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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洪流如大山崩潰,滾滾壓下。驚濤駭浪似陡直的崖壁,須臾間將梨城西面四十多個縣城、集鎮、村落化為烏有……水庫里波濤翻騰,水位似淹非淹地在最高的紅色警戒線上跳動。所有河流都溝滿壕平,處于三河下梢的梨城,如汪洋大水中一艘搖晃的大船,歪歪斜斜,起伏顛蕩。大暴雨一拱勁盡興地傾瀉了四天四夜,這幾天來盧定安的腦袋都叫水給泡大了,他帶著一幫人從河口躥到海口,從河堤躥到水庫……四面八方不斷有告急的電話打來,哪兒告急他就往哪兒跑。市區幾個平房區被淹已經顧不過來了,眼下十萬火急的事是怎樣保住整個梨城。他在梨城最遠的一個縣——玉州大浪淀水庫堤閘上已經蹲了兩夜一天了,盡管他穿著厚厚實實的軍用雨衣,身上卻沒有一塊干爽的地方,秘書羅文還得為他打著傘,那傘主要是為了保護市長手里的電話,他的電話不停地響,他對著電話不停地叫喊:“大堤,大堤,大堤的作用是絕對的,只要地球存在,河流存在,就得護好大堤!”別看他對著別人大喊大叫,他現在真正想罵的是自己,他拿不準主意是炸堤放水,還是再熬一熬?如果放了水,雨又停了,梨城今年就沒有水用了。如果不放水,不知什么時候,也許下一分鐘,也許下一個小時,大堤決口,近千萬立方米的水居高臨下地砸下去,梨城頃刻間就消失了……這么大的責任都壓在他一個人身上,就等他一句話,他感到不公平,覺得自己真的擔不起來,太多的責任導致負不起責任。他幾次想要跟杜錕商量一下,他是自己的老上級,以前可能也經歷過這樣的時刻。他還想跟來明遠商量一下,他是市委書記,在這種時候理應對梨城負起責任,憑什么把責任都推給他盧定安?但他又憎惡自己在緊要關頭缺乏構成一個領導者的那種鋼鐵般的意志,他就要堅持不住了,權衡兩害取其輕,他決定放水,梨城人沒有水吃總比整個城市被沖毀了要好。問題是決堤把水一放,就不會再有人相信梨城曾經有過毀滅的危險,將把缺水的責任都推到他的身上,將由他一個人承擔所有的罵名……

他的身后站著幾位跟水有關的負責人,鵠立待命——市里的防汛辦公室主任和節水辦公室主任,由于真正的責任并不在他們身上,他們反倒敢表態,裝得挺負責任,挺有氣魄,爭論不休。梨城防汛辦公室主任說:“市長,別再猶豫了,氣象臺預報明后兩天還有大雨,先炸堤放水保住梨城再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負責節約用水的主任則說:“你為什么只想到死不多想想生?把水放掉豈不是生不如死!”“你沒看新聞,我們周圍已經有四十多個縣被洪水沖跑啦!水火無情,但動了天怒,水患更甚于火災,火災一次能燒掉四十個縣、燒掉一座城市的時候很少,大水就不同了……”“你們防汛辦公室也得轉變觀念,不要一提洪水就當成猛獸,現在的水可是寶貝,比油值錢,以前世界上老是為搶油打仗,今后就會為爭水打仗,因為全世界都缺水,我們缺的還最嚴重!”“得了,別吵吵了!”盧定安一會兒看看天,一會兒看看波濤洶涌的水面,警戒線已經看不見了,他的腦袋晃得像個瘦鳥,心智像風一樣搖擺不定,這時候他缺少的不是夸夸其談的理論,而是良策和忠告。就在他撒手閉眼準備下令決堤的時候,忽然發現西北天空灰渾渾瓷實而均勻的雨云裂開了一道縫隙,他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又熬了一個多小時,雨勢果然逐漸緩了下來,雷電開始變得軟塌塌皮條條,失去了應有的張力,天空的灰色雨云有的變黑,有的變白,現出疲乏,開始游動。在游動的過程中還時不時地灑下陣陣零星細雨,但很快就飄過去,盧定安雙腿一軟順勢坐到泥水里。

羅文招呼旁邊的人一起把盧定安架到看守水庫大壩的小屋里,讓他喝水,吃了點東西,盧定安囑咐羅文一個小時后將他喊醒,腦袋一歪就睡著了。他一睡,其他人也都東倒西歪地打起盹來……還沒有到一個小時,金克任來了,向守堤人打聽:“看到盧市長了嗎?”

