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宮門打開、策馬而出的那一剎那，我便知道，我等候多年的人，終于要來了。

這幾日正逢清明，雨淅淅瀝瀝的下個不停，實在討人嫌。她選在這個時候來，倒也不稀奇，一年又一年的清明，勾起了太多相思。忍了這么多年，也是為難她了。

她將到的那日，雨停了，屋檐上的茅草還在滴著雨水。我坐在院子里的桃花樹下，沏好了茶，等著我的客人。合上茶蓋，聽見叩門聲響起，時間剛剛好。開了門，第一眼見到她，著實讓人有些驚艷，已不再是多年前的摸樣。素衣素履，精瘦卻并不柔弱的身體。不俗且耐看的樣貌，尤為特別的眼睛，淺棕眼瞳，鳳尾眼角，渾身透著一股不同凡人的氣息。許是做了幾年帝王的緣故，眉宇間多了幾分狠戾的意味，少了些姑娘家該有的溫柔。這般天生的美人兒，我看了都有幾分心動，真真是難為了葉辭狠下心來不去憐香惜玉。

“見過女君”，她來是有求于我不假，但她的身份同樣不假。我并沒有向她行大禮，只微微欠身頷首。

撲通一聲，她竟直愣愣地跪下了，驚得泥點子飛上了旁邊的布招牌上，繼而匍匐在地。手上戴著精致刺繡的手套。她向我行了大禮，為區區一介凡夫俗子，竟值得她這天命之子向我行如此大禮。果然啊！這世間極少有人能過情關，哪怕帝王。

“南慕，拜見茶夫人，我······”

“民女身份卑微，怎可受女君如此大禮。還有，女君說笑了，民女并未聽過什么南慕，也不是在等一個叫南慕的人，女君請回吧！”只聽到南慕這二字，我便打斷了她。我等的人，不是什么南慕，只是一個悔心勝生欲的當年與我擦肩的姑娘，不是如今的女帝南慕。

她抬頭看著我，眉頭緊蹙，眼里盡是不解與慌張，還有奔走多日的疲勞。我依舊關了門，在她還未來得及追問的時候。

“顧二十，今有所求，請求拜見茶夫人，還請您開門。”

轉身走出不過五步，便聽見身后想起的聲音。我微微笑了笑。這才是我等了多年的人，幸好啊，要不今日的茶，差點就喂了桃花。

我立刻折身回去開門。她還跪在那里，分毫未離，只是緊蹙的眉頭松下了，深深松了一口氣，像是解了一道多年疑惑的迷。

“二十姑娘，起來吧！茶涼了，就失味了。”說完轉身離開。只聽得她在后面說：“二十，多謝茶夫人。”

我走到石桌旁坐下，她依舊站著，膝蓋的位置沾了不少的泥。妥妥一副求人的摸樣。

“二十姑娘，請坐吧。路途跋涉，奔波勞頓。喝杯茶吧。”我把沏好的茶遞到她面前。

她坐下碰了碰杯子，開口道：“夫人好像知道我會來，沏好了茶在等，有勞了。”

“多年之前，曾和姑娘擦肩，見姑娘氣質非凡，便多事看了看你的命數。還有你進竹林的時候，它們也已經告訴我了。未得應允，有所沖撞，還請見諒。”

“夫人言重了。若沒有夫人，我恐怕再也沒有見到他的機會了。”說完便低下頭，帶著手套的手不住地摩擦著手里的杯子。眼角淚光微閃，丹鳳眼角顯得更加楚楚動人。

“二十姑娘，茶要涼了。”她仿佛回了神，整個一副失禮后慌張的摸樣。看向桌上的茶，有些猶豫，而后一飲而盡杯中的茶。

看向我說：“世人皆道茶夫人的茶不可飲。飲者輕則神智混沌，魂魄皆失，重則當場倒地，一夢不起。如今我喝了這茶，除了有從未嘗過之味，只覺人間難得，并無其他感覺，果然傳言不可信。”

“是嗎？那，二十姑娘，可還信葉公子存留世間呢？”我有些挑逗似的話，瞬間引起了對面人的精神。“信，信，信，我信。”急切的回答，哪像是女帝，倒像是尋夫心切的婦人。

“二十姑娘既然來了，就該知道我這兒喝茶的規矩。這第一杯茶，是解姑娘奔波之勞，往后的茶，是要付出代價的。”她說的沒錯，我的茶，的確不是能隨便喝的，只是我給的除外。

“只要能再見他，什么代價我都可以。女帝之位、或是這手上的東西。你要，全給你。”

“道道你的故事吧。”

我的話讓她吃了一驚，許是沒想到我竟然不要帝位和她手上的東西，卻想聽聽她的故事。

但隨即回了神，輕聲回了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