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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道士

  • 翡翠才氣
  • 王府小四
  • 10071字
  • 2019-07-01 04:25:00

不去管司馬昱一個人在那里獨自嘆息,張曜靈一個人很快地離開了這里,一個人,向著李新月的客棧走去。

而在他的手心中,依然緊緊地握著剛才的那一支箭。其實,在張曜靈看到箭桿上的那兩個字的時候,張曜靈就已經(jīng)猜到了剛才那個少年的身份。除了那個小皇帝司馬聃,還有哪一個,敢用帶著這兩個字的箭?

只是那個司馬聃卻以為張曜靈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居然還興沖沖地跑出來和張曜靈爭執(zhí)。張曜靈冷眼相待,也就懶得去拆穿他這種拙劣的把戲,隨便陪他玩玩。

只是讓張曜靈沒有想到的是,這個司馬聃,居然會是這么一個莽撞的人。自己幾句話,就讓他坦誠了自己剛才的所作所為。他的年齡比自己還要大,居然連這種事情的后果都不清楚嗎?

且不提張曜靈現(xiàn)在的地位和勢力有多么龐大,就只憑張曜靈現(xiàn)在的身份,就絕對不是司馬聃這么一個空頭皇帝,所能撼動的。當面見到了給他一點面子,那是讓大家都不至于太過尷尬。在整個建康城中,又有那幾個人,會把他放在眼里?

而司馬聃,卻好像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面對的,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對手。那一支箭射出去,雖然他已經(jīng)把上面的箭尖給拗斷了,張曜靈也沒有被他傷到分毫,但就是這件事的性質(zhì),那就完全不同了。

怎么,想要來殺我嗎?就憑你,真是不知死活!

現(xiàn)在回想起剛才的那一箭,張曜靈的心中依然是充斥著冷意。在這個世界上,無論是誰威脅到自己的生命,張曜靈對于他只有一個字——死!

現(xiàn)在自己在江東,不是自己的地方,所以可以將這件事壓下去,裝作若無其事。但是等到將來,這個不知道死活的司馬家,真的還可以,在這里茍延殘喘下去嗎?

張曜靈自顧自地在大街上走著,大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交織如梭。張曜靈抬起頭來四處隨意地看看,會燃在人群中發(fā)現(xiàn)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心中一愣,隨即就朝著這個人影趕去。

走到那個正在低頭向前走的人影前面,張曜靈伸出手來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問道:“出了什么事嗎?”

甫一聽到張曜靈的聲音,那個人頓時一驚,整個身體向后退了一步,周身頓時警惕地繃了起來。待抬起頭來看到是張曜靈站在自己的面前,那個人才松弛下來了自己全身的肌肉,面色一緩,上前一步對著張曜靈低聲說道:“參見公子!”

“好了,到底出了什么事了?”張曜靈擺了擺手,問道。這是隨他來的蝴蝶營中的一員,來之前張曜靈已經(jīng)吩咐他們不要外出,現(xiàn)在他不但出來了,而且看樣子還是在找自己,那就真的是出了什么他們解決不了的大事了。

“公子,今天早上,客棧里來了一伙人,他們……”說到一半他又停了一下,斟酌了一番用詞,才遲疑地說道,“他們的樣子非常古怪,而且一來就賴在店里不走。幾個兄弟上去和他們說話,結(jié)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只看到……看到……”

“看到什么了?”張曜靈聽他說的吞吞吐吐的,接口問道。

“就看到他們的身上莫名其妙地著了火,怎么撲都撲不滅!后來還是這幾個人上前吹了口氣把火給撲滅了,然后就跟我們說這店里有鬼,他們要在這里捉鬼,然后就神神叨叨地說了好一大堆我聽不懂的話。我們都沒辦法了,最后蘇小娘子就讓我出來找公子回去,我這才出來的,幸好這就遇到公子了!”那名士兵說起來倒是很快,幾句話就把事情說完了,隨后就一臉希冀地看著張曜靈,似乎找到了主心骨一樣。

張曜靈站在原地略一思索,隨后幾邁步向前走去,吩咐道:“走吧,帶我去看看,這是哪里來的大仙!”