盧定安激靈一下子站起來,沖出小屋,先習慣性地抬頭看看天,厚重的云層在疏散,在變薄,見金克任疾步走過來,心隨即又提到嗓子眼兒,不知哪兒又出了什么事?急問:“市里怎么樣?”金克任苦笑:“出事的地方多了,市內的幾大平房區都泡了湯,最要命的是水排不出去,我擔心水庫這里再出事,那可就真完啦。另外,中央報道了咱們鄰省的災情,您看我們是不是得過去慰問一下?如果早晚都得去,那就宜早不宜晚,趕在后面不如趕到前面。”盧定安連連點頭:“對,對,你提醒得好,趕快去安排一下,如果我抽不出空來,就由你帶隊去,錢不能帶少了,東西不能帶少了,這次他們淹了四十多個縣,受的災可不輕!”金克任猶豫了一下:“我把東西都準備好,最好您親自出馬,無非就占用您一天的時間嘛。既然我們真心實意地多給錢多給物,干嗎不做成最高規格,有粉擦在臉上,人家接待起來也是最高規格,便于宣傳和感動群眾。”盧定安又抬頭看看天:“看這意思天要晴,天晴了我就去,天不晴咱自身難保,我哪還有閑腸子去慰問別人。”金克任:“剛才氣象臺預報今明兩天沒有大雨,您看水庫的警戒線不是都露出來了嗎。”“哼,氣象臺、氣象臺,說有雨的是他們說沒有雨的也是他們!不過還是要謝天謝地,再有大雨這座水庫就頂不住了……”盧定安可以松口氣了,于是就有閑腸子操心別的事了,“簡業修是你管的那個系統的干部,被抓之前有人跟你打過招呼嗎?”“沒有,我就在現場!”金克任猜得到市長心里是怎么想的,見盧定安不再吭聲,他也就不便說破,大家只好心照不宣,簡業修事件成了橫亙在他們心頭的一塊病。金克任問市長還有什么吩咐?盧定安說他自己也要馬上趕回市里,金克任就先下堤走了。

盧定安留下防汛辦公室主任繼續監護水庫,他帶著其他人也往堤下走,并小聲對羅文說:“你給簡業修的家里打個電話,這兩天我泡在大雨里實在分不開身,一得空就去看望簡師傅。”羅文答應著,似欲言又止。盧定安看著他:“你想說什么?”羅文小聲試探著:“簡業修的事全城轟動,下面的議論太多了。”“主要議論什么?”羅文透出冷靜和機警:“有人說抓簡業修是因為他向您提供了一個有關平房改造的詳細報告,也有人說這一手太厲害了,表面上是抓簡業修實際是沖著您來的,簡業修如果真有問題很可能還牽扯到杜家集團,害了簡、打擊了您、連帶著削弱了杜家的勢力,可謂一石三鳥。”盧定安沉陷在神思悵惘中,以前他還真沒有想這么深……大雨沒有沖垮梨城,也沒有沖走所有煩心的事。雨停了,城毀人亡的危險過去了,新的舊的煩惱又來了,哪有好受的時候啊!

