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畢剛走到二層的平臺，就發現張鈺圓倒在二年一班的門口。他的傷在右小腿，鮮血把半邊衣服都染透了。

人現在還有知覺，能夠艱難緩慢地拖著傷腿坐靠到墻邊，只是對自己的傷口束手無策。何畢直接走了過去，半蹲下來，動作利落地幫他止血。在印象中他并沒有處理過類似傷口，連何畢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就很熟練地包扎好了。張鈺圓向他低聲道了謝。

“誰動的手？”何畢把他扶起來，問道。

張鈺圓被問到后猶豫了一番，才低聲地吐出一個名字。

“是……徐越。”

何畢沉默。

說實話他并沒有完全相信張鈺圓的話。因為上次劉毅也是用了同樣的方法，被人追殺，受傷，倒在他面前等著他救，偽裝成虛弱的樣子，然后半點情面不講地捅了他致命的一刀。

他現在懷疑張鈺圓會背后捅刀，也懷疑張所說的那個徐越正隱藏在暗處圖謀不軌，最好的方法就是狠下心來不去管，反正大家又不熟。在這種你死我活的游戲里面，每個人自顧不暇。因此沒有人會譴責他見死不救，甚至幾乎都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么。

但是人就這么在他眼皮底下淌血，他又沒辦法做到熟視無睹。何畢感慨自己心里殘存的良知，嘆息著說：“小張啊，我冒死來救你，你可千萬別給我來一場現實版農夫與蛇啊。”

張鈺圓因為失血，腦子也不太靈光。他慢慢地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何畢是在警告他不要恩將仇報。

他連連搖頭否認說：“我不會的。”

“那就好。”何畢敷衍地應了一聲，也聽不出來信沒信。

然后他問張鈺圓現在想去哪兒躲著。他只負責把他送到地方，隨后還要回三樓去找線索。

張鈺圓一聽，也不好麻煩他扶太遠，就近指了一個班級說：“把我放進那個班就行。”

何畢一看，二年二班，正是之前他把劉毅扶進去的班級。張鈺圓見他突然不走了，奇怪地問：“怎么了？”

“沒什么。”何畢搖了下頭，略略思索。然后他松開張鈺圓的手臂，自己站好，審視著對方。

他的視線掃過青年的傷口，又落在這人困惑的臉上，平靜地說：“我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關于你的。”

“你說。”

“你剛剛自稱是徐越傷了你。我在想，小徐要怎么做，才能劃傷你的小腿。”

何畢剛才就感覺有點奇怪，看張鈺圓的樣子，衣服頭發干干凈凈，他跟徐越應該沒有進行過激烈的對抗。那他突然受傷，就有可能是藏在暗處的徐越偷襲給了他一刀。徐越身高在一米八左右，如果是他偷襲，拿刀的手再怎么放低也不可能到小腿，除非他的原始姿勢是趴著或者蹲著。

這棟校舍月光照不到的死角那么多，徐越本身對學校的構造又比他們都要熟悉，他干嘛非得蹲著偷襲？

當然，也有可能是張鈺圓在上樓上到最后一個臺階的時候，啪唧一下倒了。不過看本尊現在的神色，這種情況可以排除了。

張鈺圓的表情變了一下，似乎自己也知道傷在這處不好解釋，所以只是含糊地說：

“我剛才從一層走上來，剛想去找你們，這時候徐越突然就拿著匕首沖了出來。我也很慌，所以……沒有看清楚他是怎么出手的。”

“然后呢？徐越現在在哪里？”

“他、他……”

張鈺圓的語氣吞吞吐吐，眼神游移不定，似乎很不想跟何畢對視。

何畢在這種時刻耐心爆表，他等待著張鈺圓的解釋。

張鈺圓低下了頭，不說話了，似乎默認了自己說謊的事實。何畢心中的疑惑像漣漪漾起，他不由得向青年的方向走近兩步。

“你……”

“何畢，對不起，我也不想這樣……”張鈺圓低著頭，聽說話的口吻很是愧疚，“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但是游戲就是這么殘酷，有贏家，肯定會有輸家。所以……”

他說到后來，聲音逐漸降低，何畢要很仔細地聽才能聽見他說什么。

“所以、所以……”張鈺圓反復咕噥這兩個字，聽得何畢直皺眉。猛然間，他抬起了頭，目眥欲裂，陰惻惻地笑著低咒道，“所以，你去死吧！”

噗——

冰冷的利刃刺破皮膚的聲音清晰可聞，尖銳的痛感從一點蔓延到全身。何畢的眼睛睜大，身體控制不住地向前倒下。他低下頭，看著鮮血漫過衣襟，仿佛在他的胸口開出一朵艷麗的花。

張鈺圓抑制不住激動，小聲低反復低語道：“快贏了，我們就快贏了。”

何畢在倒下的同時，覺得自己的意識慢慢遠離。在他徹底昏過去之前，他看到手持匕首的徐越從他背后走出來。那柄匕首，還掛著他的鮮血。

我知道了。

何畢的嘴角染血，在另外兩人看不見的角度，浮出一抹笑。

不會讓你們贏的。

他的意識一松，所有的知覺仿佛獲得自由的風箏，離他越來越遠。

黑暗重新降臨。

何畢閉上雙眼的前一刻，正在三層的蘇聲和許崇陽仿佛感應到了什么。出人意料的是，他們兩人此時并沒有任何找線索的意圖，只是一人占據教室的一個角落，離得很遠。蘇聲首先抬起了臉。她從進入這間教室后就一直坐立難安，但是她需要盯著許崇陽，防止他搞出一些難以補救的小動作。許崇陽倒是不怎么在意蘇聲的存在。他拖了一把椅子出來坐下，大咧咧地把腿交疊放在桌面，閉目養神。

在何畢被刺傷的那一瞬間，他睜開眼睛，與蘇聲隔空對視。

“你不用防備我，”許崇陽拖長了聲音，懶洋洋地說著，“這個驚喜匣子的等級太低，影響不到你我二人，我不會對何畢出手。”

蘇聲眼中的懷疑半點都沒有褪去，許崇陽也不在乎她是什么反應，自顧自地說下去。

“再說，已經兩次了。他要是不笨，應該早就看出這里面玩的是什么小把戲。”

“就看……他有沒有勇氣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