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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 翡翠才氣
  • 王府小四
  • 10132字
  • 2019-07-01 04:20:00

驟然間見到了這么一支箭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張曜靈的眼神中寒光一閃,看了那一支羽箭一眼,隨即皺了皺眉,向著東北方向看去。

那里是一處角門,角門外面,枝繁葉茂郁郁蔥蔥的一片,還有著假山映襯其間。雖然這個時節的許多草木都已經現出了枯敗之色,但是這一處花園中顯然沒有因循常理,卻是一處精心打造的花園。微風輕輕吹過,枝葉沙沙作響,只是看不到任何的人影存在。

張曜靈向著那里看了一眼,然后又淡淡地收回目光。低頭看向躺在地上的那一支羽箭,腳步緩緩地移動,走過去彎腰俯身,兩根手指一拈,就把這一支羽箭拈了起來,放在自己的面前仔細端詳。

這是一支很普通的箭矢,三棱狀的箭頭,是這個時代最常見的軍中制式。只是奇怪的是,這支箭明顯不同于軍中所用的箭矢,張曜靈放在手心中掂了掂,重量輕得很,不足一兩重。這么輕的重量,是絕對不會有哪一支部隊,會用它來裝備自己的軍隊的。

相反,像這種輕飄飄的箭矢,更像是一些無所事事的紈绔子弟,用來玩耍逗樂時所用的裝備。他們那些人手無縛雞之力,受不得那些訓練的苦楚。卻又想著能像傳說中的英雄人物一樣騎馬射獵,于是就搞出了這種縮水版的箭矢,套上一張同樣縮水的短弓,再在自家的獵場里放上一些圈養溫順的牲畜,再來一場自欺欺人的圍獵。像這樣可笑的伎倆,在涼州的時候,張曜靈就曾經見過。他們所用的那種箭,倒是和他現在手中的這一支箭很相似。

只是,這里是瑯邪王府,瑯邪王是一個清談之士,對于武備一向不屑一顧。在他的家里,會有哪一個,還敢這么肆無忌憚地射箭呢?

張曜靈沉默不語,將手中的箭桿翻轉,突然,他的目光陡然凝縮,一瞬不瞬地注視著箭桿上的兩個字。

“御制!”

翻轉間,驟然現出了上面的這兩個字,張曜靈的目光頓時凝固。隨即幾個呼吸的工夫,張曜靈突然嘆息了一聲,仰頭向天閉上眼睛,感受了一下傾瀉而下的陽光所帶來的溫暖,佇立不語。

這個世界上,真的是有人,活得不耐煩啊!

閉目佇立良久,從東北方向突然傳來了“沙沙”的腳步聲。從這一陣不連貫的腳步聲判斷,向這里走過來的人,應該走得很急。

清晰地聽到了這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甚至在自己的心里,張曜靈已經可以清晰地勾畫出對方由遠及近向自己這里所行走的線路。但是張曜靈,卻依然保持著自己剛才的那個姿勢。閉目抬頭沐浴在陽光下,連眼睛都沒有睜開,依然靜靜地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這位……”來人的腳步聲停了下來,在張曜靈身前五步處,響起了一個有些遲疑的聲音,停頓了一下后說道,“……這位公子,不知道能不能,把你手中的那支箭,還給我?”

聽到了這個聲音,張曜靈卻依然沒什么動靜。像一尊雕塑一樣一動不動,似乎剛才的那個聲音,是在和空氣說話一樣。

似乎是沒有想到張曜靈會是這么一個反應,來人愣了一下,略一沉默,來人又將自己的問題重復了一遍。

但是同樣的,張曜靈依然保持著雕塑一般的靜默,一動不動。

連續兩次被張曜靈無視,來人似乎來了怒氣,聲音頓時沒了之前的耐性,氣沖沖地對著張曜靈說道:“喂,我剛才的話你沒有聽到嗎?難道你是個聾子?”

這時候,張曜靈終于有了反應。

張曜靈緩緩低下頭來,眼睛慢慢睜開,看著來人,卻依然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打量著來人的模樣。

這是一個年紀大約在十七八歲的少年,應該會比張曜靈要大上一些,只是和張曜靈這一個怪物一般的人站在一起,卻顯得稚嫩了許多。一身雪白的錦袍做工精細,和建康城中的大家公子沒什么兩樣。只是這時候看著張曜靈打量自己的目光,不知道為什么,原本還在怒氣沖沖地說著話,他的目光中,明顯多了一絲畏縮。

張曜靈打量對方的目光一直持續了很久,那名少年終于沉不住氣了,鼓足勇氣瞪了張曜靈一眼,怒氣不減地說道:“你到底是誰?我剛才跟你說話,你沒有聽清楚嗎?”