盧定安回到市內,先去看低洼的危陋平房區。也怪了,越是房子差的地方地勢也越低,排水功能也最差,只要下雨就積水,何況是這樣連續的滔天大雨!有些地方成了坑,有些地方成了湖,胡同成了小河,沒心沒肺的人們把正處于災難中的梨城當做了水上游樂場,劃著木板、洗臉盆、救生圈、氣床墊……凡是能在水上漂著的東西都當成小船在水上劃著玩兒,孩子們在水里打斗、嬉戲。城廂區的區長顧全德,帶領街道干部蹚著淹到大腿根的水,推著木盆、大鋼精鍋,給同福莊泡在水里的孤老戶送大餅、咸菜。這本來不是什么值得高興的事,可偏偏大家干得很高興,弄得渾身濕淋淋,卻都嘻嘻哈哈,情緒高漲,一群半大孩子跟著他們在水里撲騰……人似乎不光是懼怕災難,還從骨子里欣賞災難,特別是對別人的災難,或者在自己平安無事的時候回顧災難——看打架的嫌架打得小,看著火的嫌火燒得小。只有崔娘那張蒼老而孤寂的臉,接過了食物竟連感激的表情都做不出來。大啞巴對著顧全德哇哇大叫,誰也不知道他想說什么。老顧把大餅遞過去,啞巴擺擺手,躲進屋里。有人在窗口大喊:“你們不應該只送大餅,還應該多送幾臺大水泵來!”顧全德也大聲回應:“弄來水泵也沒有用,到處都是水,往哪兒排?”“那就叫太平洋保險公司來,這兒真的成了太平洋啦!”

到下午,太陽竟破云而出,光芒刺眼,真可謂“云里的日頭,后娘的拳頭”!氣溫立刻升高,城市也開始恢復生機,繁華區主要街道上的積水已經排凈,空氣溫濕,街面清潔。經過徹底地沖刷和浸泡,人們對自己的城市生出一種新鮮感,還有一種莫名的興奮……幾十名帶著雨衣的,拿著雨傘的,腳蹬膠鞋的梨城中層干部——他們被大雨澆怕了不再相信氣象臺,也不相信太陽,不嫌麻煩地隨身帶著雨具。他們擠站在鐵山工人新村的一座大工棚里開現場會。大雨使大家五六天沒有開會了,如劫后重逢,相互多了一種少有的親切感。又有會可開就說明一切都恢復正常了。盧定安兩眼通紅,整個人仿佛又瘦了一圈兒,發青的雙頰往里凹得更深了,聲音也有些嘶啞:“……轉了這一圈兒,大家對這場大雨給我們市造成的損失心里有個底了吧?主要是平房區,全市差不多有四百多萬平方米的平房還泡在雨水里,我們一方面采取緊急措施救助住在危陋平房里的群眾,同時這場大雨也讓我們不能不痛下決心了,必須刻不容緩地改造危陋平房,從根本上解救正處于‘水深火熱’之中的近二百萬老百姓。現在他們是‘水深’,太陽一出來就是‘火熱’。我們開現場會的這間大房子,原是紡織廠的倉庫,比一般的平房可強多了,高大,透亮,現在又門窗大開,還這么熱得喘不上氣來,你們想想此時住在低矮破舊的小平房里會是什么滋味?中午我跟市政工程局的人在三義里排水,那個爛水泵還是前清時期鑄造的,那個時候梨城的人口,多說也不過幾十萬人,現在單是市內人口已達到八百多萬,前清時候的水泵怎么能擔負得了現代城市的排水任務。要讓那兒的群眾離開‘水深火熱’的居住環境,就得從基礎建設著手,徹底改造那些危陋舊平房……”

參加會的各區頭頭們交頭接耳:“怎么又拉到危改上來了?”

盧定安赤臉暴筋,神情格外嚴厲:“市長辦公會已經定了,危改刻不容緩,我已經跟房管局長通了氣,自我算起,誰若對危改推三阻四,就收回他的住房,讓他到平房里去住兩年,寫出體會,什么時候支持危改了再把房子還給他,因為大小干部住的都是公家的房。我還了解到,反對危改的有兩種人,一是住房條件好的,二是收入高的。”

