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反應過來自己的失態，貳喜立馬搖頭，“我只是太過驚嘆許大師能有這般精妙的構思和手藝，制出如此絕倫之物。”

顧炎峻看看懷表，又看看滿面驚喜的貳喜，嘿嘿一笑：“老四你這是轉性了？竟不聲不響從許大師那里弄來這什么表討二妹歡心。”

“晚些時候再教二妹如何識表。”顧今馳一張溫軟可欺的臉露出似帶羞赧的笑容，將懷表重新放進禮盒，腦中想的卻是那日在許則弋處之事。

‘四公子是來取定制的護腕？正巧，昨日剛做好！我這就命人去取。’

‘咦？許大師手中這是？’

‘哦，沒什么，不過是做失敗了的小玩意，不值一提。怎么，四公子感興趣？那我給四公子演示一番。’

‘……失敗？這不是好好的么，我怎瞧不出來哪里失敗了？’

‘呵呵，我所謂的失敗，是指用料失敗。這玩意名為懷表，因體積小巧適合隨身攜帶，內部零件也必須做得十分精小，所以用料就必定要十分嚴苛。我在制作的時候錯誤預估了其中一種原料屬性，以至于這懷表現在看著雖好，但一個月的時間一過，那塊零件就會因磨損過度而毀。如今發條已上，就算放著不用，一個月后也會損毀。要我提前摧毀，我又舍不得，我現在該拿這懷表怎么處理，也十分頭痛。’

‘既是原料之故，許大師可隨時選了更為適宜的原料將之改進。’

‘沒那么簡單，想要選到合適的材料，也要看運氣好壞。運氣好說不定明天就能找到適合的材料。運氣不好，十年二十年都可能找不到。’

‘既然許大師不知如何處置，不如將之換與我。’

‘你？四公子看中這塊懷表了？’

‘夏至將至，我正愁沒有合適的禮物送人。’

‘既然是送人，即將損壞之物怕是……’

‘無妨，此物如此稀罕，即便即將損壞，送她也已是抬舉。’

“這，這禮物太過貴重，我實在受之有愧。”一塊懷表，貳喜雖并不如何覺得，但見周圍眾人都隱約面露驚嘆艷羨，可想這塊懷表在外人眼中如何新奇珍貴。試問，一個不知何時起，總若有似無對自己流露出惡意之人，送出如此珍貴的禮物……原諒貳喜不能不陰謀論的多想幾分。

“鐵公雞難得拔毛，二妹只管收下便是。”顧炎峻嘿笑著趴在顧今馳肩頭，將禮盒輕輕向貳喜推了兩分。

“那……二妹謝過四哥。”貳喜收起禮盒遞給身后的首諾，端端正正沖顧今馳行了一禮。

顧今馳將貳喜虛扶而起，將一直壓在自己肩頭的顧炎峻扒拉開，溫軟的笑容里多了戲謔：“不知二哥送了什么給二妹？”

聽到這，顧炎峻不自覺站直了身體，當著眾人的面，頗有些尷尬地打著哈哈：“啊，那什么，我送的比較……比特殊。所以，直接讓人送到二妹院中去了。這禮物雖然并不如何貴重，但絕對是用了心的！時辰不早了，柳師姐和二妹的結義之禮要緊，先行禮吧！”

不是喜歡沏茶嗎？那我……嘿嘿！顧炎峻揣著惡意整蠱貳喜的小心思，嘴角抑制不住地翹起，不著痕跡瞥了貳喜一眼。

所以什么東西比較特殊，還能尷尬又不失用心的送禮？難不成與自己送顧以嵐的賀禮有異曲同工之妙？

貳喜猜想了很多，又一一否定。還因思索地太過投入，貳喜盯著手中的小巧金錐，和長案上盛著清透液體的白瓷鑲銀碗，險些忘記正事。

自己這是要義結金蘭對吧？怎么莫名像是滴血驗親？

柳施瑤見貳喜拿著金錐一動不動，心中難免有些迫切和忐忑。當下輕咳一聲，迅速扎破指甲擠出幾滴血滴在白字鑲銀碗中，并示意貳喜。

貳喜看著柳施瑤滲血不止的指尖，微微發慫。扎那么深，柳美人對自己真狠啊！余光掃了一圈院中等著自己放血的人，心知長痛不如短痛，貳喜一咬牙，也狠狠扎了下去。力道有些大，指尖血流如注。貳喜痛得眼眶瞬間泛紅，險些以為自己把自己手指給扎穿了。

