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田野逐漸變得稀疏，光禿禿的樹木逐漸增多，最終出現了一片頗為廣袤的森林。森林里鋪著一層厚厚的落葉，沒有一絲聲響。也許這里的居民是去參加什么聚會了。

森林的邊緣靠近田野的地方是一個很大的湖泊，它是森林居民生存和繁衍的源泉，也是大家休閑玩耍的樂園。松鼠、錦雞、啄木鳥、布谷鳥、野兔、野豬、貓頭鷹、喜鵲、麻雀、眼鏡蛇以及總是忙著為冬眠儲存食物的昆蟲們都帶著一家老小來這里玩耍。

湖邊的沙灘上呈現出一片熱鬧的景象，而有些調皮的小鳥則貼著湖面飛來飛去，向父母和同伴展示著他們的絕技。

天空中顫動著一群黑點，那是燕群在向湖泊飛臨。他們在一片開闊的沙灘上降落下來，一群麻雀立即圍了上來噓寒問暖。

“朋友們，打哪兒來呀？”一只麻雀蹦蹦跳跳地說。

“你們就是燕子吧？”一只滿臉疑惑的麻雀沖上前問道。

“嘿，我敢打賭你們就是燕子！”一只肥嘟嘟的麻雀說著翻了個跟頭。

“不，他們不是燕子，是信天翁，我敢跟魔鬼打賭自己的腦袋！”一只瘸腿麻雀邊跳邊說。

“夠了，大家安靜！我們是草原上來的燕子！”領頭的燕子有些吃力地喊著，聒噪的麻雀們頓時安靜了下來。

小鶴悄悄地對小燕子說：“這不是麻雀嗎？他們怎么不認識你們呢？”

小燕子搖了搖頭。

“瞧瞧，是燕子朋友！我沒說錯吧？”那只麻雀說著又忍不住翻了個跟頭。

“嘿，見鬼，真讓他給猜著了！”那只瘸腿麻雀一臉茫然地撲棱一下飛走了，他仿佛突然意識到自己來錯了地方，并立即飛向了本該去的地方。

這時，一只頗有風度的松鼠走了過來，麻雀們立即一哄而散，瞬間不知去向。

松鼠是“冬之旅”飯館的老板，這個精明的家伙專門給遷徙大軍提供各種食物，顧客們則要付給他幾片掉落的羽毛。松鼠因此發了大財，他轉而將積存的羽毛作為傭金讓其他松鼠幫他采集各種食物，并將剩余的食物儲藏起來以備冬用。松鼠們則將那些羽毛鋪在了各自的樹洞里。

正當大家在“冬之旅”飯館飽餐一頓的時候，小鶴和小燕子已經在商量著要跟水上嬉戲的鳥兒們一較高下了。所以，當大家吃飽喝足后去沙灘散步時，兩個朋友便急切地飛向了湖面，加入了嬉戲的鳥群。

幾只水鳥在湖面上進行著各種高難度的特技表演，對這兩個不速之客毫不理睬。他們時而緊貼著湖面飛行，時而猛地俯沖下來，在即將撞擊水面的緊急時刻來個九十度大轉彎。也有幾只剛成年的水鳥小心翼翼地潛入水中，銜一條小魚出來。

兩個朋友在湖面上飛了幾圈，并沒有干擾到嬉戲的水鳥們。但他們絕不僅僅是個羨慕者。

一只水鳥猛地從水中躥出，濺起一串浪花，折射出五顏六色的光彩。他將銜著的一條小魚拋了起來，迅速地在空中翻了個跟頭，又穩穩地接住了小魚。

“我可不會去欺負一條小魚，還在大家面前引以為榮。”小燕子若有所指地高聲說道。

河灘上的水鳥們頓時一片唏噓聲，一只肥嘟嘟的雌水鳥叉著翅膀說：“原來是燕子呀！你還是跟你們的毛毛蟲打交道吧，你哪里知道魚兒的味道！”

“就是，就是。”群鳥興奮地附和道。

小燕子的脾氣可不太好，他對剛做完特技表演的那只水鳥說道：“我要跟你這個以大欺小的家伙比試比試，敢不敢？”