新月客棧,一身湖水綠色襦裙的蘇若蘭一臉焦急地在客棧門口踱來踱去,同事不時地踮著腳尖向外面看去。

“這個大混蛋,不需要他的時候就到處惹人討厭,需要他的時候,卻哪里都找不到!”回過頭去看了客棧里面那幾個裝束奇特的人一眼,蘇若蘭心中不安之心更強,又向外看了一眼,只可惜張曜靈那張可惡的臉并沒有出現(xiàn)在門外,這讓蘇若蘭心中,更是不安。

“這幾個人也不知道是從哪里來的,一個個神神叨叨的,可是他們怎么會……”蘇若蘭長長的睫毛眨個不停,轉(zhuǎn)過身去看著那幾個神神叨叨地一通念誦的幾個陌生人,焦慮之余,還帶著一絲恐慌。

“大混蛋,這個時候還不來!要是再讓他們在這里多呆一會兒,我都覺得心里慌慌的,也不知道他們這是……”蘇若蘭的自言自語還沒有結(jié)束,就在這個時候,她就聽到了一個讓她喜出望外的聲音。

“這又是怎么了?是誰讓大姐這么心慌意亂啊?”張曜靈懶洋洋的聲音在這個時候突然響起。

蘇若蘭又驚又喜地轉(zhuǎn)過身來,果然看到張曜靈和那名被她派出去的士兵,一前一后地出現(xiàn)在了自己的面前不遠處,正在向著自己這邊走過來。

蘇若蘭恨恨地跺了跺腳,不滿地瞪了張曜靈一眼:“就是你!”

話一出口,蘇若蘭才驚覺這句話有些不妥,聽上去,就像是熱戀中的男女在打情罵俏一樣,一張俏臉頓時變成了紅蘋果一般,長睫低垂,有些慌亂地垂下頭偷眼觀察著張曜靈的反應。

還好張曜靈并沒有意識到這種口氣上的問題,只是無所謂地笑了笑,就邁步向里面走去。看到這種情況,蘇若蘭頓時松了一口氣,也跟在張曜靈身后向里面走去。只是在松了一口氣的同時,蘇若蘭的心中卻又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似乎還有些失望的情緒在里面。

張曜靈沒有觀察到蘇若蘭的情緒變化,他邁著不急不慢地腳步向里面走去,一邊走一邊向蘇若蘭問道:“大姐,里面的那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啊?你說什么?”蘇若蘭卻好像沒有聽清楚張曜靈的問題,有些驚慌地抬起頭來,看著張曜靈又問道。

張曜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卻沒有多說什么,又把自己的問題重復了一遍。

“哦,其實,那些人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不過聽一些圍觀的人說,那些人是天師道的什么人,好像來頭還不小。一來就坐在那里不懂,嘴里還念念有詞的。有幾個人就上去問他們話,結(jié)果他們什么都不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幾個上去問他們問題的人的身上,就莫名其妙地著起了火來。更加古怪的是,那些活怎么都撲不滅。最后還是這幾個人上來念了幾句什么,這才把火給撲滅了。然后他們就告訴我,這里有鬼作怪,他們要在這里做法捉鬼。我們也不知道他們說的是真是假,也不知道該拿他們怎么辦,就只好去找你回來了。”蘇若蘭醒悟了過來,語速很快地把始末都告訴了張曜靈,然后就眨著眼睛望著張曜靈。

“捉鬼?這幫人,倒是很有意思嘛……”張曜靈一步跨進門檻內(nèi),抬起眼簾掃視了那幾個道士裝束的人一眼,雙眼微瞇,意味深長地說道。

“不會……真的有鬼吧?”蘇若蘭卻沒有張曜靈那么幽默,忐忑不安地看著那四個依然坐在那里大念咒語的人,擔心地向著張曜靈問道。

張曜靈繼續(xù)向里面走去,側(cè)過頭來對著蘇若蘭促狹地一笑:“怎么,大姐害怕了?”

