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展覽架上拿下書稿，接過機器人遞來的手套，秦慕白開始仔細查看起來，這是《格列佛游記》的原版書稿，文字和其他的都是一樣的，但是配了很多精美的插畫。

正在翻看書稿，突然有一張紙掉了出來，秦慕白把它撿起來，才發現不是紙，而是一張照片，是三年二班教室的照片。秦慕白知道自己找到了所謂的小人國了，他在書上做了空間標記，離開了圖書館。

在車上等了一會兒，秦慕白才使用空間異常把書拿在手里。他開車回到碼頭，一回到極光號上，就開始聯系芙拉。

“芙拉，世界異常應該怎么回收啊？”

芙拉看到書稿很是激動：“很簡單，你把他們破壞掉就行，管理局可以在他們逸散時吸取其中的世界異常。”

秦慕白沉吟了一會兒，直接毀掉這些書稿，那就永遠沒辦法知曉關于馮唐等人的秘密了，他還是有些不甘心。

“芙拉，你幫我搜索一下格列佛戲劇團，我想知道他們是些什么人。”

芙拉的眼睛泛起藍光，瀏覽了一會兒說道：“沒有這家劇團的資料，但是有個俱樂部叫格列佛戲劇團，他們在二十年前因為聚眾吸毒被取締了，成員也都不知所蹤。巧了，取締他們的探員就是你的上司——D。”

秦慕白彈了彈眼鏡，沉吟道：“這個案子就是D交給我的，他肯定知道什么，是時候該請示領導了。”

撥通了D的視訊電話，他好像正在一家高檔餐廳吃飯，秦慕白還聽到畫面外女人說話的聲音，D警探在約會嗎？

“什么事？”D還戴著那張白色面具，讓人看不透他的表情。

“失蹤案的兇手已經查明了，他化名馮唐，是以前格列佛戲劇團俱樂部的成員，檔案里說您是當年取締他們的人……”

D沉默了一會兒，秦慕白以為是網絡延遲時才開口說話：“當初確實是我取締的這個俱樂部，但我本身并不太了解原因，議會和長老院共同下達的命令，這是我職業生涯為止唯一一個糊里糊涂的案子，恐怕我也幫不了你……”

等秦慕白敬禮關掉通話，D對面的女子開口說話：“D，你還是沒有放棄追查當初的事嗎？秦嘉都已經死了，你繼續追查下去又有什么用呢？”

D握緊手上的刀叉說道：“我只想知道，到底是誰下達了那個命令，讓英雄變成了叛徒。”

女子挪了挪兜帽，嘆了口氣說道：“能下達這樣的命令，無非就是那幾個大人物，就算你知道是誰又能做什么呢？”

桌上的牛排只有三分熟，血絲一點點滲出血液，好像在餐盤上作畫。

秦慕白摸了摸下巴，D說是上級下達的命令，當時的議會和長老會由安觀海率領的財團代言人把持，那目的應該就是清除異己。前一任議會長是門閥代表曲才，他手下是青川海、智立黃、范流光和尚易老。尚易老，“馮唐易老，李廣難封”，這個人不會就是馮唐吧？

“芙拉，幫我查一下尚易老的情況。”

“收到……尚易老，星際科學院院長，研究方向是人類的永生探索，二十年前失蹤。他的研究很深入啊，都已經差不多介入到對時間異常的研究了，可惜他還是沒有捕捉到時間的實體化，要不然人類說不定已經實現永生了……”芙拉睜大眼睛，發出陣陣驚嘆。

秦慕白搖了搖頭回答道：“把人類改成有錢人比較合適，而且他可能已經實現所謂的永生了。如果我猜的不錯，他們把自己轉化成種子就是把自己轉化成小人國世界異常的一部分，隨后只要定期更換人類的軀殼就能達到永生了。

馮唐用小人國書稿的力量把整個三年二班帶入，隨后用這些學生的軀殼做載體喚醒格列佛戲劇團俱樂部的成員。”

但秦慕白還是有點不明白，他們不叫小人國俱樂部，而叫格列佛戲劇團，那整本的書稿去哪了？

找了個臉盆，秦慕白拿打火機點燃了那份書稿，一開始書稿冒著金屬色的光澤，隨后黯淡下來，漸漸變得焦黑，最后火苗竄起，燒的一干二凈。

“秦慕白，你沒想過把里面的學生救出來嗎？或許還有人沒被替換？”芙拉略有點驚訝地問著。

秦慕白笑了笑，說道：“我又不認識他們，為什么要救他們？救了他們，怎么解釋我沒被火燒死？有簡單的解決方案，為什么不用？”

