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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家訓

四月下旬,審查輪到了高家。

高家幾乎都是黨軍政要,高志民更是周凱旋的左膀右臂,督查組格外認真,就連還沒成年的高硯棠也沒放過。

督查文件下來時,高志民叫回高守維和高硯霖,緊急開了小會。

“小五調查過曲家,這件事瞞不過去。”

“她還不至于暴露,只不過調查的痕跡無法抹除。”高守維說,“如果我去接觸......”

“大哥,你出面不行,你本身就從政,還私下調查曲家,很難不讓別人多想。”

高硯霖否決道,“不能把你和小五牽扯進來,這個人最好是跟高家有關系,但又不完全是高家的人,可以接觸計劃相關人員,同樣也要是一個不那么重要的人選。”

跟高家有關系但又不是高家的人,這樣的人其實不多,京城氏族龐大,沾親帶故的不少,想撇清關系實在不容易,不過,高硯霖心里已經有了人選。

他瞇著狐貍眼,拍著高守維的肩膀,“爸,大哥,這件事交給我。”

高志民打量他片刻,點頭同意了。

“外面的事能瞞天過海,家里怎么處理?”高守維點出關鍵,“小五不傻,一旦督查組出現,她就會懷疑曲家的事還有內情,現在把她關在家里是她自己愿意的,之后就不一定了。”

高硯棠愿意配合他們留在老宅禁足,有一部分原因是她知道家人是為了她好,而她確實也無法改變現狀,可是審查的事情出來,她就會知道曲景春的死并不簡單,到時候她會做出什么,沒有人能預料。

高志民自然清楚自己女兒的性子,他們兄妹三人,偏偏是小女兒的性格最像他,若是個男孩子,隨便摔打教訓都沒事,可這是他們所有人的掌上明珠,他舍不得。

“這個壞人,就讓我來當吧。”高志民哀嘆一聲,擺擺手讓他們出去,“兒女都是來討債的。”

高硯霖回學校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聯系段韶,將雙子計劃和高硯棠私自調查的事告訴他,問他愿不愿意幫忙,自己入局,把高硯棠換出來。

“這件事有一定的危險性,但你放心,無論如何我們不會讓你出事。”

段韶見他神色凝重,反而笑了,“這么嚴肅干什么,搞得我有點不習慣了。我們都是看著小棠長大的,做哥哥的不就是要保護她?況且這件事沒你說得那么嚴重。”

“不過她確實太大膽了。”段韶有自己的消息來源,知道雙子計劃關乎上層的利益和顏面,別人都避之不及,也就她無知無畏,竟然還敢摻和進去。

說到這個,高硯霖不免有些頭疼,他捏著眉心,似是喃喃自語道,“看來還是要再強一點才行。”

否則他護不住想保護的人。

段韶深有同感。

他十一歲父母雙亡,孤孑一身,再沒有什么親人朋友,要不是高志雄把他帶回高家,他的生活應該會很艱難。但也正因為他無人牽絆,才是最適合掩護高硯棠的人。

“審查什么時候開始?”

“下周。”高硯霖說,“時間太緊,我只能盡量找符合的人選。”

他把幾張照片貼在墻上,指向中間一張。圖片是從監控中截下來的側影,不太清晰,只覺得是個清瘦的少年,充滿少年氣。

“這是被他們送到云滇的人,真實身份暫時查不到,他化名余今,離開京城前去過市圖書館,跟他見面的是這個人。”

高硯霖手指移到旁邊的照片,這人年紀也不大,二十四五歲的模樣,氣質清朗,穿一身警服,帽檐壓住了好看的眉眼。

“他叫聞信,畢業于警官學院刑事偵查科,成績優異。在確定余今做臥底之后,他去過高家,要不是這張臉太張揚,他們肯定會選擇讓聞信去臥底。”

聞信畢業幾年,比余今成熟穩重,專業能力更強,只是他長得太好看,這樣引人注目的一張臉,不適合暴露在人前。

高硯霖并沒有過多介紹他,幾句帶過后就轉向聞信旁邊的照片。這張照片上的人和聞信有七八分相像,只是臉要稚嫩些,帶著少年氣,同樣一身警服,凝神注視著鏡頭,眼底充滿自信和熱情。

“這是......”段韶愣了下。

“認識?”高硯霖說,“他是聞信的弟弟,聞昶,這次審查還沒輪到聞信,聞昶應該不清楚雙子計劃,你去學校打聽一下他的信息,可以適當放出消息讓對方察覺,希望他不是個水貨。”

四九城里關系網錯綜復雜,能進警官學院的并非都是人才,高硯霖擔心聞昶是個靠關系進去混日子的。

“我沒見過他,但聽過他的事。”段韶說,“去年全國警察綜合素質大賽,他是第一名。在警校是個風云人物。”

事實證明,聞昶非但不是水貨,優異程度比之他哥哥聞信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段韶只跟聞昶見過一面,對方就像抓到線頭一樣,一路查到了高家,自然也不可避免的發現了聞信竟然去過高家的事,他敏銳、堅毅,好像身后有什么東西在推著他一定要往前走,不能放棄。