“誰會怕?”蘇若蘭挺了挺胸脯強辯道,但是很快她的膽氣就不見了蹤影,聲音壓低了對著張曜靈悄聲說道,“可是……可是那些人……好像真的不是一般人啊!要是他們說的是真的,這里恐怕……”

“子不語怪力亂神,大姐你也是一才女,怎么這么快就輕信人言了?”距離那幾個人越來越近了,張曜靈緩緩停下腳步,卻還沒有忘了和蘇若蘭繼續(xù)說話。

“話是這么說沒錯,可是……”看著那四個依然端坐在那里不動的人,蘇若蘭心中更加不安,不著痕跡地向著張曜靈靠近了一些,這才接著說道,“……可是他們……真的好像有些本事啊……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孔圣人也只是說不語,并沒有說這些真的不存在啊!萬一他們說的是真的……”

“放心吧,哪有那么多的古怪?”張曜靈依然沒有和面前的這四個人交談,只是繼續(xù)和蘇若蘭說著話。在看到蘇若蘭一張俏臉上隱隱發(fā)白的時候,他心中一軟,跟她不大不小地開了個玩笑,“就算是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那個鬼,有我厲害嗎?”

“噗哧!”被張曜靈的這句話給逗笑了,蘇若蘭嬌嗔地白了張曜靈一眼,嗔道,“就你會胡說!不過說真的,我還真沒見過,有哪個混蛋,會比你更壞!我想就算是鬼,也會怕你吧?”

“說的沒錯,有我這個宇宙超級無敵的大壞蛋在這里,就是這世間第一的辟邪寶物,什么妖魔鬼怪敢在我面前放肆?”張曜靈自動把蘇若蘭的戲謔之言當成了夸獎,很認真地點了點頭。

“真受不了你,臉皮真厚!還真以為,我是在夸獎你啊?”蘇若蘭再次給了張曜靈一個嬌嗔的白眼,只是被張曜靈這一搞怪,她心中的緊張情緒,已經(jīng)放松了不少。

“兩位,如此說可是褻瀆鬼神,鬼神通靈,兩位還是慎言為妙,以免招致鬼神降罪,到時候后悔,可就來不及了!”張曜靈和蘇若蘭在這里旁若無人地說了好一會兒話,那四個一直閉著眼睛念念有詞的人,這時候終于有一人睜開了眼睛,淡淡地看了張曜靈一眼,一臉肅然地說道。

聽到此人說話,張曜靈轉(zhuǎn)過頭來,看著他滿臉的肅然,無所謂地笑了笑,問道:“這位道長,是在說我嗎?”

“兩位年紀尚幼,不知深淺也情有可原。但是這種言辭以后還是不要隨便說出來,舉頭三尺有神明,一個不慎,就可能為自己找招來災禍!”那人從椅子上坐起來,看著張曜靈一臉的若無其事,嘆了一口氣,語重心長地說道。

“是嗎?”張曜靈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然后朝著四周隨意地看了看,對他說道,“剛才聽說,這幾位道長到了這里,就說這里有鬼。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我好像并不認識諸位,而且這幾天,也沒有見過諸位到訪此地。不知道幾位道長如何,會找到這里的?”

“道法自然,有鬼神作祟之地,其陰氣頗重,常人自然是看不出來的,但是我等修行之人,只要一眼望去,就能看出是怎么回事。正巧前幾天一位師弟從店門前路過,湊巧看到了這里的不同尋常。我等修道之人,自然不能見到這種鬼怪禍亂人間。于是今日,我們就來到這里作法捉鬼了。說起來,這也算是一種機緣了。”說到最后,那人悲天憫人地說了一句讓張曜靈也聽不懂的話,隨后就閉上了眼睛。

“是嗎?”張曜靈的語氣,依然讓人聽不出他的真實心意。他繞著這四人來回看了看,忽然停下腳步說道,“既然諸位道長說這里有鬼,那就不要再耽擱了,趕緊開始吧。話說我張曜靈活了這么多年,還從來都沒有見過,這鬼到底是什么樣子呢!”