張曜靈慢慢地收回目光,在對方說完好一會兒之后,他終于開口說話了:“你剛才,是在跟我說話嗎?”

“廢話,這里只有我們兩個人,不是跟你說話,難道還是在跟鬼說話嗎?”來人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沖,這讓聽在耳里的張曜靈,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哦,原來是這樣,真的是在跟我說話啊……”張曜靈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隨后也不再理會面前這個突然出現的少年,邁起腳步,繞過了他,從他的旁邊走了過去。

“喂,你去哪里?”看著張曜靈若無其事地就要走,那名少年馬上急沖沖地跑到了張曜靈的身前,攔住了張曜靈的去路,質問道。

“我跟你好像不是很熟,我去哪里,好像不需要向你請示吧?”張曜靈奇怪地看著攔在自己面前的少年,問道。

“什么?你可知道……我……我是……”誰知道聽了張曜靈的話,那名少年卻好像生了很大的氣,只是話說了一半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忌諱,訥訥地張了張口,后面的話又悄悄地咽了下去。

看到對方無言以對,張曜靈慢慢地垂下眼簾,腳步向旁邊一轉,再次繞過了對方,就自顧自地向前走去。

看著張曜靈再次避開自己向前走,那名少年愣了愣,待看到張曜靈已經離開自己好幾米遠了,他咬了咬牙,又繼續跑了過來,再次攔在張曜靈的面前,向著張曜靈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來:“把我的箭,還給我!”

“你是說,這支箭……”張曜靈對著他搖了搖自己手中緊握著的箭,問道,“……是你的?”

“沒錯,那是我的,你快還給我!”少年伸出手來想要從張曜靈的手中搶過這支箭來,但是張曜靈的身高超過了他一個頭還多,只是向著頭頂上方一舉,他就只有在地上抬頭看的份,只能對著張曜靈繼續不甘地嚷著。

“我只知道,剛才這一支箭差一點要了我的命,如果你非要承認這是你的箭的話,那我也只好把你當成殺人兇手,送到官府去了。”張曜靈將手中的箭矢握在手心里放到背后,一臉平靜地說道。

“送我到官府?真是好笑!”張曜靈說得鄭重其事,那名少年卻仿佛聽到了什么很好笑的笑話一樣,“嗤”的一聲笑了出來。

“很好笑嗎?看來這支箭真的和你有關系,那就沒辦法了,跟我一起去見官吧。”張曜靈奇怪地看著這個突然失笑的少年,伸出手臂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你胡說八道,我早就把上面的箭尖給拗去了,箭頭都沒了,怎么能傷得了人?我只是想要嚇……嚇……”少年的聲音變得氣急敗壞起來,只是在說到了一半的時候,他忽然意識到了什么,吃吃地住了口。一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一邊滿臉驚恐地看著面前冷眼看著自己的張曜靈。

張曜靈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看著他從開始到最后的表情變化,至始至終,沒有任何的表情。

“張公子,為何還在這里躑躅不前?”兩個人之間出現了一陣長長的沉默,過了片刻,從張曜靈的身后,傳來了司馬昱氣喘吁吁的聲音。

張曜靈沒有回頭,語氣平靜得可怕:“瑯邪王也來了?”

“張公子這是怎么了?是不是發生了什么誤會了?”司馬昱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隱含著嗔怪的眼神看了那名少年一眼,隨即又擠出一張笑臉來看著張曜靈。張曜靈看到了,在他眼神中那股極度的焦急。

張曜靈看了看表情奇怪的司馬昱,淡淡說道:“沒什么,只是剛才有人用我手中的這一支箭,射了我一次。而這個人,則跑到我這里,說那一支箭是他的。這不,我就想帶他去見官呢。”

“什么?”司馬昱的眉毛猛然向上一跳,臉色劇變,一臉緊張地在張曜靈的身上四處亂看。布滿了褶皺的臉上,出現了點點的汗跡。

張曜靈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淡淡說道:“瑯邪王不必擔心,張曜靈的命還算大,沒有傷到。”