水鳥接受了挑戰，他扔掉了銜著的小魚，但魚兒隨即被另一只水鳥一口接住并吞了下去。水鳥飛到小燕子跟前，傲慢地說道：“比什么？潛水？捉魚？”

湖面上和沙灘上的水鳥們一陣哄笑。

“很簡單，比飛行特技。我可不喜歡溺水和欺負小魚。”小燕子很自信地說。他突然感到有點不對勁，因為小鶴不知何時沒了蹤影。

“好吧，不過事先告訴你，我可是今天湖面飛行大賽的冠軍。怎么比？”水鳥得意地向同伴們眨了眨眼。

“貼著湖面，從這頭飛到那頭，先到者勝。”小燕子說。

于是，眾鳥簇擁著僅有的兩位選手飛到了沙灘上。群鳥們聚集在一起，懷著強烈的好奇心關注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一個獨眼老水鳥作為發令員站在競爭者旁邊，他詢問地看了一眼水鳥，水鳥說：“我時刻準備著！”

小燕子則撲棱棱抖了抖羽毛，向老水鳥點了點頭。

老水鳥看了看波光粼粼的湖面，說：“祝你們好運！”接著很突然地發出了一聲尖叫。小燕子冷不防嚇了一跳，而身旁的水鳥已如箭一般射了出去。

小燕子立即追了上去，緊貼著湖面如閃電般劃過。水面上他的倒影也隨著他疾速地移動。小燕子還真有點驚訝，因為他始終沒有看見水鳥的影子。這讓向來不服輸的他感到一些緊張，于是更加奮力地急追而去。

正當小燕子在湖面上急速飛馳之際，小鶴卻在茂盛濃密的森林里釋放著他的好奇心。

微風從樹梢吹過，金色的楊樹葉閃閃爍爍，仿佛陽光被吹散了一般。腳踩在蓬松的落葉上是那么舒服，讓闖入者欣喜不已。樹梢上一個個鳥窩靜悄悄的，因為大家都到池塘邊放松去了。小鶴忍不住想瞧瞧這些搭建在樹上的奇妙房屋，遺憾的是交錯的枝杈使他無法展開寬廣的羽翼。

就在失望的情緒在心頭萌芽之時，他突然看見不遠處一片光明，充滿了燦爛的陽光，一種神圣而又神秘的感覺引導著他走向光明之地。

小鶴走出了森林，來到了一片明晃晃的草地。這里悄無聲息，不同于森林里的那種寂靜。森林里的寂靜是鳥兒們暫時離開所留下的落寞，它是暫時的。而這里，在這片翠色依稀的草地上，這種寂靜是永恒的，因為每一個喧鬧的闖入者都會因為敬畏之情而安靜下來。

小鶴飛起來觀察草地的全景。

與其說這片草地廣闊，倒不如說它很狹長。草地呈南北走向，伴隨著森林而蜿蜒曲折。之所以說它狹長，是因為另一側被一道相當長的鐵絲網和木柵欄所截斷。柵欄的那一邊看上去也是同樣的草地，只不過稍遠處有幾座人類的房子。

小鶴心想那幾所房子雖在遠處，但很顯然柵欄以內都屬于人類的勢力范圍，森林里的居民們難道不害怕嗎？奇怪的是，湖邊游玩的動物們似乎天天如此，顯然不是因為什么節日才聚在一起的。小鶴越發好奇了，不管有沒有危險，他決定悄悄地去打探一下。

小鶴飛越了鐵絲網和柵欄，繼續向遠處的房屋飛去。他發現這里除了衰敗的枯草以外什么都沒有，也沒有動物活動的痕跡。臨近了，小鶴才發現那是幾所木屋。為了不引起注意，他便降落下來，躲到了沒有窗戶的一側。

曠野的寂靜讓小鶴感到一絲緊張，這可是他生平第一次獨自冒險，而且是闖進人類居住區。他有點后悔來這里了，但又暗自祈禱千萬別遇上人。正當小鶴胡思亂想之際，身后的這所木屋里突然發出一陣混亂的響聲，他不知道那是不是人的聲音，難道自己被發現了？糟了！小鶴立即飛了起來，拼命地向森林飛去。