鮮紅的血珠再次低落在碗中，泛起圈圈漣漪，神奇的事發生了。原本清透的液體在加入兩個人的血液后，漸漸變成了淺綠色，而后越漸加深，竟成了滿滿一碗碧綠的液體。

其中是何原理，貳喜不懂。但柳施瑤見狀，緊張忐忑的神情幾番輾轉變幻，最后都化作了欣喜激動。抬頭看向貳喜時，熱淚盈眶，盛滿桃花的眼眸，仿佛被泉水一遍遍洗滌過，瑩潤而清亮得灼人。豐潤的紅唇張了張，顫抖著將貳喜緊緊擁入懷中。

“小息，真的是你！”

“？？！！”有那么一瞬間，貳喜整個脊背發麻，全身汗毛都炸了起來。柳施瑤為什么會這樣稱呼自己？難道是自己曾經認識的誰？也和自己一樣來到這個世界？不不不！不可能！自己除了年輕了十來歲，樣貌身材都一層不變。如果是原本就認識自己的人，不可能現在才認出自己！一定是柳施瑤情緒激動發音不準，以致自己把小喜聽成了小息。一定是，一定是這樣！

貳喜這邊剛說服自己冷靜下來，那邊柳施瑤已經松開貳喜。眼尾泛紅的桃花眼，愈發濃艷動人。端起那碧綠的液體，柳施瑤仰頭咕嚕咕嚕喝了一半，然后將剩下半碗遞給貳喜。

這顏色……貳喜遲疑著接過瓷碗，深吸口氣，將剩下半碗綠液大口灌下。原以為味道會很怪的綠液，入到口中卻帶著絲絲蜜桃的香甜，還隱約有薄荷清涼的氣息，竟意外的有些好喝。

貳喜放下碗，還沒來得及再細細品味一下口中殘留的滋味，柳施瑤已經拉了貳喜，繞過長案站在宴院主屋前的青石平階上，對著滿院賓客朗聲道：“今日夏至，諸位遠道而來參加顧三公子的生辰。施瑤本不該喧賓奪主，只事出突然，施瑤想耽擱諸位些許時間，不知三公子和諸位可介意？”

說完，柳施瑤環視一圈。見滿院賓客并未不滿，顧以嵐也興致盎然地示意其自便，這才接著道：“相信諸位早在十多年前便聽過一則傳言。家父云中客柳淵，在我之后仍有一女，因為外室意外所出，一直不得家父家母所喜，因而從未出現在人前。”

“如今我柳施瑤在此澄清，家父時至今日，仍摯愛家母一人，并無外室。我的妹妹，也是家母所出。往日不曾出現在江湖中，只因家母懷有小妹時身體有恙，以致小妹出生后身體便不大好，只得小心靜養。誰知后來家中突逢變故，導致小妹幼時起便下落不明。”

說到這，柳施瑤停下來，轉頭對貳喜心圓意滿一笑，恍惚間，千樹萬樹的桃花在柳施瑤身后齊齊盛開。柳施瑤牽起貳喜的手繼續道：“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如今終于被我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妹妹！”

人群中適時有位年長者出聲：“如此說來，柳淵的次女，便是你身邊那位？”

有了第一個人出聲，自然會有第二第三，甚至更多。

“不知當年是何變故，能令柳淵都失了次女？”

“早年曾有聽聞，柳夫人是因柳淵醉宿花街氣壞了身子，過早產下次女，還曾一度以為是個死胎……”

“胡說！我明明聽聞是因柳夫人先同別的男子不清不楚，甚至連腹中胎兒都有可能不是柳淵的，才有了后來柳淵醉宿花街！”

“都說龍生龍鳳生鳳。就如今這位面向而言，倘若不是當初那則傳聞屬實，便是柳家女娃找錯了人吧。否則柳夫人所出的柳淵次女又怎會是這般容貌？”

“沒錯，云中客柳淵才貌雙絕，傳言柳夫人又是那片林子出來之人，當年艷冠整個五國！只可惜，自古紅顏多薄命。”

“柳家女娃，此等大事，還是交由你父柳淵做主才更為穩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