“這就好,這就好……”司馬昱松了一大口氣,頜下的胡須不住地抖動。只是他依然還有些不大放心,眼神依然時不時地在張曜靈的身上巡梭,似乎想要看看他身上那里有什么傷口。

張曜靈不理會司馬昱這種緊張過度的眼神,略一拱手說道:“有勞王爺掛懷,張曜靈無事。”

說完這一句,張曜靈的目光轉向了旁邊的那名少年,他注意到。自從司馬昱來了之后,這名少年,似乎也松了好大的一口氣,原本因為自己失言而帶來的滿臉恐慌甚至驚懼,這時候也平復了許多。

只是張曜靈的下一句話,卻讓他的臉色,再次大變:“王爺說錯了,我不好,很不好,非常以及特別的不好。”

張曜靈的聲音很輕,很隨意,就仿佛是在和別人說著“我早飯吃的是大米”一樣漫不經心。但是在另兩個心懷鬼胎的人此刻聽到,卻無異于晴天一個霹靂,瞬間,司馬昱和那個少年的臉色,就大變樣了。

近乎雪白的胡子微微顫抖著,司馬昱勉強笑了笑,向著張曜靈問道:“張公子這么說……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實話實說啊!”張曜靈奇怪地看了司馬昱一眼,似乎不明白這個問題有什么好奇怪的,“我說的是實話啊,我想愛你在很不好,非常不好!”

“不知道張公子……是哪里不好呢?”司馬昱的聲音,這時候也現出了顫音。

“在我沒有來建康之前,我就聽說過江東的許多傳說。都說江東人杰地靈,民風淳樸。但是誰知道我這以來,所看到的卻完全不是這樣。”張曜靈失望至極地搖著頭,說完之后,還黯然地嘆了好一陣氣。

張曜靈看了看有些惶急地看著那名少年的司馬昱,心中冷笑,但是面上絲毫不露,就連聲音也聽不出任何異常,依然在自顧自地說著:“從我一進城,就落得個無家可歸的下場。你說這么大的一個建康城,熙熙攘攘的也有十萬多人,怎么就找不到一個地方,讓我們這些人落個腳呢?”

張曜靈又嘆息了一聲,只是面對著張曜靈的這一個問題,司馬昱卻是無言以對。

對于張曜靈的這番待遇,司馬昱早就已經知曉,甚至在其中,他也是參與了。

張曜靈的突然崛起,可以說完全超出了建康城的這些人的預料。關中收復之后,張曜靈陡然間出現在了江東的北部,和桓溫一南一北,形成了晉室的兩個心腹大患。

涼州本來只是西北的一個封閉地帶,與晉室之間隔著好大一塊地方,所以即使涼州張氏在西北搞得多么過分,甚至僭越稱王,他們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過去了。因為兩方之間沒有什么交集,晉室得一個名義上的下屬,涼州得一個正統的承認,雙方各取所需,一向相安無事。

但是現在,這個突然崛起的張曜靈,把雙方之間的這種微妙的平衡,給打破了。

收復了關中,不但和晉室直接接壤了。而且更重要的是,張曜靈所收復的關中,還有著更加特殊的意義在里面。

長安,洛陽,之前一直是歷代王朝的國都。其中的任何一個,都有著遠超其本身的重要意義。尤其是在失去了故土的南渡士民眼中,關中,更是他們寄托故土之思的所在。

自從五胡亂華以來,晉室屢屢北伐,但是次次受挫。尋常百姓不知道晉室和士族的憂慮,他們只知道,那里是自己的家,誰能幫自己奪回自己的家園,誰就是自己的恩人。

而現在的張曜靈,雖然只是收復了關中,北方的東北部,還在鮮卑慕容氏的手中。但是張曜靈已經收復了關中,完成了許多前輩百年來都沒有完成的壯舉。已經完成了一般,這一步,就已經給了那些失去故土流離失所的人們,一份前所未有的希望。

現在的張曜靈,在市井百姓的街談巷議中,已經漸漸成了和祖狄相提并論的民族英雄。不,甚至比祖狄的地位還要高,因為祖狄的北伐最后是功敗垂成,而張曜靈,卻已經比他向前走得更遠。

而這種情況,卻恰恰是司馬氏,還有江東士族,所最不愿意見到,極力避免發生的事。

他們不希望有哪一個人,可以將自己的名聲,蓋過身為正統王朝的晉室。不管是祖狄還是張曜靈,他們的態度其實都是一樣的。他們都不希望看到,有一個人,在北伐中名利雙收,眾望所歸之下,他的下一步,豈不就是將自己的位子取而代之?

