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現代化語境下的民眾教育與社會改造:1928-1937年北平地區民眾教育館研究
- 趙倩
- 5524字
- 2019-09-29 16:50:19
四、意外?多形式史料的綜合利用
傅斯年曾將歷史比作一個破罐子[1],史料好似散落各處的碎瓷片。要想拼出瓷罐的品貌,首先就要上窮碧落下黃泉,盡可能搜集瓷片。考古出土的、傳世的、博物館里的、民間收藏的,都在搜羅之列。材料越全,越能展現瓷罐本來的器型。同理,史料是史學研究的基礎。若無扎實的史料作為支撐,問題意識再好也是枉然。囿于材料不足而被迫放棄的論題絕不在少數。近代中國社會教育未受重視,除研究意義遭受質疑以外,史料付諸闕如或許也是導因?這似乎無須擔心,相關史料之豐富出乎意表。政學兩界、中央與地方、地方社會的材料無所不有。這對研究者而言,可遇而不可求。
(一)檔案史料的整理
本書使用的檔案史料以北京市檔案館及北京市各區檔案館所藏的相關檔案為主。北京市檔案館現有檔案資料145萬余卷(冊),其中民國時期檔案約占總量的三分之二。民國檔案主要按行政組織系統進行分類,例如J1是市政府、J2是社會局的檔案。北平社會教育的檔案及民教館的相關史料主要保存在教育局和社會局的檔案中,市政府、衛生局、警察局也保存了相當多的、與之相關的檔案史料。這些檔案包含了大量的工作計劃、總結報告及數字統計,較為清晰地反映了北平地區社會教育及民教館的基本狀況,是本研究最核心的資料。
(二)期刊與報紙
1928—1937年,社會教育倡導者創辦了多種刊物,借以探討社會教育理論問題、宣傳自身學術主張。其中以江蘇省立教育學院主辦的《教育與民眾》、梁漱溟主辦的《村治》月刊等最為著名。[2]
與此同時,北平市政當局同樣出于擴大社會教育影響、對社會教育理論進行探討的目的,創辦了多種期刊。其中,《時代教育》由北平市社會局第三科編印。1931年1月創刊,原為月刊。1935年12月出第3卷第4期后休刊。1936年4月復刊,改為季刊,卷期另起,1936年12月出第1卷第3期后停刊。該刊主要介紹北平市教育的發展狀況,社會教育與中小學教育一起被囊括其中。它不僅包含大量的工作計劃和工作報告,還有相當數量的統計數字及對相關理論問題的探討,既可與檔案、報紙材料相印證,又進一步豐富了我們對北平市民眾教育館及社會教育狀況的認識。
北平地區各民眾教育館也編印了多種刊物,對本館工作進行介紹、宣傳及總結,從理論角度對工作中遇到的問題進行細致探討。這主要有:《民眾教育季刊》、《民眾旬刊》、《北平民教月刊》、《北平市第三社教區民眾教育館月刊》、《民眾教育》、《新村月刊》等。
1928—1937年,北平地區各大報紙刊登了大量關于民眾教育館及社會教育的報道,這也是本研究材料的重要來源。除知名的《大公報》等以外,北平地區還有多種發行量大、讀者眾多的報紙,包括《北平晨報》、《京報》、《世界日報》、《世界晚報》、《東方快報》、《北平日報》、《北平晚報》等。
《世界日報》和《世界晚報》都是華北地區有較大影響的民營報紙。創辦人是成舍我,前期與他合作的作者有吳范寰、張恨水等。《世界日報》1925年2月10日在北京創刊。起初言論較為保守,1937年因抗日戰爭爆發一度停刊。該報在教育新聞界占有重要地位,凡教育設施、法規、教育活動、學生運動等大多有較為詳細的報道。《世界晚報》1924年4月15日創刊于北京。報紙在版面設計上刻意創新,力求吸引讀者。成舍我等人撰寫的社論很受讀者歡迎。抗日戰爭期間也一度停刊。因主要負責人為同一批人,故兩報有些報道內容完全相同。《京報》是中國近現代著名報紙之一。1918年10月5日在北京創刊,邵飄萍主辦。1926年4月邵飄萍被暗殺后一度停刊,1928年在邵飄萍夫人湯修慧主持下復刊。1937年7月停刊。《東方快報》創刊于1932年,辟有時代、教育界、曉園等欄目,內容涉及商業廣告、簡訊、各地新聞等。