會場里非常安靜,干部們悚然動容,沒有人再敢掉以輕心或竊竊私議了。但盧定安自己意識到走題了,趕緊再把話拉回來——他召集這個緊急會的目的是匯報各區的災情,布置救災措施……他有一點還沒有想明白,這幾年為什么災害特別多?是他的官運不好,還是梨城進入了多災多難的階段?煤氣中毒事件之后報紙上正在宣揚中國已經進入了熱災害頻發期,卻突然又來了這么一場大雨!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天怒激起人怨……

染整廠下了早班的姑娘黃麗金,洗換完畢,穿戴整齊,人不算漂亮,卻身材纖細,衣服光潔鮮亮,散發著青春的熱力,來到機修車間找男友王寶光。王寶光是車間的巧人,手靈嘴慢,凝重內向,正為一個要結婚的同事寫大紅“囍”字。青年工人們給他打下手,有的鋪紙,有的倒墨,嘻嘻哈哈:“老蔫兒,什么時候也為自己寫兩幅‘囍’字呀?”有人起哄:“快了,快了!”老蔫兒用心寫字,一聲不出,門外有一女工大聲喊叫:“老蔫兒,我車子的后帶沒氣兒了,你快來給看看。”老蔫兒隨和厚道,有求必應,他放下毛筆,出去又為那女工補好了車胎,這才洗手換衣服,同女朋友高高興興出了廠門。黃麗金臉上有盈盈喜氣:“咱昨天可說好了,今天下了班到你家去。”王寶光有些膽怯:“你非要去?”

“那當然了,”姑娘有些不快,“你這人怎么這樣?別人都是主動邀請女朋友到家里去,我上趕著要去,你還老是推三阻四的。”“我住的那個地方實在是沒法叫你看。”“你能住我為什么就不能去看?連你的家里是什么樣都不讓我去看一看,將來怎么辦?”女朋友說的“將來”就是指結婚,現在他住的地方將來就是他們的家。按梨城的習俗,一對年輕人確定了戀愛關系之后,就得到雙方的家里去看一看,相人已不是主要的,重要的是相房子。老蔫兒害怕的正是這一條,他不可能在自己那個坐著連腰都直不起來的小閣樓上跟黃麗金結婚,也不可能拆了閣樓重搭兩張床,跟大哥掛簾為界。即便是他獨占那間小屋跟黃麗金結婚,也夠委屈人家的,可把大哥趕到哪兒去呢?他又不會說話,做弟弟的怎么忍心欺負這樣一個哥哥?老蔫兒王寶光一想到“將來”就撓頭,他賠著小心說:“你看了我的家可別嫌棄。”“瞧你說的,我是那種人嗎?”老蔫兒滿臉誠懇卻不無疑慮:“我怕真的嚇著你。”他這樣一說更激起姑娘的好奇心:“喲,有那么厲害嗎?你住在龍潭虎穴里?”

王寶光神情緊張,卻無法解釋。看著他那神神經經的樣子,黃麗金笑了:“放心吧,嚇不著我,不就是有個啞巴大哥嗎?誰還沒見過啞巴。”老蔫兒不再解釋,嘴角露出一抹苦笑。熱戀中的姑娘卻顯得格外興奮:“哎,我問你,平時你們哥倆怎么交流呢?”“連比畫帶說。”“你會啞語?”“從小就在一塊兒還能不會嘛。”“這也是一種特長,我就喜歡你這股蔫琢磨勁兒,老有叫人想不到的地方。”姑娘想起了言情小說里的愛情格言,不斷地發現對方的神秘之處,才會驚奇,才會長久相戀。老蔫兒感到一種甜蜜,心也似乎放下了不少。姑娘臉一紅,又問:“我愛你——這三個字的啞語怎么比畫?”

老蔫兒突然有了靈感,對著自己的女友連比畫帶說:“我愛你!”