幾天后,高守維在書房向高志民匯報最新情況,卻聽他忽然提起雙子計劃,語氣帶著幾分遺憾,又說,“景春是真不錯,可惜了。”

高守維當時還不知道他的用意,晚上才明白,高志民是故意說給門外的高硯棠聽的,當晚高硯棠就想跑出老宅,被巡邏的警衛發現后,打電話告知了高志民。

主廳的吊燈被打開,高志民和梁令嫻都穿著睡衣坐在沙發上,默然無言。

高硯棠是從二樓陽臺跳下去的,好在只把衣服弄臟了點,人沒受傷,她厲聲問道。

“爸,雙子計劃是什么?曲家的事......”

“小五,我跟你大哥是不是都說過,不要再調查這件事!”高志民打斷她的話,“你為什么不能聽話?”

梁令嫻擰著眉,把高志民往旁邊推了推,有些不滿意他說話的語氣,隨后上前把高硯棠身上的草屑拍掉,柔聲問她。

“沒有受傷吧?”

“媽媽,我沒事。”高硯棠低著頭,任由梁令嫻摸她的頭。

“你要出去,就好好的從大門走,你是高家的小小姐,誰還敢攔著你嗎?從陽臺跳下去多危險啊!媽媽會擔心的知道嗎?”

高硯棠也知道自己沖動了,但是她不后悔從陽臺逃出去,要是真走大門,肯定還沒出去就被高志民發現了。但面對梁令嫻,她向來很是聽話,于是態度良好地認錯。

“對不起媽媽,我錯了。”

被推到一邊的高志民不甘被忽視,咳嗽一聲試圖引起兩人的注意,聽見高硯棠認錯,立刻應和。

“知道錯了就好,不用去……”

“我沒錯!”

高硯棠怒視高志民,雙標得明明白白。

“我不會跟你認錯,高家關不住我,想查的真相我早晚會查清楚。”

高志民和她對視,面上仍是一副鎮定的神色,他其實早就預料到這個結局,如果能讓高硯棠輕易放棄,他就不用設這個局。

“嫻兒,你先回房間,不早了。”

高志民讓梁令嫻回房間休息,說完看了高硯棠一眼,率先往中庭的方向走,梁令嫻有些擔憂地拉住她的手。

高硯棠笑著朝她搖搖頭,“媽媽,沒事。確實很晚了,您快去睡吧。”

她幾步跟上高志民,兩人一前一后,安靜地穿過長廊,走進祠堂里。

高家祠堂供奉著數十代先祖,一年四季燈火通明,高志民上了一柱香,俯首三拜。

“跪下。”

高硯棠利落地跪在蒲團上。

高志民立在她身側說,“今日當著列祖列宗的面,我問你,高家家訓風操篇第一句是什么?”

高硯棠愣了愣,緩緩開口,“家族榮辱,一脈相連。”

“第三句。”

“明志守信,慎思篤學。”

“勉學篇第五句。”

“以學自損,不如無學。”

“記得挺牢固,一句都沒做到。”高志民說,“我們不止一次提醒你,在這種關鍵時刻不要惹出事端,你以為你是一個人嗎?在外面,你代表的是高家,你的態度就是高家的態度!我們不讓你繼續查,就說明這件事很嚴重,你自以為學了點東西,就恃才傲物、固執己見,簡直愚不可及!”

“明志守信......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志向還挺明確?要考京大新聞系?你說這樣的底氣從何而來?難道是你的莽撞無知、盲目固執嗎?你靠的是高家祖祖輩輩用血汗換來的榮譽,是你爺爺、你大伯,高家每一個人對你的寵愛和縱容!”

“你抬頭看著他們,我再問一次,你錯沒錯?”

高硯棠被這一番話刺激得眼眶通紅,抬頭看向諸多牌位時,心里五味雜陳,半晌沒能說出一句話。

高家久遠的歷史她從小就聽,爺爺高明鏡兄弟六人,除了他之外全都戰死疆場,尸骨無存。那時打仗人人是兵,但若是家中獨子,上級會酌情不讓他們去執行必死的任務,高明鏡能活著,是他其余五個兄弟用命換來的。

“爸,止足篇第一句是天道忌盈,業滿招損,勉學篇第四句是學以致用,治學根本。我沒有錯,我們只是看事情的角度不同。”

為爭權奪利去害人性命,這是邪門歪道,不可取。她將所學用在正途上,合情合理,不需要有任何愧疚。

她唯一要認錯的,或許就是她靠著祖輩庇蔭,瞻前不顧后,確實沒有把自身榮辱和高家相連,但她不需要向高志民認錯。

高志民被她氣笑了,他從政幾十年,清正廉明、一心為公,居然被自己的親女兒教育,叫他擔心業滿招損,這是諷刺他還是侮辱他?

