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偏執樂觀:諾基亞轉型的創業式領導力
- (芬)李思拓 (美)凱瑟琳·弗雷德曼
- 2741字
- 2019-11-14 19:21:03
第二章 讓人眼花繚亂的光芒瞬息京華
2008年
這與我曾經參加過的會議議程截然不同。但是,我卻對其中的一項感到詫異,或者更確切地說,是對幾乎沒有觸及這一話題而感到意外。因為我們只花了幾分鐘去討論蘋果手機。
2008年5月的年度股東大會結束后,我隨即參加了自己在諾基亞的第一次董事會會議。從那以后,我覺得自己進入了一片不同的天地。這個董事會里有企業界最耀眼的明星們,我非常渴望從他們身上汲取領導力的經驗。
能夠加入諾基亞的董事會讓我激動不已,主要原因在于奧利拉。1992年時,年僅42歲的奧利拉被任命為諾基亞的首席執行官。當時的諾基亞人浮于事、瀕臨破產。奧利拉認為專注于新興的移動通信產業,不但能夠重振這家大型集團公司,而且還可以帶領它走上轉型之路。因此,他決定對移動通信領域孤注一擲。2008年作為諾基亞的董事長,他時年58歲,正處于自己權勢與名望的巔峰。一些芬蘭民眾甚至鼓勵他去競選芬蘭總統。
在諾基亞大廈的世界之外,奧利拉標示著諾基亞的成功。“諾基亞大廈”,這座由鋼筋和玻璃打造的總部大樓蜿蜒曲折,俯瞰著芬蘭灣。諾基亞的奇跡在很大程度上歸功于他的領導。我曾在許多報道和采訪中看到過他的事跡,對他的豐功偉績感到很敬佩。我渴望盡可能多地向他學習,并奢望有一天能夠成為他的“摯友”。
在諾基亞內部,奧利拉也是一位傳奇人物,既受人尊敬,又令人敬畏。他養成了一種舉止莊重的行為風范,通常穿著一身保守的深色西裝,打著一條新潮但低調的領帶,并戴著一副職業化的玳瑁眼鏡。他一般不茍言笑,也極少跟人開玩笑。董事會的會議室里有一張擦得光亮的會議桌,他位居會議桌首席,座位上配有一把小木槌以及一塊銀色的名牌。這儼然是一位權重位高的統治者,沒有人敢質疑他。
坐在奧利拉左手邊的是副董事長,瑪喬里·斯卡迪諾(Marjorie Scardino)。她是培生集團的首席執行官,也是英國百強公司(FTSE 100富時指數
)榜單歷史上的首位女性掌門人,曾經被授予“大英帝國女勛爵士”。她滿臉笑容、溫暖可親,但又態度嚴謹、思維敏捷,不愧于“斯卡迪諾女爵士”這一稱號。
奧利拉的右手邊是本特·霍爾姆斯特倫(Bengt Holmstroem)。他是世界上最杰出的經濟學家之一,也是麻省理工學院的教授,他常常被人們認為是諾貝爾獎得主的熱門人選。(事實上,他確實在此后的2016年獲得了諾貝爾經濟學獎。)霍爾姆斯特倫心地善良、智慧過人,對人毫無惡意。
另一位備受我尊敬的董事會成員是孔翰寧(Henning Kagermann),他是企業軟件巨頭SAP的前首席執行官。董事會中除我以外,只有他是真正的技術出身。他曾是一名教授,與傳統的首席執行官相比,這樣的背景與眾不同。
所有座位論資排輩、從高到低這樣排下去,并且每張專座前面都有一塊名牌。我是董事會中資歷最淺也是最年輕的一員,42歲的我比其他人里最年輕的還要年輕十歲。我坐在桌尾,聚精會神,試圖全盤吸收他們的經驗。
加入諾基亞董事會時,我已經是F-Secure的董事長,也在芬蘭最大的電信運營商(Elisa Corporation)擔任同一職位。在過去的十年當中,我還曾在其他一些董事會供職。我曾一手締造了F-Secure,并于1999年把它做到上市,在科技泡沫膨脹時,體驗了增長帶來的狂歡。同時,我也經歷了泡沫破滅后的危機,不得不解雇自己的員工,然后又制定全新的戰略使公司重整旗鼓。此外,我還幫Elisa擊退了一次惡意收購
,這次經歷涉及一系列事件,既出現了欺上瞞下的董事會成員,又發生了在媒體上的公開對戰,還包括在危急關頭采取的邊緣化政策
