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明也使勁地，揮舞著小手！

終于，一轉彎，消失在了街道的拐角處……

……

這天下午，明穿著二姑送給他的那雙，像條船似的舊皮靴。

一路上撲通撲通地，和父親往回家返去。

路上，明一直都沉默不語。

一則，和父親無話可說，也無法交流（父親耳聾）。

二則，明的心啊！

還沉落在無邊，凄清地離別當中，不想言語！

路上所有的景物都匯成了，兩個醒目的大字——離別……離別……

在明的眼前，不停地閃現著！

像一只悲傷的手，一遍遍地拂過明的心扉，感到是那么地傷感，思緒紛飛！

總是一會兒遐想到，二姐這會兒，該到河街了吧？

到了河街以后！

是乘船，還是走山路，到縣城火車站？

應該是乘船！

又一會兒猜測到，一準兒已經坐到了，火車上了吧！

正在馳過那些未曾到過的，新鮮而又美麗的地方吧！

……

就這樣，天剛擦黑！

一輪彎月高掛穹廬的時候，明和他的父親，便回到了家中。

他母親估摸著，他和他父親該回來了，已把晚飯做好了。

明卻沒有多少心思吃飯，只是胡亂地扒拉了兩口，就走出了家門。

院子里鋪滿了，一層淡淡冷冷的月光！

像是李白詩歌里的霜！

明立在院子里，伸出修長的雙手，想捧住一束皎潔的月光。

可是，縷縷如蟬翼的月光啊，卻從指縫間輕易滑落！

明悵然于什么也抓不到。

然而，心底卻又感覺，抓到了什么！

是那如月光一樣，凄凄慘慘戚戚的惆悵啊！

這時，從院子下面的不遠處，傳來了小河水嘩嘩地流淌聲！

在這萬籟俱寂的寒冬的夜里，是那么的清越，也是那么的寂寞！

就像年少的明一樣，美好卻又孤獨！

“走吧！”

“去看看小河水，這個自己，最心愛的伙伴哦！”

明沿著院子前面的階梯，一步一步地向小河邊走去！

踏著淡薄的月華，聽著小河水地召喚！

就這樣走去！

好像穿過了困苦，走向了富有，走向了璀璨亙古的未來！

一會兒。

就來到了小河邊。

明孑孓煢立著，仰起頭顱！

凝望著遙遠的天際上，那彎彎的月亮，一片凄迷！

月亮也俏盈盈地望著明，好像讀懂了，他眼中的那份憂愁與心碎！

憐惜地輕緩地灑下了，它那片片的清輝，溫柔地將他歡喜地籠罩、籠罩！

還有那河……

河水依舊在嘩嘩地流淌，深澈而又寒冷！

傳來了遠方他曾熱望過的，那些飄渺動人的歌謠！

一瞬間，明的淚水滾滾而下，淚流滿面！

這是明、月光、小河水，三個人的世界！

如果說，在那段青春苦澀的歲月里，誰陪伴明最多？

毫無疑問，就是這月光和小河水！

在明傷心難過的時候，也在明喜悅飛揚的時候！

孤單無奈的青春里啊！

多少人，多少事，來了又去，去了又來！

都曾驚鴻一瞥，紛紛無蹤，唯有那月那河永恒！

以至于很多年以后，在冷漠的他鄉，對于它們都深深的情有獨鐘！

看見潺潺流淌的河水；在晚上，抬頭遙望蒼穹上，那婀娜的月亮！

就會觸動明，心靈最柔軟的地方！

他都會想起那些年，感動得眼泛淚光！

陣陣的寒冷，逼迫而來。

明使勁跺了跺腳，沿著河岸邊，向前走動起來！

彎月也在頭頂上，柔情似水地跟隨著。

恍惚間！

明感覺好像不是走在，這冰冷的河岸邊！

而是一步步走在，他二姐如今正在，行走的路途上！

就這樣，走向了遠方，走向了心中的世界！

忽然，腳下一絆！

明一個踉蹌，差點跌倒！

趕快頓住，定了定心神。

往腳下一看，剛才愣怔間，踩上了一塊，凸起的光滑石頭！

“唉……”

明自嘲地笑了笑！

這時！

月亮已經隱沒在了，天邊的云層里了，短暫地失去了月華！

天空投下了疏淡的陰影，將遠山、林木、公路、屋舍，勾勒得影影綽綽、朦朦朧朧！

像是一個虛幻的世界，隱藏著無數個，關于黑暗的秘密！

明閉上了眼睛，等待著黑暗過去，重新迎來月色雪白！

良久！

良久！

明倏地一下子，睜開了眼睛，又是滿目的皎白！

彎月探出了頭，清麗麗地遙望著明，像是一個青蔥的少女，給明以安慰！

“心愛的月亮啊！”

“你還能陪我多久？”

“離別已經召喚走了，我的二姐！”

“或許，下一個就是我！”

又俯首久久地凝視著，清亮深綠的小河水。

“摯愛的小河啊！”

“我還能伴你到何時？”

“困苦的生活里，藏匿著的告別！”

“總會不知在何時，就要吹響！”

“倉皇的腳步，如同我的二姐一樣！”

“在命運地引領下，奔向天涯海角！”

明低迷地囈語著。

“難道這就是，窮人家孩子的宿命？”

“注定要背負著沉重，去一個個容不下，自己的陌生城市里！”

“尋找著光明！”

“尋找著未來！”

驀地，明彎下腰！

從地上抓起一塊石頭，嗖地一聲，用力摔出去多遠！

“嘭！”

石頭跳躍著落進了河水里，在這個靜謐冷冽的夜晚里！

卻激不起一點水花，顯得那么的無力！

正如明的好無力、好無力一樣，一切都是那么的沮喪與渺茫！

……

夜晚越來越深。

寒意也越來越重。

彎月戀戀不舍地漸漸地，斂去了一身的光華！

一眼一眼地看著明，好像在催促著他，早點歸去、歸去！

偌大寂寥的河岸邊，只有他一個人，在傾聽著，小河咚咚地流水聲！

在瘆人的寂靜中，流水聲越發地脆響與激昂！

似乎也在提醒著他，夜已深，趁早回去、回去！

“該回去了！”

明自言自語著！

最后遠遠地望了一眼，那幽深幽深不可測的小河水，蜿蜒流去的方向！

總感到那里有著，他所不知道的東西。

總會有一天，前來指引著他！

跟著它走出山外，走到那遼闊睿智的世界中去！

明踩著搖曳不定的夜影，踽踽地往回家走去。

正在這時。

大風突起。

嘩啦啦地呼嘯著！

彎月已經完全隱沒了。

天上厚重的云層，紛紛四起！

一大片一大片，烏黑烏黑的！

溫度驟然下降的厲害，凍得明直打哆嗦，便逃也似的往回家跑去！

“明天，難道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