司馬氏只是一個空殼子,但是這卻是維系整個江東士族權力平衡的一個不可或缺的工具。一旦晉室原本的平衡被打破,那么新一輪的紛爭勢必無法避免。而這一切,并不是在江東過慣了舒坦日子的士族們,所愿意見到的。

所以在面對張曜靈的時候,司馬氏和江東士族,其實是站在同一陣線的。只是面對著張曜靈,他們卻又犯了難。

張曜靈不是祖狄,他完全是憑借著自己的班底本錢,才取得了今天這種成就的。晉室對其鞭長莫及,無法再像對付祖狄一樣,暗中使陰手。

張曜靈也不是桓溫,雖然相對于新崛起的張曜靈來說,似乎桓溫的威脅更大。但是桓溫的野心路人皆知,尤其是和建康已經明爭暗斗了許多年,相對于這一個站在明處知根知底的對手,來意不明一向神秘的張曜靈,卻更加讓建康難以決斷。

正是在這種復雜的考慮之下,所以在張曜靈進城之初,建康城內有頭有臉的人物都沒有出現。那些刁難張曜靈的行為,更多的都是那些少不更事的年輕子弟去做的。一來是試探一下張曜靈的態度,二來呢,做這些事的都是各家的年輕子弟,到時候就算是出了什么事,那也可以歸咎于年輕人不懂事,轉圜的余地更大,解決起來也容易一些。

他們自以為考慮得很周詳,但是那一切都只是在他們的計劃中。而張曜靈的一系列表現,則完全讓他們措手不及。

一開始的強硬手段,還沒有讓他們意識到什么。無非就是一個出手狠辣的兵戶之子,一點婉轉迂回之道都不懂,這恰恰讓這些士族們,更加看輕了張曜靈。

之后的望遠樓文會,那些小字輩,是為了讓這個有英雄之名的張曜靈,大大地出一次丑。但是張曜靈以“一曲、一賦、一書”,技驚四座,讓所有的人,都大吃了一驚。

因為張曜靈現在的所寫的每一個字,不但司馬昱可以全都認出來,即使是一旁沒有什么文學才能的桓沖,也是邊看邊點頭,顯然也能看得懂張曜靈所寫的東西是什么。

張曜靈現在所寫的,是行草書。草書,是為書寫簡便在隸書基礎上演變出來的,“存字之梗概,損隸之規矩,縱任奔逸,赴速急就,因草創之意,謂之草書”。相對于其他的書法字體,草書更加難于辨認,它的欣賞價值,遠大于使用價值。

而行書是楷書的快寫,始自漢末。是在楷書的基礎上發展起源的,介于楷書、草書之間的一種字體,是為了彌補楷書的書寫速度太慢和草書的難于辨認而產生的。“行”是“行走”的意思,因此它不像草書那樣潦草,也不像楷書那樣端正。實質上它是楷書的草化或草書的楷化。楷法多于草法的叫“行楷”,草法多于楷法的叫“行草”。

張曜靈此刻所書寫的,正是行草。只是同于他昨天寫《別賦》的情景,雖然這兩次的字體完全不同,但是她現在所寫的,依然不是眾人所熟知了解的字體形式。

張曜靈手中的毛筆依然在紙卷上奮筆疾書,司馬昱不想出言打擾張曜靈的創作,于是看著張曜靈所漸漸完成的內容。

“裴將軍,大君制六合,猛將清九垓。戰馬若龍虎,騰陵何壯哉。將軍臨北荒,恒赫耀英材。劍舞躍游雷,隨風縈且回。登高望天山,白云正崔嵬。入陣破驕虜,威聲雄震雷。一射百馬倒,再射萬夫開。匈奴不敢敵,相呼歸去來。功成報天子,可以畫麟臺……”

司馬昱在一旁一字一句地輕聲讀著,等他讀完最后一個字的時候,張曜靈也正好收筆完成。張曜靈猛地抬起頭來,甩手將手中的筆桿隨意地丟在了硯臺中,濺起了一點墨跡落在書桌上。不過還好那點墨跡并不大,也沒有落到張曜靈書寫完成的書卷上,這也讓見到這一幕的桓沖,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這……這是張公子……寫給家兄的?”桓沖屏住呼吸看著張曜靈現在墨跡未干的書卷,帶著些不確定的語氣問道。

