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秦慕白就來到科里，吩咐人把最近的卷宗都拿來，就著熱茶邊喝邊看。

看到一半，張秋實進來了，手里拿著個信封說道：“徐科長，有您的信，我幫您從門口拿進來了。”

給杯子添了熱水，張秋實就離開了。秦慕白打開信封，里面是打字機打出來的字條：晚上八點青龍橋倉庫，有些關于連云的事要和您聊聊，務請赴約。

秦慕白思索起來，這信是誰寄來的呢？霓虹人？但已經有書店了。這二處和他在連云有所聯系的，差不多就只剩下陳楊了。

秦慕白心下猶豫，不知道這約該不該赴，把握不定陳楊究竟知道些什么，究竟想干什么。

下班以后，秦慕白直接就去了青龍橋，在附近尋了個燙面店吃了碗面。

到了八點左右，他還是動身去赴約，雖然有些風險，但關于徐向川的身份，還是得搞清楚寄信的人究竟想干什么。

踱步到倉庫大門，秦慕白背后突然傳來一個陰冷冷的聲音：“往前走，別回頭，倉庫后面有個小門，直接走進去。”

秦慕白看了看腳下的影子，可以看到他舉著手里的槍，槍口微微抬起，他沒敢亂動，順著倉庫墻向前走，不遠處有個小門。

小門沒鎖，里頭還透著光亮，秦慕白推門進去，后頭那人就在外頭把門關上了。

門里被貨架擺的滿滿當當，只留出大約兩人寬的通道，后門鎖了，秦慕白只能順著光亮向前走，沒多久就看到一盞煤油燈，放在一張木桌上。

桌旁坐著一個帶著帽子的男人，脖子上綁著一條圍巾，但燈光太亮，秦慕白也分不清那是什么顏色。

在男人對面尋了個凳子，剛剛坐下，男人就抬起頭來講話，并不是陳楊，而是一個面容陰鷙的中年人。

“徐科長，不，影子，你在連云的計劃執行的怎么樣了？”

這人認識徐向川，或許還是他的上級？可資料里沒有這個這個中年人啊？

秦慕白硬著頭皮回答：“執行的很成功，任務都完成了。”

陰鷙的中年人笑了笑，彎彎的嘴角就像一把尖刀，點了一根雪茄說道：“不錯，我就知道你沒問題，那些霓虹人肯定看不出來。不知道荒木初他們給你布置了什么任務，盜取什么情報呢？”

秦慕白此時心里泛起驚濤駭浪，這個徐向川竟然是一個雙面間諜！所以他去連云這件事本身，就是主動泄露的消息，但估計他自己都沒想到，居然在投誠以前就死了。

他心里翻涌，嘴上卻沒閑著：“什么荒木初？我沒聽懂。”秦慕白心里還是對這中年人心存疑慮，萬一這是霓虹人派來試探我的呢？

“放心，這里沒有其他人，就我一個。你潛伏的任務只有我和蔡老板知道，外頭的那個是跟著我出生入死親隨，我也沒告訴他。

本來你應該很快就回來，怎么耽擱這么久？要不是蔡老板通知我，我都不知道你回來了。”

秦慕白掃視了這家伙一眼，心里覺得這家伙應該不是霓虹人派來的，但還是不敢多說。

“我被打了一槍，養傷耽誤了些日子。”

中年人點點頭：“我說呢，難怪耽擱這么久。但你怎么會被霓虹人打傷呢？不是說了象征性的反抗之后就被抓嗎？而且我們在荒木那里的臥底反饋的消息是荒木下令不準開槍，務必要活捉你啊。”

不是霓虹人開的槍？秦慕白一下就想到了那個一起執行任務卻安然返回的陳楊，看來這槍是自己人打的。

“算了，你少說點也好，前方戰事吃緊，我即將被調去敵占區，聯絡人也換了。蔡老板的意思是暫時讓你不和其他人見面，用死信箱來交換情報。

死信箱就在青龍橋下頭，橋墩下靠北，向東第三塊磚里，有情報就在你家窗臺上放一盆蘭花。

暫時只有你傳遞情報出來，不會讓聯絡人聯系你。如果有緊急任務要聯系你，他會在慶楓日報上登出一則尋人啟事，找一個叫徐大的伯伯。

通知以后你就直接去西門口的楓南火鍋店二樓的小包廂，不過這個情況應該不會出現，除非我出事了。”