。話說回來,最后一刻定下來的那個方案實在令人嘆為觀止,既給了人臺階下,又讓人容易接受,而且還能起到持續的效果。
我也算是見多識廣,但諾基亞的董事會與我所經歷過的完全不同。
有些差異顯而易見。首先,譬如說“著裝規定”。在硅谷,人們衣著隨意,這也是他們引以為豪的地方。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諾基亞的男性董事會成員總是西裝革履、打著領帶出現在大家面前。我可能是不系領帶參加董事會會議的第一人,而且這還引起了一場小小的風波。奧利拉提醒我,他已經注意到了我有點兒離經叛道。事實上,有些時候,我堅持穿得比較隨意,倒不是因為我想凸顯自己的桀驁不馴,或是覺得這樣比較輕松舒服,只是覺得輕松休閑的衣著風格,有助于營造一種更加開放、更富有成效的談話氛圍。
其次,董事會的工作方式也不一樣。我習慣了董事會成員間的唇槍舌劍,并且對細節不斷地加以追問。相比之下,諾基亞董事會的會議氛圍,讓我想起了老電影里那些英國紳士俱樂部的橋段。當某一話題被拋出來后,大家先是輕描淡寫地進行一番總結,然后就若無其事地在清單上把它劃掉,這“歲月靜好,現世安穩”的感覺讓人覺得有點兒不真實。
這是個什么議程清單啊!2008年5月,在年度股東大會結束后次日,我們召開了一次董事會會議。下列是那場會議的議程,除了一些例行事項,其中的主要議題包括:微軟以446億美元收購雅虎后的負面影響;我們的勁敵摩托羅拉做出了決策——為其日漸衰落的設備業務尋找買家;索尼愛立信合資公司面臨的困境—它們原本期待這一合作能夠提振公司的設備業務;關于企業責任與環境策略的討論;諾基亞三年戰略文件快速審閱,其中的業務預測令人深受鼓舞,諾基亞的全球手機業務(包含功能機和智能機)將在三年內增長22%,從400億歐元上漲至490億歐元;諾西通信戰略概述—諾基亞與西門子在電信設備和服務市場的合資企業;“葡萄園”項目—為諾西通信尋找新的投資者提案。
相關的資料洋洋灑灑數百頁,其中有些密密麻麻全是數字,以至于我們要花半小時才能讀懂一頁。對于一個新晉董事會成員來說,這簡直就像是在用消防水管喝水一樣。
關于諾西通信:諾基亞西門子網絡通信公司成立于2007年,前身是西門子的網絡業務板塊與諾基亞網絡公司的合資企業。這種合并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3G和4G的無線移動通信技術需要大量的投資,所需資金兩家公司均難以獨自承擔。因此,這項合資戰略旨在讓諾西通信在2011年前成為最賺錢的網絡基礎設施供應商;然而,對于僅僅成立一年的諾西通信來說,它的盈利目標即使算不上遙不可及,也已經是極具挑戰性了。為了超越愛立信、阿爾卡特-朗訊和華為這些競爭對手,諾西通信要么需要收購其他公司,要么必須投入大量研發資金,甚至兩方面必須都要做到。西門子一直很勉強,不愿再次出資。如果出現第三家投資者愿意買入公司20%的股份,而諾基亞與西門子各自出讓10%,那僵局就可以被打破。
這與我曾經參加過的會議議程截然不同。僅看數字就令人難以置信。我坐在那兒,聽著大家一會兒討論那些家喻戶曉的競爭對手,一會兒又涉及對巨型企業中的一些業務板塊進行買賣,有時還會討論如何讓第三方投資者擠出十幾億歐元。從規模上來看,這里的每件事與我經手過的事情相比都是大事。我覺得有些事已經遠遠超出我當時所能理解范圍的深度,所以只能流于表面地試著去參與討論。
但是,我對其中的一項感到詫異,或者更確切地說,是對幾乎沒有觸及這一話題而感到意外。因為我們只花了幾分鐘去討論蘋果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