攻防執法行動的特殊規律，以及用于指導不同樣式、不同地理環境條件下攻防執法行動的特殊指導規律。1812年，克勞塞維茨在為王太子準備的《指揮與戰術或戰斗學講授計劃和提綱》中，就已經提出“戰斗的一般理論”和“應用戰術”這兩個概念。從20世紀初到80年代，兩分法始終是人們對指揮與戰術理論體系劃分的選擇。應該承認，兩分法是人們對指揮與戰術理論初步探索的產物，它借鑒自然科學的劃分方法，充分說明了研究者把指揮與戰術學作為一種“科學”進行研究的思想。但兩分法以自然科學的方法對指揮與戰術理論進行的劃分，使劃分的結構失去了指揮與戰術學的特色。指揮與戰術學的研究對象是戰斗，其客觀規律是由戰斗力量、空間和時間等諸要素相互作用而產生的內在聯系，而對這種對抗進行基礎研究的結果，不僅僅對執法行動具有指導性，還有很強的應用性。而對于具體行動的應用性研究，得出的也不僅僅是應用理論，而很可能是行動的一般規律或一般指導規律。因此用“基礎理論”和“應用理論”很難準確反映指揮與戰術理論研究活動的特點，兩者之間存在著較多的交叉，界線模糊。除此之外，由于沒有專門提及學科建設的理論，所以只能將這部分內容包括在基礎理論當中，這就帶來了基礎理論內容上的混亂。

（二）基礎理論、應用理論和技術理論的劃分方法

基礎理論、應用理論和技術理論的劃分方法，被稱為“三分法”。該觀點認為：軍事技術是生產力發展水平直接作用于戰斗實踐的客觀表現，武器裝備的發展水平，在指揮與戰術理論的發展和變革中居于決定性地位。這是因為，軍事技術與戰斗行動間存在著必然的因果關系，這種關系能在一定條件下產生出新的戰斗現象，進而為指揮與戰術理論的豐富與發展提供了客觀基礎。探討和解決指揮與戰術領域的一切問題，都必須著眼于軍事技術的發展變化，若看不到高技術武器裝備的普及與發展，信息化程度的日益提高，航空、航天技術兵器的逐步完善，就不能從根本上把握現代戰斗的基本特點，也就無從探討其規律。因此，無論是基礎理論還是應用理論，都離不開對技術的研究，它們的任何一項內容，都是公安技術發展水平對執法戰斗行動的影響而產生的必然結果，站在公安技術、指揮與戰術發展的前沿，盡快實現新兵器、指揮與戰術的協調統一，并科學地預測公安技術、指揮與戰術的發展趨勢。因為“技術理論”有自己特定的研究對象和范疇，那就是公安技術、指揮與戰術的關系，這種關系并未超越指揮與戰術理論研究的范疇，故有學者提出把“技術理論”作為與基礎理論、應用理論并列的一個獨立部分，并認為這是對傳統的“兩分法”的突破和發展。

（三）基礎理論、應用理論、技術理論和史學理論的劃分方法

基礎理論、應用理論、技術理論和史學理論的劃分方法，被稱之為“四分法”。該觀點認為：指揮與戰術學科理論體系中，“基礎理論”的主要任務是研究戰斗規律及其作用機制和表現形式，它是指揮與戰術學的高層次理論；“應用理論”是具體指導各種戰斗活動的理論，其表現形式是各種條令、教令、辭書及其他理論書籍；“技術理論”是專門研究公安技術與戰術相互影響的規律性結論的理論，“技術理論”的出現是指揮與戰術理論向多學科、多門類發展的必然結果。“史學理論”就是專門研究指揮與戰術發展規律的理論。因此，影響指揮與戰術發展的并不單是技術的因素，還有時代背景、行動實踐、傳統文化、人的主觀能動作用和地理環境等各方面的因素。這種在三分法基礎上，把史學理論劃分成獨立的知識單元的做法，除了存在和技術理論的獨立同樣的弊病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問題，如果把史學理論再作為指揮與戰術理論體系中的獨立部分，其內容不但與基礎、應用理論相重疊，交叉不可避免。實際上從研究歷史的目的在于通過對歷史經驗的學習，吸取其理論精髓，它屬于指揮與戰術研究的內容，卻無法在指揮與戰術學理論中獨立出來，成為理論體系的知識單元。

