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自然是假的,但是從那天之后,她從不憚于為了保護自己不惹麻煩撒一些謊,就像她來到這里之后,從來沒有告訴過別人真名一樣,而她的手機通訊錄里,聯系人更是少的可憐。
所幸她的目的地終于到了,她提起自己的手提包快速得走下車門,連告別都懶得,看那說話的架勢,興許又是國內哪個大戶人家送來的公子哥,多是來這里混個英語專業或者亞洲文學專業這樣文憑的孩子,化學系和生物醫藥系兩個系是這所學院最難的兩個系,兩系相鄰,連研究所都是毗鄰的,但是兩系的研究所都是迷宮一般的大,學生和教授也自然多。若是新人,即使有心也不可能立刻從中找到一個某某某出來。因此,蒙人的時候說化學系準沒錯。再者,這里的中國留學生雖是不多,但是城市夠大,若不是有心,這輩子大概也不會再見面,小小的謊言根本無傷大雅。白望舒這樣心想著,剛剛心中抑郁的情緒揮去了不少。
然而,她下一秒就后悔了。
她快走到研究所門口才驚覺有些不對,現在是早上八點,研究所除了她一般不會這么早到——悠閑的芬蘭人常常九點才開始上班上學,而現在她的身后正不緊不慢得跟著一個行李箱過雪地的聲音,她若走得慢些,那聲音便也慢些,現在她停下了,那聲音便也停下了。
“不會吧……”她忍不住低聲哀嚎道,終于下定了決心似得猛地轉身看向身后。
正是剛剛那個男生,兩只桃花眼此時已經被笑成了兩條縫,看到她轉過頭來,他笑得愈發燦爛,將行李箱就地一支,兩個梨渦也陷得愈加深了,“巧了,我們同路呀。”
“是太巧了,哈哈。”
她笑得勉強,思忖著應該不會那么巧,她自覺還沒有美到令哪位小伙子一見傾心的程度,身上更是沒有一件值錢的衣物,唯一值錢的——她不自覺緊了緊手中的包——是她包中有關青光眼藥物的開發研究資料。
若是如此,可真是太糟糕了。
沒錯,她的藥物基本已經算是研發成功,雖然離上市雖仍有一段距離,但是如若此時被人搶去了申請了專利,且不說研發藥物所需的幾十億資金化為烏有,那藥物的背后更有她數年以及導師數十年的青春。
時間尚早,干脆演戲演到底,她轉身走向了隔壁的化學研究所。
化學研究所中進行的實驗往往更加危險,而芬蘭人向來以惜命聞名,比如說他們特別樂意將二戰時主動投降的事情拿出來標榜一番,也正因如此,化學研究所中設立的避難室與逃生道路一條接著一條,緊挨著各種不同目的的實驗室,再加上整棟樓落成時間較晚,加上了設計者的一些“藝術概念”,使得整棟樓最終在外觀上看來形成了一個“繭狀物”。
在白望舒看來,讓身后這個疑似“跟蹤狂”的公子哥嘗嘗“作繭自縛”的味道是再合適不過的了,想到這點,她的腳步都輕快了些許,她在這個“繭”中輕車熟路得瞎轉悠了一番,身后的滾輪身雖然聽上去還是惱人的不緊不慢,但是卻漸漸得輕了。
“新人,還差得遠咧。”她在心中默默對那人做了個鬼臉,又緊了緊自己的包,從“繭”的一處出口離開,再從邊門走入鄰里的生物醫學研究所,匆匆來到了二樓,這里是她所在研究團隊的“根據地”,想到五年間為了研究而日日不眠不休的日子,而今日藥物的研發階段終于結束,她開心得在實驗室門口小聲歡呼了一下,甚至還孩子氣得踮了踮腳尖,蹦跶了一下。
“繞了這么一大圈,不還是回到了這座樓里么。”
身后忽然又傳來了那個陰魂不散的聲音,令她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在地。
說是“險些”,自然是沒有跌倒的,然而當那張含笑的臉更加放大了幾倍出現在她的眼前時,她卻更加驚慌,以至于舉起包就向那人的腦袋抽了過去。
那人卻不躲不避,哪知白望舒這五年里早已從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變成了提著二十斤實驗報告也能跟著教授安然爬上四五樓講臺的“隱形”女漢子,這包里更有厚達800頁的實驗報告,一下抽下去,兩個人竟是來了一個“同歸于盡”,縱是鐵打的人也倒了。白望舒也因為這一擊用力過猛,連帶著也倒了下去。
“你這個女…咳,我好心扶你,你怎么打人呢?”
“哈?那你跟蹤我干什么?”
“我跟蹤你?我也是化學系的啊。跟著你進化學系的樓有什么不對的?”
“我的神明吶。所以你……不是來偷我研究報告的么?”
“哈?你說我偷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