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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對西方資本主義文明的懷疑

1.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的爆發(fā)

19世紀70年代以后,西方主要資本主義國家開始由自由競爭向壟斷過渡。伴隨著新一輪科學技術革命,資本主義政治經濟發(fā)展不平衡進一步凸顯。美國、德國等后起的資本主義國家由于在一些生產部門采用新的科學技術成果,工業(yè)發(fā)展水平、經濟實力和綜合國力得到迅速提高,趕上和超過英國、法國等一些老牌資本主義國家。伴隨著后發(fā)資本主義國家的崛起,資本主義世界政治經濟矛盾進一步激化。它們急切要求打破舊的世界政治經濟格局,重新劃分勢力范圍和世界市場。由于殖民地和半殖民地是帝國主義國家的主要原料產地和商品銷售地,因此掠奪和侵占新的殖民地,或者從其他國家手中奪取殖民地,就成為20世紀初各帝國主義國家之間激烈斗爭的焦點。

從1914年開始,圍繞重新劃分勢力范圍和侵占殖民地,各帝國主義國家之間爆發(fā)了一場史無前例的戰(zhàn)爭——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這場戰(zhàn)爭主要在兩大帝國主義集團之間展開。一方是以英國、法國、俄國為首的協(xié)約國集團,日本、美國后來也隨之加入。另一方是以德國、奧匈帝國、奧斯曼土耳其帝國、意大利(后來退出)為首的同盟國集團。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歷時四年,主要戰(zhàn)場在歐洲,因此也稱為“歐戰(zhàn)”。

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深刻改變了20世紀上半期世界政治經濟格局。德國、奧匈帝國遭到慘敗,被迫投降。英國、法國、俄國的實力大為削弱。美國和日本在戰(zhàn)爭中獲得了不少利益,并進一步發(fā)展壯大。期間,俄國發(fā)生了無產階級革命,建立了世界上第一個社會主義國家,世界進入了無產階級革命時代。

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深刻影響了中國政治經濟發(fā)展,推動了近代中國的歷史演進。

首先,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改變了各帝國主義國家在中國的利益格局。日本利用歐洲列強忙于戰(zhàn)事,無暇東顧,奪取了德國在中國山東的各項權益,并進一步加緊對中國的掠奪和控制。1915年,日本強迫袁世凱與之簽訂旨在滅亡中國的“二十一條”。袁世凱死后,日本又扶植段祺瑞政府,通過“西原借款”和其他一筆筆貸款,獲得了過去連袁世凱都不敢讓與的許多特殊利益。1918年5月,段祺瑞政府還與日本簽訂了旨在反對蘇維埃俄國的《中日陸軍共同防敵軍事協(xié)定》和《中日海軍共同防敵軍事協(xié)定》,規(guī)定日軍可以在“共同防敵”的名義下,大批開入中國東北和蒙古地區(qū),并可以指揮有關的中國軍隊。這就使日本在華勢力迅速膨脹,打破了戰(zhàn)前帝國主義列強共同控制中國的局面,加深了日本同其他列強之間的矛盾,同時也加劇了國內各軍閥之間的矛盾。

其次,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深刻影響了中國政治格局和歷史走向。1917年8月14日,北洋政府宣布對德國和奧匈帝國作戰(zhàn)。中國作為參戰(zhàn)國,雖然沒有直接派兵參與作戰(zhàn),但從1916年開始到1918年戰(zhàn)爭結束,英法兩國在中國共招募華工14萬人左右。他們在歐戰(zhàn)中主要從事挖掘戰(zhàn)壕、筑路、救護傷員等戰(zhàn)勤和戰(zhàn)斗工作,約兩萬人付出了自己的生命。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結束后,中國作為戰(zhàn)勝國參加了巴黎和會。這次會議實際上是由英國、法國、美國、日本和意大利五國操縱的重新瓜分世界的分贓會議。中國代表在會議上提出廢除外國在中國的勢力范圍、撤退外國在中國的軍隊和巡警、撤銷領事裁判權、歸還租界、撤銷“二十一條”等正義要求,均遭到列強拒絕。在討論德國所屬殖民地問題時,巴黎和會竟準備將德國原在中國山東攫取的一切權益轉讓給日本。而北洋政府迫于西方列強壓力,竟準備在巴黎和約上簽字。中國作為戰(zhàn)勝國并沒有贏得尊嚴,相反民族危機日益加深,由此引發(fā)了偉大的五四運動。經過五四運動,中國民族民主革命進入了新的歷史階段。