（四）一般理論和特殊理論的劃分方法

一般理論和特殊理論的劃分方法，該分類基本觀點是：指揮與戰術學研究的對象是既不同于自然科學，也不同于一般社會科學。這種斗爭在實踐中不僅表現為一般執法行為，也表現為特殊執法行為。因此，在指揮與戰術學學科體系的每一級上，都有其共性的、普遍意義的規律和指導規律，這些就構成了這一層次上的一般理論，而在一般理論指導下對具體問題的認識和解決方法，則稱之為“特殊理論”。根據這種劃分方法，指揮與戰術理論體系劃分為五個層次：一是戰斗基本原理、原則；二是警種指揮與戰術一般理論；三是攻防指揮與戰術一般理論；四是不同樣式的攻防指揮與戰術理論；五是不同地理環境下的攻防指揮與戰術理論。由于這種理論體系結構容易造成多層次的繁瑣劃分，而且沒有從整體上反映行動理論內容間的邏輯關系。因此，并沒有多少實際的意義和價值。

（五）學科理論、行動基本理論和行動指導理論的劃分方法

學科理論、行動基本理論和行動指導理論的劃分方法，該觀點是在充分思考上述四種劃分方法的利弊之后，通過對指揮與戰術理論內容實質的重新梳理而提出來的。應當說，每一種劃分方法提出的背后，凝聚了專家們對指揮與戰術理論的深入思考和獨到的見解。對指揮與戰術理論體系劃分方法的爭論，澄清了一部分模糊認識，從客觀上促進了指揮與戰術理論的發展。關于指揮與戰術理論體系的主要觀點包括：

第一，學科理論是反映學科自身建設的系統化理性知識。指揮與戰術學是公安學的九個二級學科之一，主要包括指揮與戰術學定義、研究對象、形成和發展、學科體系和理論體系、指揮與戰術學與相關學科的關系、本學科的特點和研究方法等等。事實上，每一門學科，都有自己特色的學科理論內容，這些理論揭示了該學科的本質、構成以及形成和發展等客觀規律，對于系統完整地認識本學科，推動學科的建設有著重要作用。

第二，警察執法行動基本理論是反映警察執法行動現象和本質的系統知識。通過對大量行動實踐活動進行科學抽象總結，人們對行動的本質、行動的形成和發展、行動類型和樣式、要素等各個方面有了一系列較為完整的認識，這些認識反映了行動內在的、必然的聯系和規律。因此，行動基本理論的主要內容，就包括警察執法行動的定義、本質、形成和發展，行動類型和樣式，行動要素，行動規律等。

