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記第七 卓茂 伏湛

卓茂（？—28） 字子康，南陽宛縣（今河南南陽）人。其祖、父官皆至郡守。西漢元帝時，卓茂求學于長安，師從博士江生，學《詩》、《禮》及歷算。他精研學術，當時稱為通儒。卓茂為人寬厚仁愛，其同鄉、舊友，盡管品行、才能與之不同，但都對他十分仰慕。

卓茂最初被丞相孔光辟為史，孔光譽之為長者。卓茂曾騎馬出行，有一人稱卓茂之馬原為他所有。卓茂問：“您的馬丟了多久？”那人回答：“一個多月。”卓茂擁有這匹馬已經多年，他知道是那人搞錯了。但他絲毫也未辯解，而是將馬交給那人，自己則拉車而還，他回頭對那人說：“如果這不是您的馬，請您到丞相府去還給我。”那人后來找到了丟失的馬，便去丞相府還馬，向卓茂磕頭認錯。卓茂遇事從不與人爭執，這是一個突出的例子。

卓茂因精通儒術，被舉為侍郎，給事黃門，又遷密縣（今河南密縣東南）令。他專心政務，舉善而教，口無惡語，屬吏對他十分愛戴，都不愿欺騙他。有人曾揭發一亭長接受其米、肉饋贈，卓茂單獨問那人：“米、肉是亭長自己索取的？或是你托他辦事，他接受的答謝？還是你感激他，主動送給他的？”那人說：“是我去送給他的。”卓茂說：“你送給他，他接受了，這還有什么可說的？”那人又說：“我聽說賢明之君，能使百姓不畏官吏，官吏不取于民。現在我因畏懼官吏，才贈送米、肉，官吏最終接受了我的饋贈，所以我才來報告。”卓茂則說：“你是個糊涂的人。人之所以高明于禽獸，是因為有仁愛之心，彼此尊重。如今鄉間對年長者尚有饋贈，使人們互相親近，何況是官吏與百姓呢？官吏只是不應仗勢強取。人們都是群居雜處，依循規范、禮儀互相交往。惟獨你不愿遵守，難道能遠走高飛，不食人間煙火嗎？亭長一直是位好官吏，根據不同時節給他送禮，是符合禮儀的。”那人反問：“假若如此，法律為何要禁止受禮。”卓茂笑道：“法律規定大法，禮儀順從民情。如今我用禮儀規勸你，你必無怨恨；如果我用法律制裁你，你將會怎么辦呢？一門之內，小錯尚可議論，大罪就要處死了。你先回去好好想一想吧。”于是那人接受了卓茂的勸誡，亭長對卓茂也頗為感激。

卓茂初到密縣時，將一些政事擱置起來，屬吏們偷偷譏笑他，鄰縣人聽說后也認為他無能。河南郡（治所在今河南洛陽東北）太守又給密縣派了一位守令，卓茂并不介意，一如既往地處理縣中之事。數年后，密縣風氣大變，路不拾遺。漢平帝時，河南二十余縣皆遇蝗災，蝗蟲卻唯獨不入密縣。督郵上報此事，太守不信，親自前去觀察，于是對卓茂大為佩服，認為是其善于治民的報應。

當時王莽執政，設置大司農六部丞，督促耕種，遷卓茂為京部丞。卓茂離任之日，密縣老少百姓都流淚相送。

更始稱帝，拜茂為侍中祭酒，隨更始至長安。卓茂見更始朝中政治混亂，難于依憑，便尋找借口返回故里。

光武即位之初，立刻訪求卓茂，卓茂至河陽（今河南孟縣西）謁見光武。光武下詔表彰卓茂的品行，任命他為太傅，封褒德侯，食邑二千戶。又以茂長子戎為太中大夫，次子崇為中郎，給事黃門。

建武四年（28），卓茂病死。光武身著素服，親自為他送葬。

伏湛（？—37） 字惠公，瑯邪東武（今山東諸城）人。西漢武帝時，湛高祖父孺至東武講學，其家便在當地定居下來。湛父理，為當時有名的大儒，自成一家之說，曾為成帝講授《詩經》。后任高密（今山東高密）國太傅。

伏湛少傳父業，講授《詩經》，有學生數百人。成帝時，因父而為博士弟子。他五次升遷，王莽時為繡衣執法（王莽改御史為執法），又遷后隊屬正（王莽改河內為后隊，都尉為屬正）。

更始立，以湛為平原太守。其時天下大亂，人心惶惶，伏湛卻處之泰然，教授不止。伏湛對妻子說：“一谷不熟，國君減餐；如今民皆饑餓，我們豈能飽食？”于是與家人共食粗糧，將自己的俸祿全部分給鄉人，接受其賑濟者多達一百余戶。湛門下督素有氣力，策劃擁湛而起兵。伏湛厭惡此人蠱惑民心，將其斬首，并宣示城中百姓，于是民心順服，郡內安定。平原因此得以保全。

光武即位，知湛為名儒舊臣，打算讓其擔任內職，于是征拜尚書，使其典定舊制。其時大司徒鄧禹西征關中，光武以伏湛才干可任宰相，拜為大司徒司直，代理大司徒事。光武出征，常留伏湛鎮守，總領百官。建武三年（27），伏湛正式代鄧禹為大司徒，封都陽侯。

彭寵反于漁陽，光武有意親征。伏湛上書勸阻說：“現在京師匱乏，資用不足，我們未能平定近郡，卻先去討伐邊地；而且漁陽地接匈奴，彭寵一旦被困，勢必求助于匈奴。漢軍北伐，沿途縣邑極為困乏。百姓聽說官兵將至，必然搶收谷物。大軍遠行二千余里，人馬疲勞，糧運艱難。兗、豫、青、冀諸州，地處中原，目前尚未順服。漁陽以東之地，本為邊塞，靠近匈奴，貢稅微薄。和平年景，尚要依靠內郡資助，如今已為戰亂所消耗，我們怎能先攻此郡？您舍近求遠，棄易求難，令人疑惑，百姓也感到恐懼。希望您廣泛聽取群臣的意見，優先解決中原的問題。”光武看過伏湛的奏文，最終放棄了親征的計劃。

當時，獲索軍徐異卿部萬余人據守富平（今山東惠民東北），漢軍久攻不下，異卿軍稱：“愿降司徒伏公。”光武知伏湛在青、徐地區聲望頗高，便派他前往平原（治所在今山東平原西南），異卿等人當日即降。

伏湛于戰亂之際，依然倡導禮樂教化。同年，他奏立鄉飲酒禮，得到光武批準而實行。

光武親征張步，伏湛留守。其時冬祭高帝廟，河南尹、司隸校尉在廟中爭論，伏湛沒有舉奏，被光武免職。建武六年（30），改封不其侯，食邑三千六百戶，遣湛就國。

南陽太守杜詩上疏，贊揚伏湛的學術、德行及政績，建議光武重新起用伏湛。建武十三年（37）夏，光武任命伏湛為尚書，伏湛未及就任，即因中暑而身亡。光武親往吊唁，并派使者為伏湛送葬修墓。

評：光武建國之初，首先訪求卓茂，不僅由于卓茂為其同鄉，更重要的是由于卓茂素以經明行修聞名，光武力圖借重卓茂的聲望，擴大東漢新政權的影響。伏湛亦以經術名家，同時又通曉西漢故事，光武急于恢復王朝政治，伏湛之輩，正是光武強化皇權所需要，因此也是他極力網羅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