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元崩潰引發的戰爭游戲

（原載于《商業周刊/中文版》2013年2月8日刊）

瑞士達沃斯，阿爾卑斯山區的度假勝地。負責警戒的狙擊手們在各處重要建筑物的屋頂分扇形散開，瑞士軍隊在這座小鎮設置數公里的鐵絲網，在指揮官們眼中，今年要保護的遠不止歐洲央行行長馬里奧·德拉吉（Mario Draghi）或者高盛首席執行官勞爾德·布蘭克費恩（Lloyd Blankfein）的安全，他們也在為歐元一旦崩潰歐洲騷亂四起的局面做準備。

瑞士是一個內陸國家，與奧地利、法國、德國和意大利接壤。瑞士軍隊去年9月的演習就針對周邊兩個假想國發生對立沖突的情景而設計。演習目標就是在歐洲經濟崩潰之際，大量難民涌入之時，確保瑞士的安全。“歐洲各地民族主義浪潮泛起，我們需要密切關注這一趨勢。”讓-馬克·豪特（Jean-Marc Halter）少將說。他是瑞士軍隊中的二號人物，負責此次軍事演習以及達沃斯論壇期間的安保工作。他說，“軍隊的任務就是在任何潛在的安全威脅面前，保護整個國家。”

瑞士自1847年“分離主義聯盟”內戰之后，本土再未發生過武裝沖突。瑞士采取的“武裝中立”策略，令其在兩次世界大戰中安然置身事外。阿道夫·希特勒將瑞士稱為“歐洲臉上的一粒疙瘩”，曾制定了旨在征服瑞士的“圣誕樹計劃”。但該計劃最終被擱置，很有可能是因為進攻瑞士可能需要動用多達50萬人的軍隊。

得克薩斯大學奧斯汀分校的政府和企業關系學教授詹姆斯·加爾布雷斯（James Galbraith）說，雖然瑞士在歷史上極少卷入沖突，但其不應因此而志得意滿的態度是正確的。“歐洲仍有可能爆發社會危機和人道主義危機。” 他說。加爾布雷斯去年出版了《不平等與不穩定：大危機來臨之前的世界經濟研究》（Inequality and Instability: A Study of the World Economy Just Before the Great Crisis）一書。

加爾布雷斯指出，希臘近日發生的騷亂就是證據之一。希臘首都雅典及城郊遭受了一系列燃燒彈的襲擊，今年1月14日，首相安東尼斯·薩馬拉斯（Antonis Samaras）位于雅典的執政黨辦公室又遭槍擊。

意大利政府去年5月份表示，在暴力活動日益加劇之際，它將增加軍力保護全國14,000多處“敏感”地點的安全。加爾布雷斯說，飽受地區分裂之痛的西班牙，一旦要脫離歐元區，整個國家就會分崩離析。“這些事態都有可能迅速升級，南斯拉夫就是前車之鑒。”他說，南斯拉夫1991年解體之后爆發了一系列地區戰爭，超過12萬人在戰爭中喪生。

去年9月，瑞士舉行了為期16天的代號為Stabilo Due的軍事演習，兩個假想國艾巴尼亞（Elbonia）和達諾比亞（Danubia）爆發沖突，引發難民危機，促使瑞士軍隊出動飛機和坦克。“這樣的實戰演習必不可少。”第29坦克營指揮官、勒內·威靈格（René Wellinger）準將在一次采訪中說，“靶場射擊和模擬演習中不會遇到這類領導力難題。”這次采訪的內容后來被放到了軍隊的網站上。瑞士國防部長尤利·毛維爾（Ueli Maurer）希望將瑞士每年近40億瑞士法郎（約43億美元）的國防開支進一步提高，在這種情況下，歐洲各地屢屢爆發的社會沖突可能會為他的這一主張提供更好的理由。“二十年來，我們的預算幾乎是在直線下降。”毛維爾說，“我只是希望預算壓力會促進軍隊提高效率，去蕪存菁。”瑞士2010年的國防開支占到政府開支總額的6.3%，高于當年任何一個歐盟成員國的國防開支比例。

今年達沃斯論壇期間，為保護各國政要和達沃斯周邊約45公里空域的安全，瑞士部署了大約3300人的部隊。“在達沃斯，我們對如何提高訓練、程序以及指揮系統的效率，有了更深入的了解。”豪特說。他還表示，要對歐洲的不穩定局面有一個深刻的思考。

對于達沃斯安全部隊到底應該扮演怎樣的角色，這個問題遭到了一些瑞士政界人士的質疑，因為納稅人為達沃斯論壇的安保工作所支付的費用已飛漲至800萬瑞士法郎。“只有當瑞士遭受外國力量的威脅時，才應該動用軍隊。”瑞士綠黨議員格里·穆勒（Geri Müller）說，“派部隊去達沃斯沒什么意義。”

英國皇家國際事務研究所（Chatham House）副研究員、伯明翰大學西歐政治學教授阿南德·梅農（Anand Menon）認為，歐洲國家爆發國內騷亂導致大批難民涌入瑞士的風險微乎其微。大規模人口流動的前提是出現“災難性事件”，他說。在他看來，伊斯蘭恐怖主義才是更大的威脅，尤其是在法國出兵馬里之后。“從很大程度上來講，希臘已不再是一個自治國家，這會在該國帶來一些問題。”他說，“但我認為，這并不會對其他國家的安全構成威脅，波及千里之外的瑞士就更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