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火車站，秦慕白環繞四周，慶楓的街道上彌漫著辣椒的氣味，他留著口水在街邊要了份小面，呼啦呼啦地吃起來。

“您好，這旁邊的座位上有人嗎？”秦慕白低著頭吃面，頭都沒抬，隨口回了一句“沒人”。

等身旁的人坐下，秦慕白才后知后覺，這聲音聽起來很耳熟啊。抬頭一看，夏目響子打扮成女學生，拿著本書坐在他身旁，也叫了一份小面。

秦慕白知道到慶楓一定有人接頭，但沒想到就是夏目響子，有些驚訝不過之后就釋然了，這次的任務一定很重要，不知道這些霓虹人究竟想讓我干什么？

“怎么樣，重慶的吃食還習慣嗎？這可跟連云不一樣，東西辣得很。”

秦慕白本身很愛吃辣，但徐向川這個身體吃了點辣就流鼻涕掉眼淚，他渾著聲音回答：

“還行，辣是辣，但是一吃就停不下來。”

夏目響子捧著自己那碗吃著，低著聲說道：“那就好，徐向川本人也挺愛吃辣的，你可得注意一點。”

一碗面囫圇下肚，秦慕白擦了擦辣紅的嘴，看了看夏目響子問道：

“你們究竟想讓我做什么？總得有個任務目標吧？”

夏目響子放下手里的筷子，吸了口氣說道：“你現在的任務就是扮演好徐向川，具體的任務等時機到了我會通知你的。

你家門口有一家星辰書店，書店一掛出搜集古書孤本的招牌，你就到店里來，說想買一本明代的《金剛經》，老板說沒有明代的，但是《金剛經》倒是有幾本，請您去后面看看。”

夏目響子辣得不行，但還是硬著頭皮把面吃了，面色潮紅地靠在椅子上。

秦慕白瞥了她一眼，別說，要不是知道她是個日本特務，看上去就像是個女學生，年紀也仿佛，之前凌厲的氣勢也變得溫婉起來。

感嘆著夏目響子的演技，秦慕白沒有在面攤久留，提著箱子就走了，今天還要去軍統二處報道呢。

……

“徐科長，您回來了？”

“嗯，回來了。”

秦慕白隨口應答著，這是個外圍人員，之前背的資料里并沒有介紹，他也念不出名字來。

雖然沒有地圖，但是秦慕白沒走多久就看到了“熟人”，正是資料里的情報科科員張秋實。

“張秋實？”

面容青澀的青年回頭看了一眼，有些不敢相信，再看了一眼，有些激動地說道：“徐科長，您回來了？”

“回來了，怎么樣？我走這些天，辦公室沒換吧？”

張秋實連連搖手，回答道：“沒換沒換，還在二樓，我正要給您去整理下桌子呢。”

秦慕白點了點頭：“那就好，正好咱們一起走。不過，你每天都去整理桌子嗎？”

張秋實一臉的欲言又止，但秦慕白看到了他眼里的那份狡黠，順著他的意思問了句：“怎么了，有什么事連我這個科長都不能知道嗎？”

正好走到了辦公室，張秋實等秦慕白進去，把門關好了，才小聲說道：“科長，您不知道，您走得這段時間，陳楊在處里上躥下跳，就說您死了，想坐您的位子。

這不，他說明天就宣布他的任命了，讓我今天把您的東西收拾一下。而且……”

秦慕白繼續順著他的意思說道：“而且什么？”

“而且他最近一直去醫院糾纏您的夫人，局里上下都傳遍了。”張秋實適時地低下頭，不去看徐科長臉上的表情。

秦慕白覺得這些特務真的厲害，這張秋實看年紀不過二十出頭，但從這幾個動作來看，已經是個老油子了。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張秋實看著這位徐科長，聽了這些仍然面不改色，而且他看多了那些強忍憤怒的人，可徐科長完全沒有，就好像和他沒關系似的。

不管出去的張秋實是認為他如何高深莫測，秦慕白坐在凳子上有些無可奈何，這徐向川的麻煩事還真多，看來還得替他處理些家事了。

不敢多待，秦慕白趕緊去拜訪處長劉蘇良，到了處長辦公室。咚咚敲門，秦慕白說了聲：“劉處長，我是徐向川。”

劉處長直接開門把他迎了進去：“向川，真是你，你果然回來了，我就說你小子命大，不會這么容易死。來，喝杯茶，跟我講講，這些日子都發生了什么？”

秦慕白接過茶喝了一口：“謝謝處長，我這次去連云執行任務，本來以為十拿九穩，但是沒想到我們的行蹤被日本人發現了。

我被日本人打了一槍，好在沒打在要害，但是帶著槍傷不好行動。養傷拖了些日子，把任務完成以后我就回來了。”