再次,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客觀上促進了中國民族資本主義的發(fā)展。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期間,由于西方列強忙于歐洲戰(zhàn)事,暫時放松了對中國的侵略和控制,對華資本輸出和商品輸出有所減少,從而使中國民族資本主義發(fā)展出現(xiàn)了一個“短暫的春天”。據(jù)統(tǒng)計,從1914年到1919年,民族資本共新設廠礦379家,平均每年63家,新投資本8580萬元,平均每年1430萬元,年平均設廠數(shù)和投資額均比此前19年間增長一倍以上。從1913年至1920年,民族工業(yè)資本的年平均增長率為10.54%。民族資本在全國產業(yè)資本中的比重,由1913年的16%增至1920年的22%。(注:參見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中國共產黨歷史》,2版,第一卷,上冊,24頁,北京,中共黨史出版社,2011。)但是,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期間,中國遠未實現(xiàn)經濟獨立,更談不上建立完整的工業(yè)體系和國民經濟體系。

最后,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促進了中國工人階級的成長和壯大。據(jù)統(tǒng)計,1894年中國近代產業(yè)工人約有10萬人,到1914年增加到100萬人以上。經由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中國民族資本主義得到迅速發(fā)展,民族資產階級得到成長和壯大的同時,工人階級隊伍也得到迅猛發(fā)展。到五四運動前夕,工人階級人數(shù)已經增加到200萬。工人階級開始成為一個新興的重要的社會力量。相比資產階級,工人階級資格更老一些,社會基礎更廣泛一些。他們除了具有世界工人階級的一般特點外,還具有自身的優(yōu)點:他們深受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和官僚資本主義的三種壓迫,其嚴重性和殘酷性世所罕見,這就決定了他們革命性非常堅決。他們主要集中于沿海和沿江的大城市與大型企業(yè),便于組織和團結,有利于無產階級政黨在其中開展組織和宣傳活動。他們大多來源于破產的農民,與農民有某種天然的聯(lián)系,這便于結成工農聯(lián)盟。伴隨著中國工人階級在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期間的成長和壯大,中國工人階級開始由一個自在的階級轉化為一個自為的階級。

2.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對中國人思想上的沖擊

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及其對中國政治格局、經濟發(fā)展、社會結構的影響,給先進的中國人帶來了巨大的思想沖擊,推動了先進的中國人探索民族和國家出路的歷程。

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充分暴露了西方資本主義文明的弊端和危機,使中國人對西方資本主義產生了懷疑和不信任。從鴉片戰(zhàn)爭到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之初,中國人對西方資本主義的態(tài)度經歷了一個由拒斥到接受再到崇拜的過程。中國向西方的學習,也經歷了一個由技術層面到制度層面再到文化層面逐步演進的歷程。在先進的中國人心目中,資本主義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和完善。1915年,陳獨秀在《青年雜志》創(chuàng)刊號中指出,東洋文明“其質量舉未能脫古代文明之窠臼,名為‘近世’,其實猶古之遺也。可稱曰‘近世文明’者,乃歐羅巴人之所獨有,即西洋文明也,亦謂之歐羅巴文明”(注:《陳獨秀文章選編》(上),79頁。)。因此,“國人而欲脫蒙昧時代,羞為淺化之民也,則急起直追,當以科學與人權并重”(注:陳獨秀:《敬告青年》(1915年9月15日),載《青年雜志》第1卷第1號。)。