“這位公子有所不知,這鬼怪,也是天地所化。要想要驅(qū)逐鬼怪,必須要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如今尚未到午時,陽氣還沒有到最強的時候,還不到作法捉鬼的最佳時機。”那人搖了搖頭,講起這些來倒是流利的很,一邊說一邊還在搖著頭,似乎對于張曜靈這個門外漢的淺薄,很是無奈。

“這么麻煩?”張曜靈睜大了眼睛,隨即有些失望地揮了揮手,搖頭道,“算了算了,還以為你們這些人有多大的本事呢《原來也不過如此!好了好了,你們走吧,什么鬼怪的,我看就是你們這些人在胡說八道,妖言惑眾!”

“這位公子,怎么如此污蔑我等?”看著張曜靈不耐煩的神情,那人咬了咬牙,似乎是下了什么重大的決定一樣,對著張曜靈沉聲說道,“好吧,既然這位公子心中還對我等存有疑慮,雖然說時機不大合適,但是憑我?guī)熜值芩娜酥Γ瑢Ω哆@一個不成氣候的小鬼,還是沒什么問題的!”

說完,他就低下頭去和另三個人附耳說了幾句什么,張曜靈沒有聽到。就只見到他們幾個人點了點頭,然后就齊刷刷地站了起來。

“這位公子,貧道等人,要開始行法了。請兩位向外移步,給我們留出一點空間來!”先前和張曜靈說話的那人對著張曜靈稽首一禮說道,身后的三人,已經(jīng)打開了他們隨身帶來的包裹,利索地準備起來了。

張曜靈笑著點了點頭,向后退了兩步。蘇若蘭緊跟在后。

站在門口的位置,張曜靈看著那幾人從包裹中拿出四根桃木劍來,一人一把握在手里。隨后又有兩人從里面掏出八張黃裱紙來,卻是已經(jīng)剪成了小人的模樣。只見他們將這八個小紙人分別貼到了大廳的八個方位,隨即又在中間擺放了一鼎香爐,青煙裊裊,準備停當,這四個人,就開始繞著中間的香爐,邁著奇怪的步法,走了起來。

張曜靈看得出來,他們這四個人現(xiàn)在走的,就是傳說中能“可遣神召靈,獲七星之神氣,驅(qū)邪迎真”的禹步了。

所謂禹步,有一個特點就是第一步右足行在前,左足不能超過右足,拖著走,類似跛子。西漢揚雄《法言》卷七《重黎》云:“巫步多禹”。李軌注曰:“姒氏禹也,治水土,涉山川,病足,故行跛也。……而俗巫多效禹步。”

禹步最早為巫祝采用。道教承襲此術(shù),作《洞神八帝元變經(jīng)?禹步致靈》以申明之,曰:“禹步者,蓋是夏禹所為術(shù),召役神靈之行步,以為萬術(shù)之根源,玄機之要旨。昔大禹治水,……屆南海之濱,見鳥禁咒,能令大石翻動。此鳥禁時,常作是步。禹遂模寫其行,令之入術(shù)。自茲以還,術(shù)無不驗。因禹制作,故曰禹步。”

稱此術(shù)為夏禹所創(chuàng),自是依托,無非為了托之古遠以神其術(shù)而已。尤其是現(xiàn)在在這四個人走起來,這樣子不但讓人感受不到什么莊嚴肅穆的氣氛,相反的,看著他們四人這一步步地走著,張曜靈卻覺得有些滑稽。

這四個人都是長得人高馬大,這下子走出禹步,右足在前,左足拖在后,一步步地走起來,真像是四個人高馬大的跛子在走路。張曜靈側(cè)過頭去看看旁邊的蘇若蘭,就看到蘇若蘭臉上的表情也很古怪,只不過不是像自己這樣忍著笑造成的,而是屏氣凝神地看著那四個人的表演,倒是專注得很。誰都沒有想到,這個從未有文名的張曜靈,居然隱藏著這么驚人的才學。雖然這其中有著不少的水分,但那只有張曜靈自己知道。在旁人眼中,這個張曜靈,風頭一時無倆,卻更增添了他的神秘。