直到再度飛越了柵欄，心驚膽戰的小鶴才逐漸鎮靜下來，并忍不住回首反顧，看敵人有沒有追來。讓他驚訝的是，柵欄那邊明晃晃的草地仍那么空曠寂靜。難道自己太謹小慎微了？小鶴一時感到羞愧不已。他暗下誓言，近日必將再來一次，且要闖到木屋那邊去。

湖面上正在進行激烈的比賽，小燕子和對手不分上下，交替領先。一群狂熱的水鳥也跟在競爭者后面吶喊助威，發出一片令人煩躁的喧囂聲。小鶴在更高一點的空中盤旋著，俯瞰著湖面上追逐的鳥群們。

比賽還有最后一程了，領先的小燕子逐漸拉開了和水鳥的距離。小鶴感到十分激動，但他不想驚擾小燕子，應該等比賽結束后再去祝賀他。

小燕子雖然處于領先位置，但他實在沒有多少力氣了，瘦小的翅膀已發軟，越來越用不上力了。水鳥又追了上來，小燕子發現對手也體力不支了，但似乎比自己要好一點。突然，水鳥又潛入了水中，正如比賽剛開始時一樣。剛才在半路上，水鳥突然從水中冒出來，嚇了小燕子一跳。好在這一次小燕子已有了心理準備，他猛吸了一口氣，沖向了近在眼前的終點。臨近沙灘的那一刻，小燕子驚呆了！他看見水鳥早已在那里叉著翅膀譏諷他呢！小燕子氣惱不已，一下子暈倒在了沙灘上。

看到這一幕，小鶴立即沖了下來，落在了小燕子跟前。老燕子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也落在了小燕子跟前。老燕子將小燕子放在了小鶴的背上，準備飛回“冬之旅”飯館。這時，獲勝的水鳥走了過來，難掩喜色地說道：“實在不好意思，很抱歉，不過，他也是好樣的。這可是有史以來第一個敢挑戰我們的燕子啊！再見！”水鳥說完便展翅而去，群鳥們也跟著飛走了。

小鶴馱著小燕子和老燕子飛了起來，老燕子在上面保護小燕子，以免他掉落下來。老燕子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唉，小家伙啊，怎么這么爭強好勝呢？怎么能跟那些賴皮的家伙一般見識呢？快快好起來吧！”

“是啊，我方才在空中俯瞰，發現情況有點不正常。”小鶴說道。

小燕子咳了幾下，吐出了幾粒沙子，緩緩地睜開了眼，說道：“我沒事，我只是太氣憤了。我一向是自信滿滿的，可我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我很難接受啊！”

“孩子，你沒事了就好，再別提這事了，否則你媽媽知道了該擔心了。”老燕子微笑著說。

“嘿，我就知道你不會有事的。以你的體質，怎么也不至于累成這樣吧？”小鶴轉過頭說道。

“我是太氣憤了！”小燕子憤憤地說。他試著振翅飛翔，但拍了幾下又倒下了。

“行了，別折騰了，先到飯館去休息。”小鶴說著落了下來。有幾只好奇的小燕子立即圍了過來。

“去一邊玩去，小家伙們，有啥好看的？”老燕子說著將小燕子扶了下來。

“嘿，你們想聽故事嗎？”小燕子對比他還小的弟弟妹妹們說。這些小燕子都是故鄉左鄰右舍家的孩子。

“想啊，當然想了，我最愛聽故事了！”一只燕子妹妹熱切地說。她以前在故鄉見過小燕子幾面，并沒有說過話。

“可是，講故事不是我的本職工作嗎？”老燕子別有用心地笑著說。

“哼！你就知道講你那寶貝老祖宗的故事，我都聽膩了！”燕子妹妹說。

“啊，好你個忘恩負義的小東西，以前是誰搖著我的翅膀求我講故事的？我的老祖宗可讓你做了無數個好夢啊！”老燕子逗著說。

“討厭的老祖宗！”燕子妹妹生氣了。

小燕子逐漸恢復過來，他來回走了幾步說道：“好了，大家都認真聽了。我給你們講一個驚心動魄的故事，就發生在剛才。聽好了，故事開始了……”

小燕子們立刻變得聚精會神，跟著小燕子開始了一番跌宕起伏的冒險之旅……

老燕子微笑著搖搖頭，走進了“冬之旅”飯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