劉蘇良的眼神上下打量，秦慕白如坐針氈，半晌，他喝了口茶說道：

“是這樣啊，我相信你肯定沒問題，不過失聯了一個月，組織上肯定要對你進行甄別的，你也不要太介意，這都是程序。

明天把這次任務的過程寫個報告交上來就行，這些天沒回來，小曼肯定也著急了，趕緊去看看她吧，我這兒都沒問題。”

恭恭敬敬行了個禮，出了處長辦公室，秦慕白發覺身后陰陰的發涼，后背都濕透了。

雖然劉蘇良沒說什么，但這個老狐貍的眼神太可怕，好像一眼就能看到人的心底，秦慕白在他面前就感覺沒穿衣服似的。

出了軍統局的大門，秦慕白長舒了一口氣，接下來就要面對最難纏的寇小曼了，他想抽支煙，但是想到徐向川是不抽煙的，只好放棄。

……

“您好，問一下，寇小曼醫生的診室在哪？”

“您是？”

“我是她丈夫徐向川。”

前臺的護士有些驚訝：“您是寇醫生的丈夫？她剛才被人接走了，說是要去劇院看戲。”

被人接走了，應該就是陳楊吧。看來徐科長可能要改變帶黑帽子的習慣了，因為他夫人可能給他買了頂新的。

“那有她的住址嗎？我之前出任務，她搬來的時候我在外面。”

“這……”

秦慕白出示了一下自己的證件，小護士翻了翻登記本，把住址告訴了他。

“中南路雙龍大道6號。”

做黃包車到達目的地時，天色已經漸暗，秦慕白看著緊鎖的大門，心里有點無奈。

這下只能靠他在長久的社會生活中得來的知識了。他看了看窗臺上的花盆，伸手進去掏了掏，果然，土里埋著個鑰匙。

把備用鑰匙藏在家門附近，果然是亙古不破的傳統。秦慕白搖了搖頭，提著箱子推門進去。

在外頭尋了個肥腸粉吃罷，秦慕白買了瓶山楂茶邊喝邊走回去，老遠就看見家門前站著兩個人。

“陳楊，今天謝謝你了，戲挺好看的。”

“小曼，我們之間還用說謝謝嗎？你要覺得好看，等下次劇團來，我還請你去看。

對了，最近新開了一家德國餐廳叫克拉克，聽說口味不錯，明天一起去嘗嘗？”

秦慕白敲了敲空瓶子，走到他們面前說道：“克拉克餐廳，聽起來不錯，陳楊，你怎么光請我夫人，不請我呢？瞧不起我這個科長？”

陳楊看見徐向川，臉色刷一下就白了，說話都有些不清不楚：“徐向川？你怎么沒活著，不，沒死？”

秦慕白拿瓶子敲了敲他的腦袋：“對，沒死，所以能請你離我夫人遠一點嗎？我可不想動手請你。”

陳楊扔有些不敢相信，他張著嘴半天，都沒有說出話來，最后只是冷哼著離開。

秦慕白這才回頭打量起徐向川的這位夫人寇小曼來，這姑娘長著一雙狐貍眼，看上去嬌媚動人，旗袍上一件白色的坎肩，舉手投足，風情萬種。

寇小曼看他趕走了陳楊，看了他一眼，也沒說話，調頭就上樓去了。

那眼神里，既沒有生氣，也沒有關心，倒像是有點好奇？秦慕白向來搞不懂女人，只能把門關了跟上去。

寇小曼洗了個澡，看徐向川還是坐在客廳，也不管他，自己就回了臥室。

秦慕白跟了上去，寇小曼停在臥室門口盯著他：

“怎么了？徐向川，當初結婚的時候可是說好的，你過你的，我過我的，咱們誰也別管誰，你可不要得寸進尺。”

“得寸進尺？你是說我對陳楊說的話嗎？寇小曼，你要記住，不管怎么樣，你是我夫人。”

寇小曼有些驚奇：“徐向川，你有點變了，你以前可不這樣。你是徐向川嗎？”

“我是不是徐向川，你還看不出來嗎？哎呀，我都忘了，你都沒看過。怎么，要不要看看？”

秦慕白說話間就貼身上前，寇小曼慌了一下，一把把他推開：“徐向川，我們當初說好的，這是我的床，你趕緊回你的沙發上去。”

秦慕白進去抱了被子出來，寇小曼已經躺在被窩里，正在照鏡子。

“別照鏡子了，夠漂亮了。我和你講，陳楊這個人盯著我的位子，對你肯定沒安好心，請你離他遠一點，要不然我就要自己動手解決問題了。

我敢保證，你肯定不會喜歡我的解決方式。”

寇小曼看著那個抱著被子離開的男人，偏過頭不知想了些什么，嘴角不知不覺有些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