第三，警察執法行動指導理論是從戰斗實踐中總結提煉出來的、指導執法行動的系統知識。主要包括行動指導規律，行動原則，進攻和防御指揮與戰術，行動指揮理論，移動和駐止理論，種種保障及勤務理論等等。行動指導理論就其地位和作用看，它來源于警察執法行動實踐，并指導警察執法行動實踐，是指揮與戰術學研究的終結和歸宿。同時，它也具有時代性和很強的生命力，隨著社會的發展、公安技術的進步、警察執法行動現場條件的變化而不斷變化，指導特殊執法行動，滿足各種條件下警察執法活動的需要。該劃分方法，從宏觀上科學概括了指揮與戰術學作為學科應研究的理論內容，正確反映了各知識單元的邏輯關系。揭示了學科理論、警察執法行動基本理論和執法行動指導理論的相互關系，從理論體系的劃分可以看出，這三者之間相互聯系與相互依存。指揮與戰術學的學科理論，是建立在對戰斗這一客觀事物的研究基礎之上的，同時它又是隨著警察執法行動基本理論和執法行動指導理論的發展而不斷完善。警察執法行動基本理論是產生執法行動指導理論的前提，離開執法行動基本理論談執法行動指導，將成為無源之水，無本之木。而警察執法行動指導理論的發展也推動著執法實踐，并由執法實踐進而推動警察執法行動基本理論的發展。指揮與戰術學學科理論，是在全面研究指揮與戰術學的基礎上，深刻剖析為什么把警察執法行動作為指揮與戰術學的研究對象，以及建立什么樣的理論體系和學科體系等問題。警察執法行動基本理論，是對警察執法行動這一客觀事物的全面反映，研究的是警察執法行動的形成和發展、行動類型和樣式、行動構成的各種要素等方面的內容。執法行動指導理論，以執法行動的本質和規律為依據，結合現實執法行動的需要，對執法行動規律等基本理論進行高度的概括，總結出有時代特性的警察執法行動原則和行動方法。

二、指揮與戰術理論體系的劃分依據

（一）指揮與行動活動的特殊矛盾性質是劃分指揮與戰術理論體系的根本依據

毛澤東在《矛盾論》中指出：“科學研究的區分，就是根據科學對象所具有的特殊的矛盾性。”恩格斯也曾指出：“每一門科學都是分析某一個別的運動形式或一系列互相關聯和互相轉化的運動形式的，因此，科學分類就是這些運動形式本身依據其內部所固有的次序的分類和排列”。每一門學科的分類及其理論體系的構成，以學科研究對象的特殊矛盾性質為依據，研究對象本身特殊運動形式的反映。指揮與戰術學研究的對象是執法行動，是人類社會活動中的一種特殊運動形式。而且隨著人類進行戰爭能力的不斷增強，戰斗活動的空間范圍不斷擴大，戰斗活動的內容也越來越錯綜復雜，其內部結構明顯地呈現出多類型、多樣式、多層次的特點。因此，在進行戰術理論體系的劃分時，必須根據戰斗活動的規律和特點，對各知識單元進行分類，并按照戰斗內部所固有的邏輯次序，分門別類地進行排列組合，使其構成一個有系統、有層次，既相互聯系又相互區別的有機整體。

（二）對指揮與戰術學研究任務的界定是劃分指揮與戰術理論體系的關鍵

指揮與戰術理論體系的劃分，要根據其基本任務來思考，決不能脫離、超越或縮減其基本任務。目的在于通過對警察執法行動實踐經驗的科學研究和總結，對指揮與戰術運用和指揮與戰術發展作出科學預見，用以指明執法行動實踐的道路。它研究的范疇，涉及警察執法行動的理論與實踐的各個領域。界定了指揮與戰術學的研究任務，便于人們對這些基本范疇進行全面的系統的有層次的理論研究。因此，對指揮與戰術學研究任務的界定是劃分指揮與戰術理論體系的關鍵。

（三）指揮與戰術理論的發展是劃分指揮與戰術理論體系的重要依據

指揮與戰術理論的形成和發展，是一個認識積累和知識積累的過程。在劃分指揮與戰術理論體系時，不能單純從抽象的理論原則和定義出發，必須從指揮與戰術理論建設的實際出發，不斷對警察執法戰斗實踐經驗進行科學概括和總結。在長期的戰斗實踐中，人們不斷對戰爭現象的內在規律進行著探索，最終將其中帶有本質聯系的東西，進行抽象概括，從而形成指揮與戰術的理論。從我國指揮與戰術理論建設的實際情況來看，一方面，革命戰爭的實踐，催生了一整套以人民戰爭為基礎，以劣勢裝備戰勝優勢裝備之敵的指揮與戰術理論；另一方面，受武器裝備發展水平的制約，在合同指揮與戰術和兵種指揮與戰術方面，都有一些尚未涉及或涉及不深的領域。因此，在確定指揮與戰術理論體系的結構時，必須對具體研究對象的理論研究狀況作具體分析，對尚未涉及的領域，暫不宜列入理論體系的構成之中。

