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直到夜幕降臨，天穹上升起了，一輪彎彎的新月！

明才從房子里，鉆了出來！

“又是一個，清寂難忘的月夜！”

明喃喃地囈語著，站在場院里的月光之下！

往四處里望了望！

他突然覺得時光，好像已經過去了，很久很久！

像是一個世紀，那樣漫長！

又仿佛感覺這個世界，已經變得陌生冰冷！

讓他感到，陣陣的茫然與心痛！

只有那淡淡的銀色的月華，輕灑在身上！

才能讓他，發自肺腑的心安與慰藉！

詩化了所有的愁苦，溫馨了一切思緒！

甚至是憂傷！

發了一會兒呆！

明抬起腳步，走到石階前，踏下一級級階梯！

再緩緩行走上，一小段河灘上的路，就來到了小河邊！

此時！

夜空遼遠，星辰疏淡！

彎鉤似的月亮，掛在蒼茫浩亮的天際上！

投下千萬道皎潔的月輝，將遠山、樹木、田地、房屋、河流、村莊，勾勒得影影綽綽朦朦朧朧！

像一尊尊龐然的遠古怪獸，靜靜地趴伏著！

盯視著，天地間的一切！

可怖森然，卻又安謐！

清涼的夜風，一陣陣拂過！

把草木的枝葉，吹得簌簌作響！

像一支支，清脆悅耳的樂曲！

應和著，明面前的咚咚流水聲！

在這寥落空茫的夜晚中，凄迷地響起！

寂寞而又惆悵！

明安靜地安靜地，佇立在小河邊！

任憑清清冷冷的月輝，將他包裹成繭！

一只不知道何時，才能夠蛻變的繭！

就這樣，他站成了一棵，臨河的開滿夢花的樹！

是的！

不管過去了多少年！

也不管在天涯海角！

更不管有沒有人看到！

他始終就像一棵，開滿夢花的樹！

夜夜站在那兒，站在家門前的小河旁！

他把他最虔誠的心魂，交給了它！

也把夢，放在了這兒！

更把他的青春，他的哀愁，他的失落，他的眷戀，他的淚水！

他所有一切的一切，統統都寄托給了它！

它永遠是明心中一塊，最值得留戀的凈土！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明從癡迷中驚醒過來！

便沿著河岸邊，向前蹣跚而去！

踩著岸邊，密密麻麻的沙礫！

腳下發出，“喀嚓喀嚓”地聲響！

在這寂靜的夜空中，像鼓槌一樣，敲擊在他沉重的心上！

“呵呵，父親！”

“你為什么要這樣做？”

“你明明知道，咱家離學校這么近！”

“面對著，那么多的學生和老師！”

“卻還要對校長，這樣暴戾地大吵大鬧？”

“你讓本就自卑，卻又自尊心特強的我！”

“情何以堪吶！”

“還要我以后，怎樣去見他們？”

“去上學？”

“還不得被他們，恥笑鄙視死了？”

“你難道就不能心平氣和地，私下去找校長解決？”

“非要這樣大動干戈！”

“罵得風云變色，人盡皆知，人人唾棄？”

“為什么？”

“……”

明一邊踉蹌地走著，一邊對著小河水，哀哀地追問著！

臉上，爬滿了淚痕！

小河水還是在，輕輕地輕輕地流淌著！

那淙淙地流水聲，像是在為他無語哽咽著！

蒼穹上如鉤的彎月，像似一位清甜純潔的少女，跟隨著他款款移動！

灑下瑩白蟬翼般的光輝，柔柔地籠罩著他！

給他添上了一件夢的衣裳，讓他沉醉在溫柔的夢境里療傷！

就這樣，明走了很久，也走了很遠！

已走到了學校前面，那些莊戶人家菜園子，前面的一處河灣的河灘上！

看著前方那幽深幽深，泛著瀲滟白光的清澈潭水！

那河灘周圍矗立的，一個個嶙峋巨石！

那潭水對面，懸崖上的蜿蜒公路！

他頓住了腳步，不再往前走了！

“選一個大石塊，坐一會兒吧！”

話音剛落！

明便跳上了，附近的一個大石頭上，坐了下來！

順勢伸手從地上，撿起一枚石子！

“嗖！”

一聲破空聲音響起！

“咚！”

石子越過長長的距離，砸進了像鏡面一樣的深潭里！

“咕嘟！”

潭面上，立刻冒起了，細小的水花！

一圈一圈的漣漪，逐漸擴散而去！

明把雙腿弓起來，雙手托著下巴！

兩只胳膊肘子，拄在膝頭上！

靜靜地凝視著，那潭水中迅速消失的漣漪！

心中想著剛才那枚，被他投進河底的石子！

“這個石子是被我，投進黑暗無光的河底的！”

“而我自己呢？”

“亦多么像，這一粒石子啊！”

“只不過，卻是被命運之手，無情地放逐在，這片凄苦落后的土地上！”

“和那個蒙昧沒有責任，暴戾潦倒的家庭里！”

“在黯淡沒有光明之中，苦苦掙扎沉淪著！”

他這樣想著！

盡管，最開始的時候！

他是一顆璞玉般，美好的石子！

可是，經過長久的窮苦家庭，和多舛生活的消磨！

侵蝕了，他所有的光華！

成了一粒真正的石子，在這荒郊野地上自生自滅！

……

夜漸漸地深了！

明知道，自個該回家了！

便站起身來，深深地望了一眼，身后的小河水！

然后，跳下石頭！

沐浴在越來越淡薄，如雪的月光中！

向九天上的彎月，揮了揮手，徑直往家里走去！

……

明最后終究，還是三天沒有去上課！

但，也無人問津！

三天過后！

明踏進了教室，同學們也沒有什么反應！

他就像一粒塵埃，融進了空氣里了無痕！

他自個像是恍然覺得，過去了一場幻夢！

那曾經多么，熟悉的同學們和教室！

此刻仿佛變得，是那樣的淡漠疏離！

好像他從來，就不屬于這里一般！

感到茫然不知所措，難為情卑怯！

倒是麗噓寒問暖了一番，噘著櫻桃小口嗔道：“這三天，你跑到哪去了？”

“連個鬼影子，都見不著！”

“咋不來上課呦？”

明囁囁嚅嚅地說道：“還……還不是為……為了我父親，這檔子事嘛！”

“覺……覺得沒臉來……來上課了！”

“就……就躲在家里了！”

“你呀！”

“唉……”

“也真是的！”

“為那點子破事，值當么？”

“你看看！”

“誰理睬你？”

“誰管你？”

“不過，現在來了就好，來了就好！”

“趕緊上課吧！”

麗朝著明，翻了一個白眼！

還是那樣，端的柔婉迷人！

明頓時心情大好起來，一切又充滿了熱望！

上學之后！

光陰荏苒，歲月溜走！

一晃！

就到了炎熱的五月！

這時，一年之中，最重要的大忙時節！

便如火如荼地來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