經(jīng)過了昨天晚上的這件事,再也沒有人敢去和張曜靈找麻煩了。倒不是因為張曜靈的文采折服了他們這些眼高于頂?shù)氖兰易拥埽且驗椋l都不知道,這個滿身神秘的張曜靈,到底還有多少的能力,是隱藏在暗處的。

面對著這樣一個完全不知道底細的人,沒有哪個人,會愚蠢地站出來和他對抗。現(xiàn)在的張曜靈,已經(jīng)在江東,樹立了自己的名望。

而這一切,都不是當初的司馬昱,還有其他大族首腦們,所能預料到的。

而之前對于張曜靈所實行的那些手段,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能再繼續(xù)了。面對著現(xiàn)在的張曜靈,他們已經(jīng),不知所措了。

而現(xiàn)在張曜靈提到了這個問題,司馬昱,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回答他了。雖然當初打得是以小字輩胡鬧的由頭來應付的主意,但是現(xiàn)在面對著這個已經(jīng)遠遠超出他們預料中的張曜靈,他卻發(fā)現(xiàn),這個接口,實在是有些太過蒼白無力。

司馬昱無言以對,張曜靈卻沒有打算這么放過他,冷笑了一聲,繼續(xù)說道:“來之前,家父曾經(jīng)囑咐我,江東民風淳樸,秩序井然,讓我在這里少惹事,我也一直謹遵家父的教誨。但是我怎么都沒有想到,在建康的第二天,我就遇到了一群地地道道的流氓地痞來搗亂!”

“流氓地痞?”司馬昱雙眼一縮,這時候終于開口問道,“張公子可不可以說清楚一些?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王爺不知道這件事嗎?”張曜靈淡淡地看了司馬昱一眼,似笑非笑地問道。

“張公子這么說是什么意思?對于張公子剛才所說的這件事,本王確實是不知情!還請張公子據(jù)實相告!”司馬昱這時候卻是現(xiàn)出了怒氣,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大的侮辱一樣。

看著司馬昱滿臉忿然的樣子,張曜靈卻是冷笑了一聲,閉口不言。

其實這件事,張曜靈還真的是冤枉了司馬昱。

現(xiàn)在的江東,面對著桓溫還有這個來意不明的張曜靈,司馬昱和江東士族,已經(jīng)站到了同一陣線。對于之前對于張曜靈的一些刁難,他們也都是默許的,也都是知曉的。但是他們都是自詡出身高貴的大家子弟或者天潢貴胄,對于張曜靈或許憎恨,或許會出陰手,但是他們絕對不會,用上任三這種地痞流氓作為手段。

士族子弟,或許有著種種浮夸窮奢極欲的缺點,但是他們,卻有著自己的驕傲。他們不愿,也不屑于,對張曜靈使出這種自降身價的下流手段。這種行徑,絕非他們所為。

司馬昱知道這其中必然出了什么紕漏,但是看到張曜靈那副冷然的樣子,他的心中也有了些氣,忿忿地轉(zhuǎn)過身去,也不再和張曜靈交談。

司馬昱不說了,張曜靈這時候又轉(zhuǎn)過身來,對著側(cè)轉(zhuǎn)過身去的司馬昱說道:“王爺這么做,是想要將今日之事遮掩過去嗎?”

“今日之事?”司馬昱一愣,隨即看到了張曜靈嘴角譏誚的冷笑,他頓時恍然大悟,說起話來的氣勢也弱了許多,“張公子,這位是……是我的以為遠房親戚的孩子,年紀小不懂事,如果剛才冒犯了張公子,我這里就替他向張公子賠罪了!張公子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他一個小孩子計較了!”

“小孩子?”張曜靈眨了眨眼睛,看著那名低頭不語的少年笑了笑,說道,“不知道這位小公子,今年貴庚啊?”