(三)法令匯編、年鑒及史料匯編等
國民政府乃至地方各級政府都出版過不少法令匯編、年鑒、政府公報、各種統計等,其中的相關內容可以補充檔案材料的記載,有利于我們從宏觀上把握北平地區民眾教育館及社會教育的整體狀況。
國民政府教育部于1936年和1937年先后編印了《教育法令匯編》第一輯和第二輯(商務印書館)。其中社會教育與高等教育、中等教育等并列,是其重要內容之一。北平市政府也編有本地的教育法令匯編。如《北平市教育法規匯編》(北平市社會局教育科,1933),收錄了北平市社會教育各機構章程等。這些法令匯編有助于我們了解國民政府以及北平市地方政府對社會教育及民眾教育館的基本政策和規劃。
民國時期,國民政府及各級地方政府的公報比較齊全,查找起來也比較容易,北平地區政府公報也是如此。《北平市市政公報》原名《北平特別市市報》,1928年7月在北平創刊,由北平市政府秘書處編輯出版。它初為月刊,1929年1月改為日刊,期數另起,第65期(1930年9月)改為本名,1946年6月15日再次改名《北平市政府公報》,改為半月刊,設有法規、電文、任命狀、公牘、會議錄、各局文件匯刊、附錄等欄目。內容包括北平市政府的組織形式、人事任免、相關政策法令等,為本研究提供了重要線索。除北平市政當局出版的公報外,教育行政機關也編有教育方面的專門公報。它們包括《北平教育月刊》、《北平市教育行政周報》、《教育行政周報》等。[3]
此外,教育部編輯出版《第一次中國教育年鑒》(開明書店,1934)和《第二次中國教育年鑒》(商務印書館,1948)也是重要的參考資料。已經編輯出版的一些教育史資料匯編也收有社會教育相關史料。這主要有舒新城編的《中國近代教育史資料》(人民教育出版社,1981)、陳元暉主編的《中國近代教育史資料匯編》(上海教育出版社,1993)、何祥生編的《北京成人教育史志資料選輯》(中國建材工業出版社,1993)、陶西平主編的《北京教育志》叢書(北京教育出版社,1995)等。
陶西平主編的《北京教育志》叢書,搜集了民國年間(1912—1949)北京地區的教育相關文獻。根據文獻內容的不同,將其劃分為教育行政、小學教育和中學教育三個專題分別出版,即鄧菊英、高瑩主編的《北京近代教育行政史料》,鄧菊英、李誠編的《北京近代小學教育史料》上下冊,韓樸、田紅編的《北京近代中學教育史料》上下冊。其余學前教育、中等師范教育、職業教育、民族教育、特殊教育五個專題,因文獻數量較少,故并在一起集中出版,即為田紅、李誠編的《北京近代中師、職業、學前、特殊、民族教育史料》。
(四)相關著作
民國時期,社會教育倡導者十分注重理論研究,出版了大量著作。這主要包括:湯茂如著《民眾教育概論綱目》(中華平民教育促進會總會,1929)、李蒸著《民眾教育講演輯要》(北平文化學社,1931)、孟憲承著《民眾教育》(世界書局,1933)、秦柳方和武葆村著《民眾教育》(世界書局,1933)、商致中著《民眾教育》(大華書局,1933)、高踐四著《民眾教育》(商務印書館,1935)、莊澤宣和徐錫齡著《民眾教育通論》(中華書局,1934)、趙步霞編《民眾教育綱要》(中華書局,1935)、俞慶棠著《民眾教育》(正中書局,1938)、陳禮江著《民眾教育》(商務印書館,1936)、王衍孔著《民眾教育的理論基礎》(廣東省立民眾教育館,1936)、邰爽秋等編《民眾教育之理論與實際》(教育編譯館,1937)、童暄樵著《民眾教育行政》(漢文正楷印書局,1934)、許公鑒著《民眾教育實施法》(大東書局,1934)和《民眾教育視導》(商務印書館,1937)、林宗禮著《民眾教育館實施法》(商務印書館,1936)、趙冕著《社會教育行政》(商務印書館,1938)、甘豫源和段蘊剛著《民眾學校》(商務印書館,1937)等。
