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隨著燕子等先頭部隊的離去，北方的森林和草原變得有些冷清。沿著河流與沼澤生長的茂密的草叢已干枯、凌亂，仙鶴們再也不能指望自己的居所能遮風避雨。好在仙鶴們已經整裝待發，就等長老會一聲令下便行動。在這臨近的時刻，仙鶴們反而顯得頗為悠閑。只見許多父母們無奈地跟在淘氣的孩子們后面，在沼澤里啄來啄去挑揀著他們最愛吃的昆蟲。只有幾只孤獨的大仙鶴在岸邊踱來踱去，仿佛在期待著什么。除了小鶴的父母和一對孤苦伶仃的老年夫婦以外，其他幾只都是還處在戀愛中的年輕仙鶴。

一陣寒風吹過，幾片枯葉在空中翻飛著。天上的云彩像是被撕裂拉長的棉花，一縷縷橫貫天空。風仿佛從世界盡頭吹來，絲練一般的云彩是它的足跡。它像是在檢閱天地萬物，絕不漏掉一個角落。天地間的每一個生靈都感到了風的寒冷氣息，變得瑟瑟發抖。遙遠的天際幾團烏云翻滾著向天空的中央襲來，它們的陰影籠罩著行經的大地。光與影在天空和大地上展開了交鋒，光明、愛和善不會與黑暗邪惡殊死對抗，它們任其自生自滅。黑暗邪惡最終必毀于自身。

形勢越發嚴峻，仙鶴們都已經上了岸，焦急地等待著指示。他們不明白為何到了如此地步還不出發。但他們相信，長老們必有他們的考慮，他們不會拿鶴群的生命冒險的。

一只仙鶴從不遠處的樹林里飛來，落在了鶴群跟前的一塊高地上。這位信使激動地宣布長老會的一致決定：即刻出發！鶴群們頓時激動起來，紛紛飛了起來，在空中盤旋著等待整隊。按照代代相傳的慣例，最強壯的幾只大仙鶴打頭，大部隊則根據年齡從兩翼次第排開，最后各由兩只大仙鶴墊后。另外，幾只老態龍鐘的鶴長老們分別排在兩翼中間，處于最安全的區域。隊形由“人”字形和“一”字形交替變換，就算偶爾放松，也要控制在最短的時間內。眾所周知，鶴族是相當講究紀律的。

鶴長老們終于飛來了，他們直接進入了預留給他們的位置。于是在空中已盤旋了許久的大部隊立即起航。由于風是從西北方向吹來，對于南遷的仙鶴們并不會形成阻力，反倒會讓他們一路順風。這就是為什么鶴長老們決定此時才出發的原因。需要注意的只有一點，就是鶴陣要時不時地校正航向。不過，這根本不算問題，因為經驗豐富的領航者們熟悉大地上的每一片田野和樹林，只要順著這些標記飛就行了。

小鶴的爸爸是領航者之一，他感到很驚喜，順風而行不僅速度很快，而且幾乎毫不費力。也許，以這樣的速度，不出兩天便能趕上小鶴和燕子們了。許多天不見，他已經十分想念孩子了，畢竟這是他們第一次分別這么久，而且孩子獨自在外（他不認為小燕子們能照顧小鶴）實在讓他擔心。于是，他更用力地飛，只求盡快與孩子相聚。大家還懷著剛出發的激動之情，斗志昂揚地跟著領航者奮勇飛向南方。

“是的，那只刁水鳥潛入了水下。在最后關頭，我鼓足了勁沖向了終點。可是，你們猜猜結果怎樣？我贏了嗎？”小燕子問道。

“肯定贏了！那水鳥怎么能飛得過你呢？”一個小兄弟說道。他的眼神是那么天真，讓小燕子感動不已。他不忍告訴他實際上自己輸了。

“你本來就那么厲害，剛才你都累成那樣了，不贏才怪呢！”另一個小兄弟說道。

“是的，你必贏無疑。不過，還是你親口來說我們的猜想是正確的吧！”起初纏著小燕子讓他講故事的那個小妹妹說道。

“好吧，你們真好。可是……我還是……怎么說呢，讓我再想一下……”小燕子不知如何開口，他可不想傷了小家伙們的心。

“你們如果不介意，我來給你們講結局吧！”小鶴臨時想出了一個計劃，說道，“你們的大哥哥也許太激動，語不成章了。”