黃麗金眼波流盼,看看四周沒有人,湊上去吻了他一下,然后又慌忙分開。他們腳步輕快,周身洋溢著一種愛意,抄近路走進了三義里的主街,大水退去后的痕跡還在,臨街的房子在一米左右的高處留著水印,地上白花花,亂糟糟,跟一片垃圾場差不多。下雨時遮蓋在屋頂上的塑料布都掀開了,為的是把屋頂曬干。屋里所有稍許值點錢的東西都搬到胡同口翻曬,衣服被褥不說,有的把床板都拆了,拿出來過風,見陽光,免得長綠毛。能搬動的柜子也都搬出來了,每樣家具的腿兒上都纏著塑料布,防水又防潮……這景象真如大劫過后一般。更甭問,今天染整廠是漂染黃色,因為整個三義里也是一片黃澄澄。

染整廠一輛運原料的卡車,在街心被一粗壯的婦女攔住了:“今天得跟你們說個清楚,你們的車打這兒一過就震得我房子直顫悠,一顫悠就往下掉灰,一年到頭沒黑沒白地這么糟害人,還有個完嗎?”司機滿不在乎:“我們從打建廠的那一天就從這兒走車,你怎么到現在才想起房子會顫悠?”

旁邊站著個斜披著短衫橫抱著肩膀的年輕人,胸前和雙臂上刺滿青色的海蝎子(又稱琵琶蝦),令人毛骨悚然,臉上長滿紅疙瘩,目光陰沉地盯著司機,突然插了嘴:“你這是人話嗎?”司機一愣:“你這又是怎么說話?”年輕人叫趙勇:“我這樣說還算是客氣的呢!”司機見對方面目不善,沒有再吭聲。那攔車的女人見趙勇給撐腰,更來了精神,挺著波濤洶涌的大胸脯又往前湊了一步:“我跟你們廠交涉過好多次了,你睜開眼看看,你們廠染什么顏色,我們晾的衣服就是什么顏色,你說你們廠缺德不缺德?”

“有什么事你去找我們頭兒去,別擋我的道,我完不成任務可要扣獎金。”司機打著了火。

“我才不找你們頭兒哪,叫你們頭兒來找我吧。”女人名叫李素娥,就是三義里著名的“大鞋底子”,她往卡車前面的轱轆底下一躺,“有種的你就往老娘身上軋!”

當地居民圍了一大幫,神頭鬼臉,起哄叫號:“對,叫他軋!”“小子,你敢軋嗎?”“沒尿了吧?”

目睹了這一場好戲的黃麗金,拉著王寶光趕緊繞道走了。進了老城廂的平房區,黃麗金的神情有點緊張,胡同又窄又亂,地上有水,有時須踩著磚頭走過去,從低矮的舊房子里發出各種奇怪的響聲,令第一次到這種地方來的姑娘精神緊張……她對王寶光說:“難怪你不騎自行車,這種地方也實在是騎不了車。”

王寶光領女友來到自家門前,拉開門讓姑娘先進。姑娘走到門口,往里一探頭立即被嚇傻了:在極狹小的屋子里,搭著雙層床,在下層床上有一對男女正赤裸著身子扭動顛簸。壓在上面的是大啞巴王寶發,由于他的世界只有色彩沒有聲音,在做愛的時候他眼睛看到的只是自己身子下面的女人,黑發飛旋,白光耀眼,汗珠迸射,他眼睛興奮得灼灼如電,整個世界都不存在了,只有自己的渴望和狂烈,極其投入,極其自然。再加上他身體好力氣大,那真是無所顧忌,地動山搖,干得驚世駭俗,真活活羨慕死和嫉妒死有聲世界的男人們!被他壓在身下的是小洋馬楊美芬,大概也正處于靈魂失火,熊熊燃燒的境界,竟然沒有聽到門響,當老蔫兒變腔變調地喊出“二姐”的時候,她才轉頭向門口看……聽不見聲音但極端敏感的大啞巴也跟著扭過頭來,隨即“哇”的一聲怪叫,急忙把臉轉向墻壁,哇哇亂叫。小洋馬并不慌亂,只是略有一點歉意:“你看這是怎么說的,老蔫兒的對象來了,我這就給你們騰地方……”

黃麗金從惶遽和羞澀中驚醒過來,轉身就跑,她跌跌撞撞,鞋和褲腳都臟了。王寶光在后面追趕,急得變了腔調:“麗金,麗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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