桓沖雖然沒什么文學才能,但是身為士族子弟,他這點鑒賞能力還是有的。尤其是現在桓溫稱雄荊州,趨炎附勢的人多如過江之鯽,其中也有不少聞名于世的文人士子。但是和張曜靈此刻所寫的文章相比,尤其是張曜靈這種從未見過的新奇書法一比,那些人的東西,實在是相差太遠了。

“沒錯。”張曜靈隨意地點了點頭,一臉平靜地說道。

“多謝張公子!家兄如果見到,必然會非常高興!”桓沖差點沒有高興地沖上去抱起那卷書卷來,只是看著上面墨跡未干,只好強忍下這種沖動,低下頭去細細地看著上面的內容,一邊在傻呵呵地笑著。

看到桓沖的這種表現,張曜靈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但是在他的內心深處,他卻險些笑翻了。

自己的能力只有自己最清楚,自己昨天的文章是抄襲的江淹的《別賦》,而那種張狂奔放至極的書法,則是來自唐代張旭的狂草。至于今天的這篇短短的詩篇,依然是唐代文人的原創。只不過這個人不是張旭了,而是換了他的徒弟顏真卿。不但文章是他的,就連這字體,也是徹徹底底的出自顏真卿之手。

張曜靈這是完全的抄襲,借用了自己穿越重生的便利,他可以肆無忌憚地將這些后人的作評據為己有,而不用擔心什么版權問題。雖然這么做有些不厚道,但是張曜靈從來都不是什么迂腐的人,對此毫無愧色。

文章可以抄襲,但是這書法并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就可以抄襲得了的。尤其是這種書法大家的作品,其中的意蘊只有內行才能看得明白。但是張曜靈卻可以信手將之完成,即使是面對著當代甚至是整個中國歷史上最為強大的書法大家王羲之,也能不露出破綻,還能獲得他的贊賞。這其中的功勞,還是要歸于張曜靈在前世遇到的一個朋友。

那時候張曜靈并不是張曜靈,而是一個連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的無名殺手。那時候因為執行一項任務的需要,他需要潛入一個組織中接近起首腦人物。而那名目標是一個狂熱的書法愛好者,為了更方便的接觸到他,張曜靈被組織上安排去見一個人。在那個人那里,張曜靈結識了一個一輩子少有的朋友。也是在那里,張曜靈才有了今天的這番能力。

書法真的只有日積月累堅持不懈的努力磨練,才能練成的嗎?

或許在常人的認知中是這樣,但是在那個不多的朋友那里,張曜靈則僅僅只用了一個月的時間,就能寫出今天這種讓王羲之也交口稱贊的書法來。

不是張曜靈有什么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超強天賦,而是他所經歷的訓練,完全不同于一般的訓練方式。

別人學書法,都是從一筆一劃開始。而張曜靈所接受的訓練,則完全不是如此。因為他這一個月中所要做的,不是從那最基礎的一筆一劃開始。那個朋友直接甩給了他幾十份名家名帖,然后只丟給了張曜靈一句“開始臨摹吧”,然后就不管張曜靈了。

所以在經歷過那種匪夷所思的訓練之后,張曜靈現在可以寫出這種以假亂真的名家書法。并且憑借自己穿越帶來的時空便利,在這個時代無人識穿。但是他所有的都只有那幾十份名家名帖,要是換了正常的文字,他就完全寫不出那種神韻了。這是他的局限,所以他一直都沒有顯露這種能力,只是這一次在江東,面對著這種完全不同于涼州的環境,他改變了主意,有了新的策略。

張曜靈的書法,之所以能讓桓沖那么激動,其中一部分的原因是張曜靈現在的名氣已經傳開了,尤其是他還是剛剛收復關中的涼州之主,地位與桓溫是相當的。桓沖雖然表面上魯莽得很,但是他心中其實也有著自己的思量。這一番行為,其實也有著試探張曜靈對自己大哥態度的意思在里面。

還好結局完全在桓沖的預料中,雖然桓沖的態度多少有些不敬,但是張曜靈并沒有露出什么不滿的神色。尤其是他現在還給自己的大哥寫下了這篇文章,這篇文章,可是……也不一般吶!

在顏真卿的行草書作品中,《贈裴將軍詩帖》是最怪誕的一件。此帖流傳不廣,罕為人見,但凡是見到此帖的人都為之振奮、一見傾心、愛不釋手。清代大書法家何紹基感嘆:“余覓之十數年無可得,今忽睹之,不禁拍案叫絕!”