秦慕白看出他嘴角的一抹苦笑，這時去敵占區從事情報工作，無異于把腦袋提在手上過刀山火海，真是一不小心就能掉了腦袋。

也說不出什么寬慰的句子，兩個人沉默地做了一會兒，秦慕白是說不出來，這人他都不知道叫什么名字，說啥？說啥都是破綻啊。

該交代都交代清楚，陰鷙中年人也沒有和他閑聊的心情，揮手就讓他離開了。

重新從后門出來，中年人的親隨早就不見了，這時已經半夜了，秦慕白趕緊往家趕。

在街口秦慕白就看見二樓的臥室亮著燈，看來寇小曼還沒有睡覺。走到近前才發現，正門已經反鎖了，秦慕白只好去后巷扒窗戶。

他剛走到后巷，就看見一個人站在巷子里正往二樓扔東西，那人一看見他就跑了，一溜煙就沒了影子。

秦慕白追到巷口，不知道那人跑哪去了，回來一看，二樓的臥室已經整個燒起火來。

他直接跑到正門，一腳踹碎玻璃，直接朝二樓沖了上去，進了臥室才發現根本就沒人，他正想跑出去，就覺得一陣天昏地暗，這煙有毒，強撐著爬到門口，直接就暈了過去。

再醒過來，秦慕白聞到一陣消毒水的味道，看著身上的病號服，知道自己這是在醫院。

還沒等他慶幸自己活了下來，門口走進來一個女醫生，不是旁人，正是徐向川的夫人寇小曼。

“你醒了，正好，我給你買了早飯，包子和小米粥，吃點吧。”

秦慕白掙扎著坐起身，背上有些火辣辣的疼，他扯著嘴角問道：“我怎么來醫院的？我只記得我爬到門口……”

寇小曼看著他，笑意盈盈地說道：“火勢并不大，只是煙霧里有毒，家里吹風機壞了，我正和隔壁王姐借呢，一回來就看見你倒在門口。

叫了鄰居把火撲滅了，我就直接把你送到醫院了。還好，你在毒煙里呆的時間不長，只是昏迷，并沒什么大礙。”

秦慕白吃了口包子，接著問道：“煙里是些什么毒？”

寇小曼回答道：“當時扔的燃燒彈瓶子已經燒掉了，從你的癥狀來看應該是種神經麻痹類毒素，兇手是想把我們昏迷后燒死，這樣看上去就像是一場普通的火災事故。”

這是誰動的手呢？是為了小曼懷恨在心的陳楊？抑或是徐向川其他的仇人？

正在細想，寇小曼突然貼上來喂了他一口粥，閃著那雙會說話的大眼睛問道：“徐向川，你當時不是在外邊嗎？怎么把門踹了進去，你不怕死在里頭？”

秦慕白看著她回答：“我當時也沒細想，就想著你在里頭呢，寇叔叔把你交給我，我總不能讓你出事吧，那我怎么向他交代？”

寇小曼低聲嗔了一句：“哄哄我你會死啊，真是個笨蛋。”

秦慕白裝作沒聽清楚地問道：“小曼，你說什么？”

“我說你就應該被火燒死，省得浪費糧食。”

寇小曼一把奪過他手上的包子，氣呼呼地離開病房。可她出了病房，就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想著徐向川不顧危險要進火場救她，心里就有些甜蜜。

秦慕白無語地坐在那，空口喝著白粥，折騰了一天，又受了傷，他感覺身心俱疲，低眉耷眼的，不知不覺就又睡了過去。

……

距離火災事故發生已經差不多半個月，徐向川的生活又回歸了正軌，唯一不同的是，因為臥室被火燒了，要重新裝修，寇小曼這些天借住在莫愁家。

所以徐向川需要不時地去莫愁家看她，去給她們燒點飯，莫愁是一個典型的南方姑娘，溫柔體貼，人也長得很漂亮。

只是秦慕白總能看到她眉宇間的一絲陰郁，私下偷偷問寇小曼，她說是莫愁姐的未婚夫在戰爭中去世了。

日子沒有平淡多久，有一天秦慕白早上起來，像往常那樣打量這對面的書店，就看到了那張尋求古籍的招牌。

他在科里尋了個機會，借口給寇小曼買禮物早點下班，就溜回中南街上，逛進了那家書店。

老板是一個大胡子，頭上帶著一頂氈皮帽子，看上去有點像山里的土匪。秦慕白面無表情地把暗號背了一邊，老板揭開簾布就往后頭走，同時招手示意他跟上。

后面的書庫里，老板打開了后頭的兩個書架，漏出了一個暗門，示意他自己進去，老板就出去把書庫的門關上了。

推開暗門，里頭是一節向下的木質臺階，空間有些狹小，秦慕白弓著腰走下去，下頭是一個方方正正的空間，中間擺著一張長方桌子。

果不其然，老熟人夏目響子和荒木初坐在桌前，正在吃柿子，看見徐向川就讓他坐下。

“林桑，來嘗一下柿子，我從連云帶來的，味道不錯的。”

“我可沒心情吃什么柿子，說吧，叫我過來，有什么任務？”

荒木初笑了，舔了舔指尖說道：“林桑的工作干得很不錯，據我所知，他們已經停止了內部甄別，那么接下來，你就可以正常活動了。”

秦慕白聽見心里一驚，停止內部甄別，我都不知道，荒木初是怎么知道的？看來這個霓虹特務，比我想象的職位還要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