“你倒是要怎樣講？你該知道后果吧，你該不會……”小燕子疑慮重重地說。

“放心好了，我向你保證，這將是一個比事實更令你們滿意的結局。”小燕子點了點頭，小鶴繼續說道，“首先我告訴你們，當時我是在空中俯瞰，因此見到了許多下面看不到的事情。這是沒有疑問的。對，水鳥潛入了水中，可是，那家伙并沒有沖向終點。我看見，他向左轉彎，最終上了岸。這時沙灘上圍過來幾只水鳥。你們知道，他們都一個樣，簡直不分彼此，我當然也分不清了。反正，他們圍在一起干什么，隨后就散了。有一只，我不知道是不是那一只，悄悄地跑到了終點。不一會兒，小燕子沖了過來，隨即暈倒在了沙灘上，我當即沖了下去。”

“原來是這么回事，真是可惡！”小燕子生氣地說。

“這是怎么回事，我沒有聽懂。到底贏了沒有？那個家伙是不是參賽者？”燕子妹妹急切地問道。

“氣死我了，原來如此！應該是這樣的：那個家伙體力不支，便耍了個詭計。他們知道我們分不清他們誰是誰，于是找了另一只水鳥假冒他提前等在了終點，讓我以為他先到了，就是這樣！這只賴皮鳥！”

“哼，真可惡！他們就不配跟你比！”燕子妹妹憤憤地說。

“他們首先輸在了道德上。”一直一言不發的一個小弟弟突然鄭重地說道。

小鶴和小燕子感到無比驚訝，其他小聽眾們倒沒覺得這句話有什么大不了。

小燕子突然笑了，問道：“那么，你們誰能告訴我，我到底贏了沒有？”

“嗯……這個……我覺得……嗯……你們好像都沒有贏？”一個小弟弟謹慎地說。

“什么？你說大哥哥沒有贏？那就是輸嘍？！”那個愛發脾氣的燕子妹妹不滿地反問道。

“你們別爭，大家都說說自己的看法，不要管別人的觀點。”小鶴說道。

“你是真正的勝利者，這毫無疑問！”燕子妹妹說道。

有幾只小燕子東瞅瞅、西瞧瞧，或者干脆低頭不語。不知他們是在沉思還是對這個問題沒有想法。

大家沉默了一陣兒，小燕子說道：“好吧，那我來說說。第一，那只刁水鳥耍賴，實際上他這是放棄了比賽。比賽不就是在規則之下的公平競爭嗎？這鬼東西和我約定好了比賽，什么都說得很明確了，他卻做出了這等卑鄙之事，他還有資格和我比嗎？因此，他絕對是個失敗者，是道德和比賽上的雙重失敗者！第二，我在比賽后半程就沒有讓他領先過，而且最后我還拼盡全力沖向終點，那種爆發力和瞬時速度是我從未有過的，他連疲倦的我都趕不上，又怎能追上爆發的我？所以，我是當之無愧的勝利者。不過，去他的水鳥吧，我才不屑于戰勝他來獲得榮耀。”

“所以……你……贏了？”那個小弟弟更加謹慎地說。

“那還用說？！”燕子妹妹有些激動地說。

而那幾只低著頭的小燕子終于抬起了頭，呆呆地望了望小燕子，隨即又低下了頭。

“好了，你們知道就行了，故事講完了。”小燕子說道。

“啊？”不知是哪只小燕子如此表達了他的驚訝。小家伙們面面相覷，仿佛才意識到故事已經講完了。

“唉，可惜我長這么大還沒有冒過一次險呢！”燕子妹妹感慨道。

“你這么想冒險？要知道，冒險是需要膽量的。”小燕子說道。他感覺和這個活潑可愛的小妹妹說話十分愉快，但他也說不清楚這是為什么，真有些莫名其妙。

“我有的是膽量！”燕子妹妹叫道。

“嘿嘿，先別夸口，如果真冒險，你敢去嗎？”小燕子說。

“愿意，愿意！去哪兒呀？”燕子妹妹說。

“這個嘛，我得想一想。因為我也是第一次遷徙，不太了解這一路有什么好玩的。”小燕子說。

“我倒知道一個好地方，我說給你們聽聽。”方才小鶴一直在想該不該告訴大家自己的發現，他一度怕拖累了大家，但又想大家都這么具有冒險精神，不與大家分享也許有點自私呢。于是他就說了出來。

聽了小鶴的講述，小燕子和燕子妹妹一致認為這絕對是冒險的好地方。于是，在他倆的慫恿下，加上小鶴也對那個危險之地心存掛念，他們三個便興致勃勃地一起謀劃起來，準備在大部隊再度出發之前進行一次名副其實的冒險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