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嗎？

柳明修與秦臻看到時也是與李曙差不多的想法。可若不是此事真的是荒唐至極又怎么會被人報了上來？

“若只是周家旁系如此也就算了，就怕……”說到這里柳明修止住不再說話，只是柳明修想要表達的意思李曙又怎么會聽不出來？

就怕牽扯到周家的周平方甚至是牽扯的更多，比如世家貴族等等。

秦臻雖已近花甲之年但依舊身子硬朗，他鼻音重重地“哼！”了聲不置可否。

“都上報到朝廷了，可見事情大到連地方府尹都壓不住了。”畢竟這事不是一朝一日所能形成的。

沉重的氣氛繼續在殿中蔓延，李曙臉上的神情更是十分凝重，而他不停在桌上敲得“篤篤”作響的手指更是泄露出他的不安與煩躁。

他強壓下心中的煩躁對柳明修與秦臻說，“明日這事在朝堂上必定又是一陣軒然大波，就算是圣人想壓也壓不下來，就只看——”

說到這里李曙微瞇著眼看向被扔在桌上的折子，“那位周家旁系是不是主謀人員了。”

柳明修與秦臻默然，他們自然知道這是與周家人脫不了干系，可如果沒有足夠的證據呈上帝聽，那么安慶帝極有可能會看在周貴妃與周平方的面上不痛不癢地懲罰下就完事。

那么到時候極有可能會助長這種非法兼并土地的行為，導致更多的平民怨聲載道！

秦臻知道此事事關重大，靠著拐杖撐起來顫顫巍巍地朝李曙道，“老臣身為戶部尚書治下不嚴才會任由這種不利于民生之事發生，老臣有罪！必當全力配合太子殿下追查！”

李曙趕緊起身扶了把秦臻，他知道這是秦臻在向自己表明態度，也笑著對秦臻說，“秦老嚴重了，發生這種事并非秦老本愿，怎么能怪在秦老頭上？倒是此事還需要秦老的多多協助！”

倒是一旁的柳明修問李曙，“太子殿下現在可要召見他人將事情安排下去？”

李曙略一思索就否定了柳明修的提議，他皺眉回道，“不可！此事還需要告知圣人，否則我等就是越俎代庖了。”

柳明修低頭回道，“是臣想岔了。不過周平方向來刁滑奸詐，就算周家是背后主使恐怕也沒有十足的證據反而會打草驚蛇。”

秦臻捻著長髯點頭稱是，“柳相公說得是極！周家敢做這樣的事想必是想好了事發之后的后路……”

李曙何嘗不知？只是眼下卻是由不得他猶豫的，他喃喃自語，“現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小娘子，已經到了晌午了，該用膳了。”

隨著叩門聲一起傳來的便是常給使那四平八穩的聲音，李憲揉了揉因為長時間看書而發漲的腦袋停下筆回了常給使一句，“知道了！”

然后等到李憲坐上桌子看著只有她一個人時，皺眉問道，“阿兄呢？還沒有忙完嗎？”

常給使一邊為李憲盛了碗枸杞烏雞湯一邊回她的話，“回小娘子，先前常青就傳話給老奴說郎君他留在尚書省用午膳。”

“叮~”

聽了這話，李憲放下手中的白瓷碗目光直直地看向常給使，“阿兄他經常如此嗎？”

常給使朝李憲的碗里夾著幾樣她愛吃的小菜，“平時倒不是，只有剛入朝的時候忙的連飯都吃不了為此還落下了胃心痛的毛病。”

“我怎么不知道？！”李憲心中震驚，沒法想李曙那有些過于消瘦的身形是怎么造成的。

常給使也知道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這些事明明是太子殿下讓他們不要告訴小娘子的，他頓了頓，思索一番還是決定告訴李憲，“前兩年太子殿下剛入朝時年紀尚輕，朝中有些大臣難免質疑，郎君的胃心痛就是在那時落下的。”

說到此處常給使不免有些怨李憲的，那時的太子殿下可謂是真正的孤立無援、腹背受敵，就算是有柳相公在朝中相幫襯又如何？有時到底是鞭長莫及。

而身為李曙的同胞妹妹的李憲在那時卻是選擇遠離皇宮，太子殿下心中的孤寂、苦痛又與誰說呢？

“小娘子沒在宮中自然是不知道，那時的郎君身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整個人壓抑的像是弓鉉一樣。”常給使說到動情處抹淚長嘆道，“老奴心中擔心的很，可是卻是什么忙也幫不上。”

李憲曉得這是常給使在埋怨自己當年任性的離宮，當時的她失去了母親只想要逃離那座壓抑的皇宮，卻不想失去母親的人從來不只有自己一個。

光是從常給使寥寥幾語中李憲不難勾勒出李曙入朝時被人刁難的艱辛，可是自己兄長卻從來沒有在自己面前提起過，“我……我從來都不知道。”

常給使啞著聲道，“郎君怕小娘子你擔心，所以在寄給小娘子的信件中從來不提及這些，就算是自己最不好的時候也依然堅持去司天臺給小娘子慶生。誰知道……唉！”

常給使搖頭嘆氣不語，可是李憲卻是知道常給使的未盡之語是什么。在兩年前臨近自己生辰之際自己沒有等到前來為自己慶生的兄長，卻是等到了太子李曙在山路遭遇刺客下落不明的噩耗！

她都快不記得自己那些日子是怎么過來的，白天哭、晚上哭，若不是師父將自己關在屋里恐怕自己早就沖出去找尋阿兄了。

幸好在自己快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聽到了找到太子李曙的消息，那時的自己又哭又笑像是瘋癲了一樣。

常給使也不愿看到李憲這般痛苦的模樣，嘆氣道，“老奴也不是故意說這些來傷小娘子的心，只是想要告訴小娘子有什么事您可以和郎君一起面對，畢竟你們是同胞兄妹，這世間不會有比你們更親近的存在了。”

“一個人的話，實在是很痛苦。”

李憲直到今時今日才知道自己偷來的三年輕松適意的時光是有人壓抑這百般的痛苦換來的，她捏緊了手中的筷子低聲道：“不會了。”

“以后都會陪在阿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