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李憲知道自己兄長有這個想法心中自是彷徨不安的，她希望這只是李曙的一時玩笑話。

屋里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李憲緊盯著李曙大氣也不敢出，而李曙也是手把玩著茶杯良久后才開口，“其實就算不是我，遲早有一天也會因為利益的原因與世家貴族相對持。”

“憲兒，你難道沒有發現自大成朝建立以來就一直在與世家貴族之間相角力嗎？”李曙領著李憲坐下，思索著接下來的話該如何說出口，“就連……你恨著的、我們認為的那個道貌岸然的男人也是如此。”

李憲的身子一下子就僵直了，就連呼吸也有瞬間屏住了。

“怎么可能？”李憲喑啞著嗓音面容有些失色，“騙我的吧？阿兄……”

那個自私自利、道貌岸然的男人也會如此？

李憲不愿意相信。

李曙曉得她不愿相信，他也不過多地說什么，反而很悠閑地品了口今年新春留下的云頂山霧。

“騙你做什么？”李曙不知想到什么，語中滿是嘲諷，“年輕的時候倒是壯志滿酬的，不過老了嘛！”李曙搖頭哼哼兩聲不予評價。

李憲好半天沒說話，過了很久才掐著手心啞著聲問，“既然如此，他為什么還要迎那么多世家女子入宮呢？”

“難道這也是制衡世家貴族的一種手段嗎？！”

李曙看著雙眼通紅的李憲嘆氣道，“是的！這也是一種方式。”

“以婚姻、恩寵、血緣達成與世家貴族間的利益關系，讓世家貴族間自己就相互制約、爭斗。從而與皇室之間達成了一種微妙的平衡。”

“不過……”李曙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說，“還不夠！”

“這不僅沒有達到梁齊所說的大同世界，甚至連梁齊所說的邊角也挨不上！這只能說——”

“是如何在雙方的權利爭斗中如何保全自身利益的一種行為！”

“可是人保全自身不是很正常的嗎？”李憲雖然隱約知道大概是不對的，卻是說不清個所以然來，她滿臉不解地看著李曙道，“如果我遇到什么事最先想到的就是如何保全自己和阿兄啊！別人怎樣說到底與我并沒有多大的干系啊！”

“……”

就算是李憲明確地說出了自己不贊同的話，李曙也沒有什么過激的情緒，相反他還笑著摸摸李憲的頭很是欣慰地說，“真好啊！那我就等著憲兒保護我了。”

然后李曙他才慢慢對自己唯一的親人說出自己的想法，“三年前我也是和憲兒一樣的想法，只要保護好自身和憲兒就可以了，別人又與我有多大的干系呢？”

“不過有些事還真是說不準啊！”李曙看著漂浮的茶梗微微笑著，“三年前那場刺殺……”

李憲的雙手一下握緊杯壁，沉默了許久后悶悶的聲音傳來。

“對不起。”阿兄，都是因為我你才會險些喪命。

昔日之事早已過去，李曙也不覺得有什么大不了的，畢竟就算待在宮中依照當時的情形也不見得好的到哪里去。只不過他看李憲似乎還因為當年之事心懷愧疚不禁無奈笑笑，“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現在我不是好好的嗎？”

李曙捏住李憲臉頰兩側的肉扯了扯說道，“我將這些說出來可不是要你愧疚的啊！”

“無只掉內……”李憲吚吚嗚嗚地沖著李曙說自己知道了，讓李曙趕緊將自己放開。

原本還有些沉悶的氣氛就在兄妹倆的打鬧中煙消云散了，李曙也沒有強硬著非要李憲明白什么，兄妹倆就像是在聊一個尋常的話題一樣將它高高地拿起輕輕地放下。

不過李曙知道，若李憲真的打從心里在意這件事，那么不用自己提醒她自己就會去了解。

書房門外傳來了輕輕地叩門聲，李曙知道這是常青在提醒自己該去尚書省了，果不其然就聽見常青的聲音透過門窗傳了進來。

“殿下，您該去尚書省了，柳相公與秦閣老他們還在等著你了。”

“知道了。”李曙先是回了常青一句后轉頭再對李憲叮囑，“我有事要去尚書省處理，然后在里面我將今天你要學的東西都整理好了，待會兒你就自己學。若是你有什么不懂的……”李曙皺眉思索了半天，“等我處理完后你再來問我。”

如此交代了幾句便急匆匆地出門而去。

李曙轉出崇文殿就見常青早就備好了去尚書省的轎椅，他問，“如此匆忙地讓孤過去可知是出了什么事嗎？”

常青小跑著跟在轎椅后面回李曙的話，“小奴不知，只知道是柳相公身邊的人匆匆給小奴傳話讓太子殿下趕緊去尚書省。”

李曙皺眉心中暗想，如此匆忙，想來不是什么小事。

他心中焦急萬分但臉上依舊是一副沉著冷靜的模樣，除了眉頭比平日里皺的更緊些。

李曙推開尚書省正殿的門前腳剛邁進去就見兩個穿著紫色寬袖圓領官服、腰間佩戴著金魚袋的男人轉身直直地看向進來的李曙。

“太子殿下大安！”

李曙頓步朝兩人回禮，“柳相公、秦閣老亦大安。”

兩個男人，其中那位柳相公就是柳皇后的胞兄，李曙的大舅——柳修明。他已過不惑之年，雖然須發皆青、身姿挺拔，但由于常年緊皺眉頭的緣故，他本人看上去威嚴十足，讓人不敢忽視！

而站在柳修明身旁的那位頭發花白、身形瘦弱的老者則是戶部尚書——秦臻。

看到秦臻，李曙心中“咯噔”一下，曉得朝中又要發生大事了。他苦笑著沖他們說，“兩位找我來定是有要緊的事，還請兩位直說吧！”

柳明修點點頭表示明曉，待都坐下后從一旁抽出一本折子遞給了他右手邊的李曙，“殿下看看。”

李曙接過一看，殿中沉寂了些許，直到李曙看到后面手指不禁緊捏著發抖，“這……這簡直是荒唐至極！”只聽見“砰！”地一聲，李曙將手中的折子摔在桌子上一副怒不可喝的樣子。

從散開的折子中不難看出周家旁系……吞并良田等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