芙拉默不作聲地操作著管理局吸收世界異常的能量，心下對秦慕白又有了全新的認識，即使他對朋友戀人敏感動情，但他骨子里刻得是無情。

“云朵，這個案子可以暫時結案了，兇手初步定位是政治犯尚易老，下面就不是我們星際警察該參與的，要交給聯盟警衛隊那幫瘋狗了。”

云朵正在給韓信國做進一步的審訊，聽到消息很是訝異，放下手中的筆，一時有些迷茫。

秦慕白寫好卷宗和轉接報告，把它發給了D，并向D請求了休假。

“芙拉，能量夠了對嗎？”

芙拉勸他：“夠了，如果你出現意外，我就會把你現在的備份重置出來。但我還是不建議你去冒險，世界異常的能量可以做很多其他事情的。”

秦慕白沒有理會芙拉后一句話，他拿著手中流光溢彩的玉葫蘆，輕輕把塞子拔掉，放到嘴邊。飲夢聞起來像桃花，一口喝下去，舌頭上是甜，喉嚨是火燒一樣的感覺，胃里就像是一塊冰，整個世界都搖晃起來，秦慕白感覺飄飄的，好像靈魂從軀殼上飛了出來。

“楊才，你怎么突然愣住了？趕緊走啊，馬上演講就要開始了。”一個長發禮冠、面容清秀的少年正拉著秦慕白快步前進。

楊才是誰？浮生若夢，釀之飲之，原來飲夢飲的真的是別人的夢嗎？秦慕白看了看自己耳邊的幾縷垂發，看了看自己白嫩的雙手，知道自己已經在這位楊才的夢里了。

沿著小路穿過一片竹林，前方豁然開朗，眾多讀書人在空地上席地而坐，中央一座石臺上，坐著一位面如冠玉、目如朗星的高個男子，他身穿黑白相間的道袍，腰間佩戴著天機玉，身后背著一把玉劍。

秦慕白覺得他很面熟，但是想不起來在哪見過，正想問問身旁的少年，男子敲擊劍玉，大聲高歌：

“問天于生，何有其實？

問天于死，何有其實？

存死求生，未能得生；

存生求死，未能得死。

生人化死義，俱善人道畢；

莫空許來世，今朝向天行……”

秦慕白聽到這篇《向天行》立馬就想起來面前這位男子是誰了，就是插畫里很模糊的唐子。我這是在大禮書院嗎？歷史上唐子就是在這教導學生的，可從來沒有記載過唐子有個弟子叫楊才啊？

《向天行》的篇章并不長，唐子加以闡述也念了5分鐘，但下面的學生沉浸在那向死而生，轟轟烈烈的政治抱負中，沉默了一刻鐘。唐子吩咐眾人根據今天講得內容交一篇稿子，就離去了。

跟著少年回到房間，兩人坐下來準備寫稿子。秦慕白正愁著，拿著毛筆的手卻不由自主地行動起來，很快龍飛鳳舞地寫了一篇錦繡文章。

秦慕白看著內容，卻差點把眼珠子瞪出來，這不是木初的《棄玉》嗎？這個楊才就是木初嗎？為什么歷史書從來沒寫，讓唐子身敗名裂的木初竟然是唐子的弟子？

唐子的主要思想是人天生就有三六九等，要以賢明士大夫來治國，去驅使迷蒙的民眾。木初的思想則完全相反，他覺得士大夫階級腐朽不堪，是整個國家的蛀蟲，他主張普及教育，開化迷蒙的民眾，讓每個人都能自主選擇。后來唐子主政以后，就以莫須有的罪名誅殺了木初并其親族群黨共四百五十二人。唐子也因為這件事被義俠嵐刺殺于方山。

“楊才，你這么快就寫好了？我才剛寫了個開頭，你幫我看一下寫得怎么樣？”少年揮手讓他靠近。

秦慕白看了紙上圓潤的字跡，標題旁的字一下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署名是……海嵐！這不會就是義俠嵐吧？感情唐子培養了一個學術敵人之后，還培養了一個殺自己的殺手？

“挺不錯的，你這樣寫肯定能拿高分。”海嵐的文章很符合唐子的思想，不會得到什么負面評價。

“楊才，你是不是又寫那種文章了？上次師兄們說如果再看到你寫那種文章，就要把你逐出書院了。”

秦慕白本想讓海嵐幫著寫一篇，但卻又不受控制地說道：“不用為我擔心，就算被逐出書院也沒關系，我本來也不準備做官，再說了，唐子都說要堅持自己的想法不要被他人左右，我也算遵從師訓了。”

文章上交后，楊才很快被逐出了書院，幾位有官職的師兄還下了通令，禁止楊才在都城里工作。楊才被逼無奈之下，只能易容后以木初的姓名在城內給人寫字賺錢。海嵐雖然同情他，但他本人其實還是支持唐子的思想，只是偶爾過來看看楊才，給他些銀子接濟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