詩中裴將軍叫裴旻,是唐代的舞劍高手,也是一員猛將。《新唐書?李白傳》中說:“文宗時召李白歌詩,裴旻劍舞,張旭草書,為三絕。”朱景玄在《唐朝名畫錄》中記載:開元中,大畫家吳道子同唐玄宗到洛陽城,巧遇書家張旭和裴旻將軍。

裴旻想請吳道子為已故的雙親作幅畫,吳道子不肯,日:“我聞裴將軍之名久矣,如能為我舞劍一曲,定能抵當所贈,觀基壯氣,并可以助我揮毫。”張旭當即贊成,還同意助興為裴旻書一壁字。

于是裴旻舞劍,吳道子作畫,張旭書法,轟動了當時的整個洛陽城,人們興奮地說:“一日之中獲三絕。”顏真卿的老師張旭把這種字外功夫,潛移默化地傳給了這個優秀的學生,而這個“倍加工學”的學生則把這種“絕活”淋漓盡致地表現在《贈裴將軍詩帖》中。

這篇文章本是送給那位裴將軍的,贊頌了他的英武。而張曜靈將之贈給桓溫,其中的用意,桓沖已經明了。

江東的士族和司馬氏一族,皆將桓溫視作亂臣賊子,而事實也正是如此。他們把桓溫視作埋在自己身邊的一顆定時炸彈,恨不能除之而后快,但是又礙于桓溫勢大不敢妄動,這份復雜的心態,桓沖相信,這個張曜靈,也是完全知道的。

而這一次張曜靈來到江東,他的用意卻沒有人知道。桓溫和江東士族已經形成了兩個對立的集團勢力,他們之前并不熟悉一向不顯山不露水的涼州,而對于張曜靈這一個突然崛起的年輕人,就更加不了解了。

不了解實情,就只能根據自己的猜測來一步步試探了。所以桓沖這一次來到建康,雖然打的是為侄兒操持婚事的旗號,但是桓溫自離開建康之后再未回過建康,這種去公主的事說起來好像挺重要,但是所有人都明白,這不過是一個形式而已。桓溫自己根本就不在乎這個,而桓沖又一向被他視為左膀右臂,自家的接班人,他怎么可能因為一個自己并不喜歡的兒子,就把他這么千里迢迢地派來敵人的地方?

而桓沖不但來了,而且還在司馬昱來找自己的時候也出現在這里,張曜靈也可以猜到,這恐怕是桓溫,想試探一下自己的態度吧?

之前兩個人在長安城墻邊上打得血流成河,雖然張曜靈至今都不知道桓溫這是發了哪門子瘋來打自己,但是兩個人之間畢竟發生了一場激烈的戰爭,彼此之間雖然心照不宣,但是兩個人之間,對于對方總是起了戒備之心。

兩個人在名義上,都是晉室的臣子。但是相同的,兩個人都不把晉室放在眼里,桓溫的野心路人皆知,就沒有什么好說的了。而張曜靈家所在的涼州,僭越稱王,雖然晉室已經默認,但是這份不臣之心,其實也是不明眼人覺察到了。而張曜靈此次收復長安,完全是自己個人的行動,之后也是將關中納入了自己的掌控中,這一舉動背后的用心,桓溫自然也能了解。

在這一方面,兩個人其實可以算得上是同類。同樣手握重兵,同樣有著野心勃勃的夢想,同樣不被晉室待見。但是兩個人還是有著很大的不同。

桓溫的夢想,就是將司馬氏取而代之,在江東稱帝,做一個江東小朝廷的土皇帝。而張曜靈的夢想是什么,桓溫并不清楚。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勢力在南方,而張曜靈的全部地盤,都是分布在北部。兩個人分布南北,彼此之間并沒有什么直接的利益沖突。所以桓溫覺得,兩個人之間,可以做一場合作。

但是兩個人之間之前并沒有什么交集,尤其是之前還在長安打了一仗,所以桓溫并沒有直接來找張曜靈密談。而這一次張曜靈來到建康,桓溫馬上派出了自己最信任的弟弟前往建康,他所帶著的任務,就是試探張曜靈的態度,若有合作的可能,則與之交好!