其中,我們尤應注意的是與北平地區民眾教育館及社會教育工作關系密切的學者。李蒸是比較具有代表性的人物,他早年就學于國立北京高等師范學校,1923年赴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師范學院留學,主修鄉村教育,獲哲學博士學位,歷任國民政府教育部社會教育司司長、國立北平師范大學校長、國立西北聯合大學常委、國立西北師范學院院長等職,著有《民眾教育講演輯要》一書。
北平地區民眾教育館工作人員也有探討理論問題的著作出版。崔尚之歷任第一社會教育區民眾教育館鄉村實驗區主任、閱覽部主任等職,著有《實驗民眾教育問題綱要》(豫文印刷局,1934)。他的著作集中反映了北平地區民教館工作人員對社會教育理論的理解和對具體工作的認識。
(五)各種統計、社會調查及口述材料
本研究以文本材料為主,它的形成難免受到精英階層觀念的影響。因此,研究者對這些材料本身存在的價值取向應當加以注意,不能不加分析地直接使用。王笛指出,在討論大眾信仰、民風民俗等問題時使用的“迷信”、“懶散作風”、“惰性”以及“不良社會風氣”,都是當時地方精英批評下層民眾的常用語言。他意識到,“我們所看到的大眾和大眾文化基本上是透過精英的眼睛”[4]。量化分析、調查訪談材料恰能彌補其不足。
對數據統計、圖表等材料的分析與歸納是我們進行量化研究最常使用的方法。定量分析可以輔助定性的分析研究,通過可靠的數據分析,可以使我們對研究對象的整體狀況與走向有更加精確的分析。
中央至地方政府整理出版了相當數量的社會教育統計材料。內容包括各社教機關的數量、工作人員數量、活動經費問題等各種統計數字。這為我們對北平地區社會教育的量化研究提供了有力而直接的材料,有利于我們橫向比較各個省市之間的社會教育狀況。這主要有:教育部社會教育司編的《全國社會教育概況》(南京京華印書館,1934)、教育部統計室編印的《全國社會教育統計》(1934)、教育部社會教育司編的《全國社會教育概況統計》(南京大陸印書館,1935)、北平特別市教育局第三科編印的《社會教育》(1930)、北平市社會局第三科編印的《二十一年度北平市教育統計》(1934)等。此外,北平地區其他政府機構編輯的統計類期刊也登載了相關統計材料。這主要有:《北平市教育統計》、《北平市政府統計月刊》等。[5]
可見,與北平地區民教館及社會教育相關的數據統計材料十分豐富。依此數據制成圖表,不僅可以精確地分析民教館的工作成效與基本狀況,還可以與全國其他地區的民教館及社教工作進行比較,凸顯北平地區在全國社教工作之中的地位與特色。
民眾與基層社會的反應是檢驗民眾教育與社會改造理論成效的重要標準。檔案、期刊、報紙主要反映的還是知識精英與政府層面的認識和看法,依據這些資料雖然可以全面地探討政府對民教館工作的規劃及民教館組織結構、工作范圍等制度建設的情況,但如果單純依靠民教館和政府的報告,很難把握民教館工作在基層民眾與社會取得的實際成效,這就要求我們要同時對基層民眾的反應和整個區域社會的情況進行分析。但是,能夠直接反映當時下層民眾觀念的材料十分有限。我們需要借助田野調查與口述史資料彌補文獻資料的不足,以求更加全面、真實地了解北平民教館及地方社會的基本狀況。