“朕……我今年十八了!”那名少年剛吐出一個字來,就猛地停了下來。臉上漲得通紅,慌亂地瞥了旁邊的司馬昱一眼,然后訥訥地回答道。

“哦……十八了呀……”張曜靈漫不經(jīng)心地點了點頭,隨即轉(zhuǎn)過頭來看著司馬昱,忽然問道,“王爺,知不知道在下,今年有多大了?”

“這個……”司馬昱一愣,卻不知道張曜靈這么問是什么用意,遲疑了片刻,帶著些不確定的口氣說道,“……卻是不知……”

“不滿王爺,今年七月十四,是在下十六歲的生辰。”張曜靈笑了笑,說出了一句讓司馬昱瞠目結(jié)舌的話來。

“張公子現(xiàn)在……還不到十六歲?”司馬昱呆愣了片刻,不可置信地打量著張曜靈,卻又知道張曜靈不可能在這種問題上騙他。

張曜靈的外表的確很有欺騙性,本來他就比同齡人要長得快,才幾歲就能滿地亂跑了。這種奇異的現(xiàn)象就連張曜靈自己都不知道,最后也只能歸于穿越重生帶來的福利。幸好這種快速的生長只是在小的時候才明顯,而在張曜靈長大以后,也只是維持著這種略大上三四歲的樣子。以至于到現(xiàn)在張曜靈只有十六歲,看上去,卻像是一個弱冠少年的模樣。

尤其不可忽視的是,在張曜靈八歲之后,孤身來到隴西苦心孤詣地經(jīng)營。這八年來他一直都在殫精竭慮地布局謀劃,平日里殺伐決斷,時日久了,自然而然的,就多了許多同齡人所不具備的沉穩(wěn)老練來。尤其是和這個明顯就是養(yǎng)尊處優(yōu)未經(jīng)世事的少年相比,張曜靈就顯得更加成熟了。

此刻看著張曜靈那張充滿了自信笑容和沉穩(wěn)氣度的臉,司馬昱呆滯了片刻,旋即又看了那名同樣驚訝地看著張曜靈的少年一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黯然一嘆。

張曜靈的聲音再次響起:“我今年十六歲,按照我朝律令,也已經(jīng)到了成人的年紀。不知道這位大我兩歲的小兄弟,能不能向我解釋一下,剛才的行為,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我……”聽到張曜靈叫自己為“小小兄弟”,那名少年就是勃然大怒。只是抬起頭來迎上張曜靈那雙平靜中隱含冷意的眼神,他的心中就是莫名一顫,訥訥地張了張口,就低下頭去,不敢說話了。

“張公子,這真的是一場誤會,這位……真的不是故意的!”聽著張曜靈不依不饒的揪住這個問題不放,司馬昱的一張老臉上頓時皺得更緊,溝壑更深,卻還是不死心,依然再對著張曜靈說著好話。

“其實……”張曜靈故意拖長了聲音,看著司馬昱一張老臉緊張得要命,笑了笑,緩緩說道,“……看在王爺?shù)拿孀由希@件事,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張曜靈的話又給了司馬昱一絲希望,還沒等張曜靈說完,他就急聲問道:“張公子有什么要求,如果本王力所能及,一定不會推脫!”

如此容易就把自己的底牌暴露出來,只要是腦子沒問題的,都知道那名少年的身份必然重要至極。這么一個沒有城府的人,晉室的未來,真的是渺茫得很啊!

