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還沒有到對面去，但許崇陽猜測，另一邊應該是對稱的結構，同樣有四個班。因為教學樓中間的辦公區對面就是樓梯，所以在設計上比兩側的教室更寬敞，月光無法照射到里面，許崇陽面對的是一片濃郁又壓抑的黑暗。

他伸出手，試圖穿過防火門，去觸摸那片暗色，卻在指尖即將碰到的時候收回了手。

許崇陽似有所感。他轉過身，發現身后不知何時站了一個人。

何畢垂著手站在走廊的中央，面無表情地看向他前面的許崇陽。說是看，他的眼睛卻沒有一丁點神采，木楞楞的，像個精致的雕像。

在他的衣服右下方，有大片大片的紅色印記，似乎是被血染的。隔了幾米，許崇陽仍然能嗅到濃重的血腥氣。

他受了很重的傷。而且……可能是致命傷。

何畢一動未動，沒有開口說話，看起來也不像是會攻擊的意思。許崇陽上前一步，他反而在向后退。等許崇陽走起來的時候，何畢掉頭就跑了。

他跑得很快，身上的傷仿佛不存在一樣，雙腳幾乎不沾地，眼神不好使的幾乎會認為他在飄。許崇陽緊跟其后，他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判斷何畢現在是不是人類。然而何畢現在的狀態讓他很摸不著頭腦。一般情況下，游戲內的非人玩家在發現人類之后，普遍的第一反應就是攻擊，除非秩序有限制。因為人類的戰斗力相對于它們來說實在太渺小。秩序游戲，說白了就是貓捉老鼠。只有老鼠才需要躲藏。

但是眼前的何畢發現他動了之后轉身就逃，說是害怕又不像。因為如果他真的害怕，便沒必要主動出現在他面前。何畢有自己的目的。

許崇陽追在何畢身后，邊跑邊分析。他腦子轉得快，腳下的步伐也沒有放慢。即便如此，何畢仍然和他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沒有徹底甩掉他，又不會完全讓他趕上來。似乎是……要把他引向某個地方。

這條走廊本來就不算長，兩人一前一后，很快就抵達了盡頭。就在這時，何畢突然放慢了腳步，回頭看了許崇陽一眼。許崇陽本以為他要有什么動作，也謹慎地退了一步，然后才繼續跟上。趁著這短短幾秒的工夫，何畢扭頭下了樓梯。因為視線被墻壁阻擋，許崇陽只聽見有人大叫一聲，然后是一陣雜音，似乎是跌倒了。

許崇陽的眉頭狠狠地皺了一下，他當機立斷拔出隨身攜帶的短刀藏在身后，小心翼翼地探頭察看情況。他以為他會看到有人慘死于何畢之手的畫面，沒想到，倒在血泊中的那個人，竟然是何畢。

“我、我不是……”

許崇陽眼神一偏，注意到癱坐在地上，不斷后退的張鈺圓。他手里還拿著一柄銳利的匕首，刀刃刮了血滴。張鈺圓不敢置信地盯著倒在地上的何畢，又仿佛被燙到一般，哆嗦著丟掉了手中的匕首。冰冷的銳器磕在地面上，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許崇陽沒顧得上管他，目前最要緊的事是檢查何畢。人已經沒有呼吸了。何畢的腹部有兩道傷口，一道在右腹，血已經凝固，另一道在腹部中間，還在流血，應該就是張鈺圓剛剛刺的那一刀。許崇陽仔細地觀察那兩處傷口。他從外套的口袋里拿出一只微型手電筒，照在傷口處。

在白剌剌的手電筒燈光照射下，傷口看得很清楚。有點奇怪的是，張鈺圓刺的那一刀并不深，相比較起來，右腹的那一下更致命，而且很準確地傷到內臟，看來下手的人很專業。

沒有人能承受著這么嚴重的傷自如地跑動，所以在之前他追著何畢跑的時候，人應該早就沒氣了。但不知道為什么何畢一直支撐到張鈺圓上樓才倒下。這是……有什么特殊的目的嗎？

張鈺圓此時也稍微冷靜一點了。雖然許崇陽的關注點全在尸體上，沒有質問他，但他覺得還是有必要解釋兩句。

“我剛才上樓的時候，看見一個東西背對著光搖搖晃晃地下來，身上血腥味很重。我以為是什么怪物，所以掏出匕首來應付。沒想到他直接撲到我的匕首上來，我嚇了一跳，手縮了一下，但是也刺傷他了，然后、然后他就倒下了?！?

許崇陽聽完了張鈺圓的解釋，又問了他幾個問題。

“你在幾樓醒的？”

“三、三樓，三年五班?！?

“為什么下樓？”

“我從教室出來，走廊里沒人。我離樓梯很近，就打算先下樓看看。然后我碰見劉毅，他說不要到二層。我在樓梯停留一會兒，又打算到三層躲一躲?！?

“手里的匕首哪來的？”

“在教室里撿到的……”

“我怎么沒撿到？”

“呃……這個我也不知道啊?！?

許崇陽確實是沒看到匕首一類的東西，他的短刀是自備的。不過也有可能是他搜的不仔細，或者是干脆就不存在。

張鈺圓盯著地上躺倒的尸體，還是很怕。剛剛許崇陽檢查傷口的時候他也看到了。雖然不是很懂，但他刺的那一下根本不嚴重，這個他還是能看出來的。既然何畢的死跟自己無關，他多少減輕了些心理壓力。不過這具尸體仿佛在提醒他們都逃脫不了命運，這讓張鈺圓又渾身發冷。

“現在……該怎么辦？”他扶著樓梯的扶手，顫巍巍地站起身，“直接走嗎？”

張鈺圓算上這次才第二次玩生存模式。不是所有新人玩家都像何畢這樣，在直面生死的關頭能立刻找準自己位置，并很好地融入游戲中的。

這是他第一次這么近距離地面對玩家尸體。

上一秒還是鮮活的生命，下一秒就鮮血淋漓地倒在了你的面前。

這才是“秩序游戲”的真面目。

張鈺圓偷偷覷了一眼許崇陽，發現他面色如常，連手都沒有抖一下。他是很有經驗的老玩家，實力很強，這個張鈺圓還是能看出來的。

或許可以抱一下大腿……

他這個想法剛冒出頭，就見許崇煙突然抬頭盯著他，露出一個充滿算計的笑容。

“新人，交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