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澤自己也覺得日常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密集了些，自己在前天才剛剛完成改造離開創傷醫療，今天就又躺回了操作臺上。

負責給唐澤檢查的李渦將雙手搭在操作臺的使用平臺上，他的手部義體開始變形，五根手指從指間根部分裂開來，手掌內部的機械構件伸長，手臂外殼分開，露出內部精密復雜的機械結構，從這些手臂內部的機械結構中延伸出數十根擁有自主傳動裝置的數據傳輸線。

數據傳輸線與使用平臺上的插孔連接，完成李渦和操作臺的信息連接。數十條機械手臂從操作臺下面翻了上來，它們操持著各式各樣的工具，開始了對唐澤身體的掃描。

一根數據線也從唐澤后腦處連接上唐澤的電子腦。

“警告，先生，有不明訊號試圖介入記憶區，我已經將其權限凍結，請您采取針對措施。”李斯特的聲音從唐澤腦海響起。

“咦？你的電子腦管家有兩把刷子，居然能凍結我的權限。”李斯特話聲剛落，唐澤就聽到李渦的聲音緊隨其后出現在自己的腦海中，他偏頭看向李渦的臉，只見正操作臺上不停敲擊的他看著唐澤的臉上帶著一絲戲謔的笑容。

“李大師，你檢查的項目是不是多了點？請你斷開鏈接吧。”唐澤在腦海中對他說道。

“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我還沒待夠呢。”

唐澤決定伸手自己斷開數據線，卻發現此時他的身體已經失去了控制。

“你不覺得很巧嗎？”李渦繼續說道。“珊第一次狙擊韓譜碰巧砸到了你，你剛剛來這小崔和古拉娜爾她們就失蹤了。為什么你一來事情就瞬間失控？現在你又以幫手的名義來到了我們身邊。真讓人好奇呢。”

“你懷疑是我做的？”唐澤的心情冰冷了下來，在與崔新元的接觸讓他對于李渦的性格有了誤判，看來李渦的性格要比他想的更加極端。

“我可沒這么說，你自己說的啊。不能怪我，潛在的敵人也是敵人不是？”李渦語氣無辜。“你的電子腦管家挺能干的，我的蠕蟲病毒最多還能再限制你十分鐘的運動能力。在那之前，給我你的記憶權限。我要親自確認你的安全性。”

蠕蟲病毒？

“李斯特？李斯特？！你在嗎？”唐澤在意識中問道，卻沒有半點回音。

“忘了說了，如果我十分鐘還沒有得到我想要的答案，我就殺了你。”李渦平淡說道。“還剩七分鐘。”

“退伍協議封閉了我的記憶，我沒有權限給你。”唐澤很快平靜下來。“在珊的面前殺死她剛剛接受的隊友，你確定要這么做嗎？”

“珊和我是平等的關系，我有我自己的做法。退伍協議嗎？沒關系，只要你配合就行了。”

“那我也拒絕。”

“為什么？”

“依靠檢查偷襲暗算己方人員，你這是錯誤的做法，我不會配合你的。”

“即使會死？”

唐澤沒有回答，只是沉默。

時間滴答過去，李渦看著虛擬界面中的時間，關于蠕蟲病毒失效的計時已經到了最后一分鐘。

“看來你以為我是個善良的人啊……那就去死吧。”見唐澤沒有回應，李渦淡淡說道。在他話音落下后，正在隔空掃描唐澤軀體的一只機械手上的探頭變形，探出一根尖端極尖銳的鋼針，直直朝唐澤眼睛刺來。

“不，我不會死。”唐澤說道，然后在李渦驚愕的眼神中，他的身體動了。

唐澤的身體以一種非常詭異的方式劇烈顫抖了一下，像是提線木偶被三流操手胡亂擺動一樣。鋼針錯過眼睛，在唐澤眼角向下劃出一道血痕，余力未消釘入操作臺的鋼制基板。

在這突然的動作下唐澤的手腳都暫時移位，然后迅速恢復了自主權，唐澤右手向上一把抓住眼邊的鋼針，然后拗斷了它。

操作臺上其余機械手也紛紛伸出鋼針，朝唐澤刺來。

不過唐澤更快，他迅捷翻身，一躍之下就來到了李渦面前，強勁的沖力將他按倒，半截斷針懸在他的右眼眼球上方，將要刺下。

“可惜，我的義體有點特殊。李斯特也比你想的更能干一點。”

原型01義體的復雜性救了他一命。蠕蟲病毒的作用效果是阻斷義體之間的訊號傳輸網絡，相當于義體麻醉劑，而原型01義體肌肉和骨骼之間的連接復雜度超過正常義體一倍，蠕蟲病毒的作用別緩沖了少許。這給李斯特留出了提前沖破阻礙的空間。

“住手！”

在聽到鋼針斷裂聲響后，珊第一時間察覺到了可能發生的事情。她立即做出反應，一聲厲斥。

看到唐澤眼角流出的血液，斷裂的鋼錐和待命的機械手。珊立即明白了在場的事情。

“李渦！你瘋了嗎？！”珊厲聲問道。

“我反向恢復了那張芯片，里面只有正常樂曲，不存在任何能傳輸病毒的可能性。小崔的失蹤只可能是被人駭入的結果，這個唐澤的嫌疑最大，我必須立刻查清楚真相。”李渦似乎在強忍著怒意。

“這就是你想要殺了我的理由？”唐澤將鋼錐抵近了一點。

“蠢貨，你手中的是納米機器人注射器，我要的是你的記憶，殺你有個屁用。”李渦嗤笑道。

唐澤看向從自己虎口延伸出的鋼錐末端，其中正如李渦所言，其內是一枚枚包裹在生物膜衣中的納米機器人集團微粒。其實唐澤在掰斷鋼針的時候就應該注意到了，只不過蠕蟲病毒的影響還在，讓他的觸覺還有些遲鈍。

“你打算用機器人強讀我的記憶？”唐澤將鋼錐收回，站起身，然后問道。

“我查詢了整個聚落的電子監控網絡，你們猜怎么著，網絡已經被更高權限改寫了。改成他媽的最高級，和孕育機構那放著受精卵的大樓一樣高。每拖一刻，小崔他們都更危險一點。”李渦說道。

“可唐澤和我已經帶回了線索。”

“你太輕信他了，如果他是韓譜的人，你們的線索就毫無價值，我必須先確認這點！”李渦掙扎著站起來，緊盯著唐澤的眼睛。

而一道影子一閃而過，珊擋在唐澤面前，一拳將李渦重新打回地面，一聲悶響之下，李渦徹底沒有了站起來的力氣。

“我有我的做法，你不該對我的朋友下手。有所為，有所不為。你的方法錯了。”

“嗬……我只看中結果。”

房間內的空氣陷入了死寂的壓抑，李渦粗重的喘息格外刺耳。

唐澤開口了。

“我可以給你看我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