本研究的時段限定在20世紀20、30年代,距離現在時間過久,合適的訪談對象較難尋找。加之調查區域居民的流動較為頻繁,北京地區城市建設的進行也使相關遺存保存到現在者較少。這給調查訪談增加了難度,影響了口述史料的深度和廣度。幸運的是,民國時期燕京大學(燕大)、北平市政府、清華大學等做了相當細致和深入的社會調查,彌補了此類材料的缺失。
民國學者對北平地方社會狀況所做的田野調查,主要有李景漢的《北平郊外之鄉村家庭》(商務印書館,1929)、孟天培與甘博的《二十五年來北京之物價工資及生活程度》(國立北京大學,1926)、陶孟和的《北平生活費之分析》(商務印書館,1930)等。燕京大學社會學系是近代中國社會學的研究重鎮。在李景漢、吳文藻等學者的指導下,燕大社會學系的師生在北平地區進行了大量調查。這些成果主要體現在社會學系學生的學位論文[6]和學術刊物《社會學界》中。這些社會調查資料為我們了解這一時期北平地方社會的基本狀況提供了第一手材料。此外,1949年后,北京地區文史資料收集與整理了大量回憶性材料。20世紀90年代以來,介紹老北京衣、食、住、行等生活各個方面的書大量出版,北京燕山出版社出版的“老北京叢書”影響較大。此外,王永斌的《北京的商業街和老字號》(北京燕山出版社,1999)、《北京的關廂鄉鎮和老字號》(東方出版社,2003)等也是這方面較有分量的著作。
這些調查關注的問題恰與社會教育及民教館工作的重點相應。這為本研究提供了極具針對性的材料。通過對這些調查報告的分析,可以更加清晰地看出知識精英認識民眾的角度和社會改造模式的特色。
注釋
[1]參見傅斯年:《評丁文江的〈歷史人物與地理的關系〉》,見《傅斯年全集》,第1卷,428頁,長沙,湖南教育出版社,2003。
[2]根據張蓉《全國中文期刊聯合目錄(1833—1949)》的不完全統計,1928—1937年各種機構主辦的社會教育刊物有37種之多。但是,這一統計應該少于實際數字,僅北平地區就至少有6種直接相關的期刊。
[3]《北平教育月刊》由北平特別市教育局主辦,1928年8月創刊,1929年7月更名《教育月刊》,卷數另起,至1930年7月共出版13期。《北平市教育行政周報》由北平市教育局編輯處主辦,1931年4月創刊,第1卷第3期更名《教育行政周報》,1931年5月出版,至1932年1月共39期。
[4]王笛:《中文版自序》,見《街頭文化——成都公共空間、下層民眾與地方政治(1870—1930)》,李德英、謝繼華、鄧麗譯,6頁,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6。
[5]《北平市教育統計》由北平市社會局第三科主辦,1932—1934年出版。《北平市政府統計月刊》由北平市政府秘書處第一科統計股主辦,1934年6月更名《北平市政府統計特刊》,出版至1935年1月。
[6]主要的成果包括:麥曾倩的《中國工廠女工工資之研究》(1930)、牛鼐鄂的《北平一千二百貧戶之研究》(1932)、鄭震寰的《中國民眾讀物的分析研究》(1932)、張中堂的《一個村莊幾種組織的研究》(1932)、潘玉梅的《一個村鎮的農婦》(1932)、楊肖彭的《北平梨園行之研究》(1933)、劉志博的《北平印子錢之研究》(1934)、梁楨的《北平手工紡織毛呢業之研究》(1934)、邱雪峨的《一個村落社區產育禮俗的研究》(1935)、張孝訢的《北平會館調查》(1936)、水世琤的《托兒所的研究》(1936)、田德一的《一個農村組織之研究》(19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