“你向來伶牙俐齒,我說不過你。今晚在這跪著好好想想。”

高志民離開時還是沒忍住冷哼一聲,小時候那么可愛的一個玉雪團子,怎么偏偏性格就跟自己一樣呢?要是像嫻兒一樣溫柔善良多好,唉。

凌晨三點多,高守維端著一盤水果走進祠堂,見高硯棠安安分分地跪著,不禁長眉緊擰。

“怎么還真跪著?腿不疼?”

他上前想拉高硯棠起來,被拒絕了,“你怎么跑回來了?這么晚......”

高守維知道她想問什么,他們被罰跪祠堂也不是第一回了,家主發話沒人敢反抗,偷偷摸摸來送吃的更是不合規矩,她擔心高守維因為她受罰。

高守維先上了一炷香,回頭來摸摸她的頭,摘了一顆草莓喂給她吃。

“從小到大,哪次罰跪會讓你餓著?恨不得你剛進祠堂,奶奶就要來抱你出去,十五六歲還賴在她懷里撒嬌。真要跪著?多久了?”

“才幾個小時,正好我冷靜一下。”

高硯棠吃了幾顆草莓就沒胃口了,她背脊挺直,開始趕人。

“大哥你趕緊去休息吧,別被看見了。”

“你呀。”高守維點點她的額頭,“真以為爸不知道?他心疼你,裝做不知情罷了。”

高硯棠垂眸,真有些進退兩難。

陽光從東面斜射進祠堂,高硯棠渾身僵硬,腿也麻了,跪了這么久根本不敢亂動,又疼又酸,看見高志民進來時,心里有點委屈。

高志民怕自己今天又跟高硯棠吵起來,來之前灌了兩杯菊花茶,自覺心平氣和,張口就問。

“想了一晚上,知錯了嗎?”

高硯棠明白他們是為了她好,她行事莽撞,不顧后果,若是真不加以管教,牽扯進政治斗爭中,整個高家都要被她拖累,她已經向列祖列宗請罪了。但要她向高志民認錯,她說不出口。

她沉默無言,無聲表達抗拒。

高志民倒是挺高興,知道她這是想通了,說不出口,那他就幫幫忙。他從博古架的錦盒里取出一根長戒棒,繼續問。

“知不知錯?”

“......”

高志民揚起戒棒,故意嚇唬她,直接沖著高硯棠的小腿打過去,也知道她肯定會躲開。

高硯棠不傻,眼見棍子都落下來了,當然要躲,可她忘了自己雙腿無力,下意識要站起來卻失敗了,沒等她往旁邊閃,高志民那一棍子就直接打在了她小腿上。

她整個人摔在地上,腿上傳來一陣鉆心的疼痛,冷汗瞬間就下來了。

“唔!”

“你……”

高志民連忙甩開戒棒,將她打橫抱起沖出祠堂。

高守維就等在中庭,一臉驚愕地看著高志民,在他懷里,高硯棠冷汗漣漣,伸手攥著高志民的白襯衫,左邊小腿有些不自然地垂著,她將頭靠在高志民的胸口,眼淚很快就浸濕了衣衫。

高家老宅有設施齊全的小型手術室,配有三名專業醫生,高志民抱著人放到病床上,讓骨科醫生檢查她的小腿。

高守維亦步亦趨地跟著,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你凌晨去祠堂,小五還跪著?”

“嗯。”高守維點頭,“她不肯起來。”

“她跪了一整晚,是嗎?”

高志民的手控制不住地發抖,要是他早知道高硯棠一直跪著,根本就不會故意拿戒棒出來,更不會朝著她的腿打過去!

別說高硯棠嬌生慣養,就是現在的普通人家的孩子,跪不了多久膝蓋就會腫。當時打下去那一下,最后他盡量收力了,但還是結結實實打在了她腿上。

半小時后,醫生出來了。

高硯棠左腿骨裂,兩只膝蓋都紅腫著,醫生上過藥,小腿固定了夾板。

“傷筋動骨一百天,近一個月她都不能下地,后面也要好好休養,她沒成年,骨頭還沒長好,未免以后留下后遺癥,半個月就要檢查一次,千萬不能馬虎。”

高志民頷首,剛想推門進去看看,手握上門把又放開了,他側身讓開一點,叫高守維進去。

“我去叫你媽過來。”

說罷轉身就走,頗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腿上打了麻藥,高硯棠沒那么疼了,眼淚卻像是止不住,一串又一串地往下落,哭得鼻尖眼角都是紅的。

哽咽著說,“他怎么真打啊,好疼。”

高守維大概猜到一點,去洗手間拿了干凈毛巾,一點點擦著她臉上的淚痕,“爸肯定不是故意的,不過他打了你就是他不對,奶奶和媽那兒你盡管告狀,讓他也疼。”

高硯棠嘴上應著,實際沒跟任何人提起當天的事,父親教育女兒并無不妥,姚冶誠只能數落了高志民一番,梁令嫻比較直接,她讓高志民睡了兩個月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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