但是,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的爆發(fā),促使中國人重新認識和思考西方文明。據(jù)統(tǒng)計,從1914年歐戰(zhàn)爆發(fā)到1919年巴黎和會,《大公報》、《申報》、《東方雜志》等著名報刊均以大量篇幅報道和評論歐戰(zhàn),至少占其版面的1/3。(注:參見盧毅:《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與中國共產黨誕生》,見中國共產黨新聞網2011年6月15日(http://dangshi.people.com.cn/GB/138903/14910041.html)。)從中我們可以看出一個明顯的動向:一戰(zhàn)促使人們開始反思西方文明,尤其是資本主義文明。1916年10月10日,《東方雜志》主編杜亞泉在《靜的文明與動的文明》中指出:“近年以來,吾國人之羨慕西洋文明,無所不至,自軍國大事以至日用細微,無不效法西洋,而于自國固有之文明,幾不復置意。然自歐戰(zhàn)發(fā)生以來,西洋諸國,日以其科學所發(fā)明之利器,戕殺其同類,悲慘劇烈之狀態(tài),不但為吾國歷史之所無,亦且為世界從來所未有。吾人對于向所羨慕之西洋文明,已不勝其懷疑之意見,而吾國人之效法西洋文明者,亦不能于道德上或功業(yè)上,表示其信用于吾人,則吾人今后,不可不變其盲從之態(tài)度,而一審文明真價之所在。”(注:《杜亞泉文存》,338頁,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3。)隨后,他又在《戰(zhàn)后東西文明之調和》一文中指出:“此次大戰(zhàn),使西洋文明,露顯著之破綻,此非吾人偏見之言,凡研究現(xiàn)代文明者,殆無不有如是之感想。”因此,信賴西洋文明,“欲借之以免除悲慘與痛苦之謬想,不能不為之消滅”(注:同上書,345頁。)。這就十分明確地表達了對西方資本主義文明失望乃至拋棄的想法。1917年4月,李大釗甚至對西方科學技術提出了異議。他認為:“試剖今日文明之內容,竭人類之全知全能,所謀何事?制造殺人之器械而已,練習殺人之方術而已,增加殺人之智識而已,儲備殺人之費用而已!其余供人類和平歲月中享用之資產,既已為數(shù)甚僅,一旦炮火臨頭,莫不煙消霧散于戰(zhàn)云血雨之中矣。”(注:《李大釗全集》,第2卷,63頁,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1918年,李大釗進一步指出:“然此次戰(zhàn)爭,使歐洲文明之權威大生疑念。”(注:同上書,218頁。)1917年,青年毛澤東也指出,“西方思想亦未必盡是,幾多之部分,亦應與東方思想同時改造也”(注:《毛澤東早期文稿》,86頁。)。1920年,梁啟超也發(fā)表了對西方文化的深刻反思。他的《歐游心影錄》一書為國人描繪了戰(zhàn)后歐洲滿目瘡痍的景象,并宣告西方物質文明和“科學萬能之夢”已經破產。由上可以看出,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期間,中國思想界一改原來對西方文明的盲目崇拜,開始對西方文明產生了質疑和不信任,并進而重新探尋中國的出路。以陳獨秀、李大釗、毛澤東為代表的激進民主主義者,在俄國十月革命的影響下,逐步接受了馬克思主義。以梁啟超、杜亞泉為代表的文化保守主義者認為,西方文明已經沒落,已是弊端叢生,人類的未來文化就是中國文化的復興,全世界都要走“中國的路,孔家的路”。以胡適為代表的自由主義者,則繼續(xù)堅持西方式的資本主義文明之路。

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及中國在巴黎和會上外交的失敗,使先進的中國人逐步認清了西方列強的本質,放棄了對西方列強的幻想。中國在巴黎和會上外交的失敗,給中國人當頭一棒,促使中國人猛醒。以陳獨秀為例,一戰(zhàn)爆發(fā)之初,他認為其性質是一場正義與邪惡、民主主義與專制主義的戰(zhàn)爭。他指出:“此次歐戰(zhàn)之原因結果,固甚復雜,而君主主義與民主主義之消長,侵略主義與人道主義之消長,關系此戰(zhàn)乃至巨焉。”(注:《陳獨秀著作選》,第1卷,287頁。)及至巴黎和會召開前,陳獨秀才從“公理戰(zhàn)勝強權”的迷夢中驚醒。他指出:“如今那海洋自由問題,國際聯(lián)盟問題,巴爾干問題,殖民地占領問題,都是五個強國在秘密包辦。至于弱小國的權利問題,縮小軍備問題,民族自決問題,更是影兒沒有。”(注:同上書,475~476頁。)因此,五四運動結束后,他主張拋棄軍國主義與金力主義,同時“創(chuàng)造政治上、道德上、經濟上的新觀念,樹立新時代的精神,適應新社會的環(huán)境”。“我們理想的新時代新社會,是誠實的、進步的、積極的、自由的、平等的、創(chuàng)造的、美的、善的、和平的、相愛互助的、勞動而愉快的、全社會幸福的。希望那虛偽的、保守的、消極的、束縛的、階級的、因襲的、丑的、惡的、戰(zhàn)爭的、軋轢不安的、懶惰而煩悶的、少數(shù)幸福的現(xiàn)象,漸漸減少,至于消滅。”(注:《陳獨秀著作選》,第2卷,40~41頁,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3。)

由上可以看出,經由巴黎和會,先進的中國人逐步看清了西方列強的帝國主義本質,從而對其放棄了幻想。正如毛澤東所說:中國人對帝國主義的認識經歷了兩個階段。“第一階段是表面的感性的認識階段,表現(xiàn)在太平天國運動和義和團運動等籠統(tǒng)的排外主義的斗爭上。第二階段才進到理性的認識階段,看出了帝國主義內部和外部的各種矛盾,并看出了帝國主義聯(lián)合中國買辦階級和封建階級以壓榨中國人民大眾的實質,這種認識是從一九一九年五四運動前后才開始的。”(注:《毛澤東選集》,2版,第1卷,28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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