張曜靈心中暗自搖頭,臉上卻絲毫不露,只是看了看旁邊那位也在看著他的少年,雖然他一接觸到自己的目光就避開了,張曜靈緩緩說道:“今日看在王爺?shù)拿孀由希铱梢圆挥嬢^這件事。不過……”

張曜靈停頓了一下,看著滿臉緊張的二人說道:“不過我有一個要求,這個要求,還希望王爺,能夠答應在下才是。”

“張公子請講!”司馬昱嘆了一口氣,希望這個張曜靈,不要把自己的要求,提的太過分才是。

“其實也很簡單,我住的那件客棧,我不希望在那里,再看到有別的什么垃圾,來打擾我,就這么簡單。”張曜靈手中的箭桿反轉(zhuǎn)了一圈,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

“就這么簡單?”司馬昱卻有些不相信,再問道。

“對,就這么簡單。”張曜靈點了點頭。

“好,我答應張公子。不過……”司馬昱說完之后卻又覺得自己答應得太過痛快了,很有自己也參與其中的嫌疑,趕緊補救道,“……不過張公子,這件事本王真的是不知情。回頭我派人去……”

司馬昱還沒有補救完,張曜靈就已經(jīng)淡淡地打斷了他:“王爺不必如此,我相信王爺,還不是那么下作之人。”

看著張曜靈那雙明亮的眼睛,司馬昱張了張口,卻不知道張曜靈這句話到底是在說真心話,還是在說反話。愣了愣,也不知道自己下面該說什么了。

還好這時候,張曜靈已經(jīng)不打算在這里停留了。他對著司馬昱略一拱手,淡淡說道:“今日叨擾王爺多時,在下心中甚感不安。來日有暇,在下一定回請王爺!來日方長,在下告辭!”

說完之后,也不待司馬昱說什么,張曜靈施施然地轉(zhuǎn)過身去,信步就走。手中的箭桿在手心上不停地翻轉(zhuǎn),鋒利的箭頭,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

張曜靈走了,看著他轉(zhuǎn)身消失在院門口,那名少年頓時松了一大口氣。但是松弛下來之后,他又憤憤然地生起了好大的氣來,看著張曜靈離開的方向恨恨地說道:“這個張曜靈著實無理,我不過是隨便戲耍了他一下,他就如此地不依不饒!要不是剛才……

“皇上!”聽著旁邊的少年喋喋不休的抱怨,司馬昱蒼老的面上面色一沉,轉(zhuǎn)頭喝道。只是一聲,就讓那名喋喋不休的少年,不甘地沒了聲音。

只是他這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卻著實有些驚人。

這個喋喋不休的少年,就是如今的晉室皇帝司馬聃?

看到那名少年低下頭去的樣子有些委屈,司馬昱嘆了一口氣,緩緩說道:“皇上,剛才那個張曜靈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太爺爺你指的是哪件事?”那名少年狡黠地眨了眨眼睛,裝著聽不明白問道。

“皇上!事到如今,你還要瞞我嗎?”看著司馬聃那種頑童版幼稚的拙劣伎倆,司馬昱的腦海中閃過了張曜靈自信從容的氣度,心中閃過一絲悲哀和無力,但還是繼續(xù)說道,“剛才在張曜靈手上的那一支箭,到底是怎么回事?”

“哦,那一支箭啊……”司馬聃的眼珠滴溜溜地亂轉(zhuǎn),停了好一會兒,他才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道,“那是我剛才在花園射箭,一不小心……就把箭射出來了。我就出來找,結(jié)果……結(jié)果……結(jié)果在那個張曜靈手里,我向他要,他卻不肯給我。這個人著實可惡,一點教養(yǎng)都沒有!”

“皇上!”司馬聃的話音剛剛落地,司馬昱又沉聲喝了一聲,頜下的花白胡須,也因為憤怒和悲哀,開始輕輕顫抖,“事到如今,你還要瞞我嗎?你難道真的以為,我這雙眼睛,是瞎子嗎?”

“太爺爺這是什么意思?朕怎么聽不明白啊?”司馬昱的話讓司馬聃周身一顫,臉色一白,卻還是強辯著說道。

“你剛才……是不是……”司馬昱說到一半,又停頓了片刻,遲疑地說道,“……是不是……射了他一箭?”