這就是桓沖這一次的真正使命,張曜靈并不知道這些,但是在這一路上走來,他也大致猜出了這個桓沖到底是來干什么的。所以在聽到了桓沖的要求之后,張曜靈就答應了下來。這一篇《贈裴將軍詩帖》,也就是張曜靈向桓溫表達交好之意的象征。

張曜靈的用心已經如此明顯,桓沖也不像他表面上那么魯莽,自然也猜到了張曜靈的用意。所以在見到了張曜靈寫完的這篇文章之后,他才會這么地激動。

“快來人,馬上帶我去找城里最好的裝裱匠!我要把張公子的這幅墨寶,趕緊裝裱起來!”桓沖圓滿地完成了自己試探的任務,此刻也坐不住了,向著張曜靈告了聲罪,叫了一嗓子,就急三火四地跑了出去。

一臉淡淡笑容,看著桓沖急沖沖地跑了出去,張曜靈笑得很淡然。

而站立在一旁的司馬昱,則一直都靜靜地保持著沉默。桓沖和張曜靈之間的對話他都聽在耳朵里,兩個人臉上的笑容他也看在眼里。而兩個人之間的真正用意,張曜靈相信,這個司馬氏在朝第一人,也應該能看出幾分端倪。

但是,至始至終,司馬昱始終在那里安靜地看著兩個人在那里說話。而他自己,卻是一句話都沒有說,就連他的身體也沒有任何的動作,靜靜的,仿佛一尊亙古未變的雕像。

眼看著桓沖很快地跑出了自己的視線,張曜靈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眼神轉向了仿佛雕塑一般的司馬昱,問道:“王爺……沒有什么想說的嗎?”

“沒有了,這一次來只是想見一見張公子的真容,如今既然見到了,也就沒什么好打擾張公子的了。”司馬昱臉上的表情很奇怪,似落寞,又似灑脫,輕輕地搖了搖頭,司馬昱伸出手臂指向了門外,淡淡道,“叨擾張公子多時,張公子可以離開了。”

張曜靈點了點頭,沒有說話,邁開大步,一步,就走出了房門。

身后的司馬昱沒有挪動腳步,只是靜靜地看著張曜靈的身影漸漸遠去。在看著張曜靈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后,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聲,幽幽響起。

外面已經是日上三竿,太陽已經升得老高了。沐浴在這溫暖和煦的陽光之下,張曜靈停下腳步,靜靜地享受著這片刻的溫暖。

不知道為什么,在前世,還有在這一世,張曜靈最喜歡的一件事,就是一個人靜靜地曬著太陽。閉上眼睛,感受著溫暖的陽光灑滿全身。那種遍布全身的溫暖,仿佛將所有的暖意,都滲透進了自己的靈魂和骨髓中,這種溫暖,卻是張曜靈前世唯一的溫暖片刻。

永遠地離開了那段充斥著黑暗和壓抑的歲月,這個習慣卻隨著張曜靈的轉世重生,也如影相隨。沐浴在陽光下,同樣的溫暖,同樣的感動。只是這溫暖已不再是短暫的片刻,太陽下山之后,自己還可以想起自己的父母,自己的親人朋友。他們永遠都在自己的心中,給予自己與陽光同樣的溫暖。

這一份溫暖,卻是前世做夢都不敢想的。這一世,真的要感謝上蒼的恩賜。

心中想到了自己的父母,久未見面的竹廬先生,還有北宮雁、謝盈雪、蘇若蘭、……

……等等,怎么還多了好幾個人?

張曜靈有些驚訝地看著自己腦海中突然閃現出來的幾個人影,心中正感到困惑。就在這個時候,心中警兆凸現,那種滲入靈魂的本能瞬間做出了反應。

整個身軀閃電般地向著旁邊一滾,在滿布著灰塵的地上滾了幾個圈,張曜靈馬上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一雙眼睛頓時爆射出猛獸一般的銳利與冷酷,向著場中央自己原來站立的地方看去。

那里很平常很平常的,平坦的地面上分布著一層土黃色的灰土,還有著幾株青草在那里搖擺,只是這時候已經過了它們生長的節令,細長的草葉根根枯黃,只有根部的草莖,還帶著一些殘存的綠意,做著最后的垂死掙扎。

張曜靈的目光并沒有在這上面停留多久,只是一眼,他的眼睛,就在瞬間瞇成了一條縫。

在他原來站立的位置不遠處,此刻,已經多了一件東西。

一支箭,一支羽箭,此刻,正靜靜地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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