三、指揮與戰術理論體系劃分的基本要求

（一）科學地研究警察執法行動規律和執法行動指導規律的本質

理論體系是正確反映客觀事物及其過程的知識體系，它所反映的事物運動和變化的規律，經得起實踐的檢驗。盡管理論體系的形式是主觀，從表面上看是人們認識的產物，但就其內容而言卻是客觀，是客觀事物及其規律性的正確反映。警務指揮與戰術理論體系的主體，即是警察執法行動規律和指導規律，又是人們從警察執法行動實踐中逐漸積累起來的科學總結，是一種客觀存在，不以人們意志為轉移。劃分警務指揮與戰術理論體系，必須科學地反映警察執法行動規律和指導規律的本質，科學地反映各理論間的內在聯系。隸屬關系和推演過程系統構成邏輯體系。和諧的邏輯體系，不能有任何邏輯錯誤，繁瑣哲學、概念游戲和思辨產物都將有害于理論體系的邏輯建構。

（二）系統地研究指揮與戰術理論實體的各個方面

系統是指由相互作用和相互依賴的若干部分或要素所組成的具有特定功能的有機整體，它廣泛存在于自然界、人類社會和人們的思維之中。而事物的系統性是指該事物具有以下三個特點：

第一，由若干部分以一定的結構有機聯系而形成；

第二，這一整體可以分解為若干基本要素；

第三，這一整體具有不同于各組成部分的新功能。

劃分指揮與戰術理論體系，就應當涵蓋指揮與戰術理論實體的全部內容，具有系統性。要根據指揮與戰術學自身的研究對象和任務，對學科知識、戰斗規律和指導規律的所有問題作出系統、科學的理論回答。因此，必須堅持系統的觀點，具體分析警務指揮與戰術學各知識單元間的內在聯系，弄清其在系統結構中的地位、作用，從而建立一個完備而系統的指揮與戰術學科理論體系。

（三）開放性地密切跟蹤警察執法戰斗實踐和指揮與戰術理論的發展

在研究和劃分警務指揮與戰術理論體系時，必須堅持發展的觀點，不斷增加新的內容，使警務指揮與戰術理論體系成為一個具有強大生命力的開放系統。具體表現在：

第一，隨著社會的進步和科學技術的不斷發展。一些關鍵性技術，如信息技術、航空航天技術等，賦予了傳統警察執法戰斗作戰力量以新的作戰能力，這也改變了傳統的警察執法戰斗作戰方式。而所有的這些變化，必然會有相應的作戰理論與之相配套，警務指揮與戰術理論的內容在逐步增加。因此，警務指揮與戰術理論體系的內容處于不斷發展的過程中，只有理論體系也不斷進行修正，使理論體系的結構始終與內容的更新保持一致，理論體系才能具有更強的生命力。

第二，研究方法不斷改進，為警務指揮與戰術理論體系注入了新的活力。隨著科學技術的進步，人們研究警務指揮與戰術問題的方法也在逐漸增多。如日益成熟的以計算機模擬技術支撐的警察執法行動實驗，以相當的逼真度模擬行動的過程，讓研究人員可以在足不出戶、沒有任何人員傷亡的情況下重復考察警察執法行動經過，以檢驗某些理論。當然，這種實驗的方法永遠無法保證能百分之百地符合警察執法行動實踐，但它提供的有關數據，對于理論研究卻有重要的參考價值。

第三，一個成熟的理論體系，總是不斷兼收并蓄，使自己不斷完善。警務指揮與戰術理論體系同樣如此，只有不斷從其他學科的建設中汲取營養，自身的發展才能越來越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