說完,司馬昱就滿臉緊張地望著司馬聃,眼神中忐忑、期盼、恐慌不一而足,復雜莫名。

“沒錯,就是我干的!是我射出了他一箭!”先是有些躲閃地看著司馬昱緊張的目光,臉上的神色變幻無常,司馬聃最后咬了咬牙,鼓足勇氣看著司馬昱的眼睛,最后卻又不由自主地閉上回答道。

“真的是這樣?”本來滿臉期盼的司馬昱頓時面若死灰,似乎剛才司馬聃說的那句話擊碎了他心中所有的希望,他的嘴唇也開始不由自主地哆嗦著,聲音也變得失魂落魄,“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

“太爺爺,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在射他之前就把上面的箭尖給拗斷了,射在身上連皮都蹭不破,能有什么大事?再說我根本就沒有射中他,他比狐貍還要狡猾,我剛一射出來,他就躲開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感覺到的!”司馬聃看著司馬昱那滿臉的灰敗之色如喪考妣,心中不忍,開口安慰他道。

“不管皇上今日有沒有射中他,這件事,都已經(jīng)無可挽回了。”司馬昱滿臉悲涼地笑著,無力地搖著頭,“而且,如果今天皇上真的射中了張曜靈,那么不但皇上,還有真?zhèn)€江東,都要大難臨頭了。”

“有那么嚴重嗎?”聽著司馬聃灰心喪氣的話,司馬聃卻很是不服,憤憤然地說道,“朕是天下之主,富有四海。他張曜靈不過是一個地方官,再有能力,那也是朕的子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就不信,就算我今天把他給殺了,他又能奈我何?”

“皇上!”司馬昱蒼老的身軀突然暴喝了一聲,滿臉不可置信地看著臉色漲紅的司馬聃,不可置信地說道,“皇上,你難道忘了,臣下昔日跟你說過的了嗎?我們現(xiàn)在……”

“現(xiàn)在怎么了?”司馬聃的臉色卻更加憤怒,憤憤不平地打斷了司馬昱的話,對著司馬昱就嚷了開來,“太爺爺你和皇太后都是一樣的,老是告訴我要忍,要忍。說什么現(xiàn)在非常時期,凡事要多忍耐!可是你知道嗎?我過得有多委屈?”

看著司馬聃那張漲得通紅的臉,還有聽著他那悲憤的聲音,司馬昱的嘴唇蠕動了一下,最后也只化作一嘆。

司馬聃繼續(xù)說道:“表面上,我是九五至尊,誰都怕我。但是實際上呢,在整個建康城里,甚至是整個天下,又有幾個人,真的把我這個皇帝,放在眼里?我不過就是一個木偶,一個任人玩弄的木偶而已!”

“皇上,你不可以這么想,我們只要……”司馬昱這時候終于張了張口,但是敢說了幾個字,就被司馬聃冷然的聲音給打斷了。

“還要再忍耐下去嗎?不,我忍夠了,不想再忍了!”司馬聃憤憤然地甩了一下自己的袍袖,一張還透著稚嫩的臉上卻充滿了一種絕決的勇氣,“與其這樣做一個被人擺弄的木偶,倒不如轟轟烈烈地去拼一把!這個空殼子皇帝,我已經(jīng)做夠了,再也不想這么做下去了!”

“皇上,你想要干什么?”司馬昱臉色大變,一臉緊張地拉住了司馬聃的衣袖,“皇上,縱有千般委屈,也絕對不可以魯莽行事!留得青山在,何愁……”

“太爺爺,你不用擔心我,我自己心中有數(shù),這件事,你就不要多管了。”司馬聃稚嫩的臉上決然之色一閃而過,對著司馬昱安慰地笑了笑,也不再多說什么,轉(zhuǎn)過身去就走,只留給了司馬昱一句輕飄飄的話,“太爺爺我先走了,你不要擔心我,我沒事的。”

司馬昱僵立在原地,呆呆地看著司馬聃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外。

久久的,一點反應都沒有。

許久許久之后,司馬昱黯然一嘆,蒼老的臉上滿是疲憊與蕭索,一瞬間就好像又老了十幾歲,悲涼地喃喃道,“沒事嗎?要出大事了……這天下……真的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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