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失蹤
- 給兇手一個不殺你的理由
- 東窗疏雨
- 4012字
- 2021-01-19 18:40:02
喬馳在白板上寫了一道題目。
求所有正整數對(k,n),滿足k!=(2^n-1)(2^n-2)(2^n-4)......(2^n-2^(n-1))
他的字很好看,疏朗超逸、勁瘦清峻,非常符合他的氣質。
學生坐在他前面,沒有立刻動手解題,問道。
“喬老師,這是奧數題嗎?”
喬馳點頭,目不斜視。
他知道玻璃窗外站著人,可能是被害人家屬,可能是警察,但他沒去理會。
“題目是兩年前的,驗證方法跟今天講的一樣,你先試試。”
學生要參加明年的IMO,目前水平還可以,想拿獎卻不容易,他不是天賦型選手,和別人比起來,只有多做題,舉一反三。
非凡教育主打1V1專項教學,幾平米的空間,被白熾燈照得通亮。
朱奕桐和許偲站在玻璃窗外,靜靜看了會。玻璃就是普通的雙層防爆玻璃,她們在外面站了五分鐘,喬馳沒有一次看過來。
許偲沒看別的,她高中學的理科,被白板上的題目吸引了注意力,可惜畢業太久,題目眼熟也做不出來。
“題目拍照了嗎?”
“啊?”許偲一愣,“我忘了。”
許偲想了想,磕磕絆絆地把題目復述了一遍。
她說完,聞昶就忽然開口。
“他寫的是數學題。”
許偲張了張嘴,她當時還真沒想到這方面。嚴笑找的是物理老師,如果喬馳教的是數學,那進出嚴家的那個家教老師就不是他。
“他是中科大博士,物理和數學應該都能教吧?”許偲不確定地說。
“確實,物理和數學有很多共通點。”周繼青側著臉,“但是,補課機構想要做出成績,就必須有專精項目。喬馳聰明,物理、數學,甚至別的課程都能教,但是家長不這么想。”
“他在補課機構掛名的科目只會有一個。”
聞昶沉聲說,“我去見見他。”
“我跟聞隊一起去,麻煩波波先查喬馳的信息。”周繼青進隊一個多月,第一次主動讓刑偵組的人查詢,聞昶沒打斷,這也是他要吩咐的。
許偲要送朱奕桐回去,臨走前又問道,“嚴笑那邊需要繼續跟嗎?”
“李驥和翔子負責那邊。”聞昶朝朱奕桐微微頷首,“多謝教授幫忙。”
朱奕桐點頭回應,盡管她不是為了警局。
這段時間周雪逸一直沒有回部隊,龐敏周日晚上回京南了,離開時是周雪逸去車站送她的。
所有人都說要節哀、人死不能復生,可真正想要接受一個很重要的人從生命里消失,是非常困難的。
周雪逸和龐敏幾乎自虐般回憶林淺藍在世時的樣子,他們一起做過的事,聊過的話題,對過的答案,一個人不在了,還有人替她記著。
朱奕桐心疼林淺藍,更心疼周雪逸,活著的人才最痛苦。
二十多年前她沒能及時挽回錯誤,讓周擇失蹤三年,現在她希望能早點抓住兇手,她的周小逸才能放過自己。
聞昶提前給非凡教育的負責人打了電話,確認今天下午喬馳還在,然后才跟周繼青過去。
不出所料,喬馳的補課內容,還是數學。
“嚴笑報名的是物理,為什么會讓數學老師去教?”
“這個學生可不得了,把前兩個物理老師問到自閉,甄老師都直接辭職退休了。”負責人顯然對嚴笑有諸多情緒,從他成段的句子里,聞昶聽到了關鍵。
嚴笑在拒絕第二個年輕老師后是很失望的,她確實以嘲弄別人為樂趣,可如果對方層次太低,她一點成就感都沒有,漸漸就失去興趣了。
那天她從補課機構離開,意外碰見了喬馳上課,講的是IMO的題目,不同于答案的繁瑣,他用了很簡單易懂的解題方式,讓嚴笑很驚喜。
她跟負責人要求就要喬馳,就算負責人說喬馳只教數學,她也沒有改變想法。
物理和數學,本來就是相互想通的。
“喬馳雖然年輕,但確實智商極高,能挖到他是我們賺了。”負責人說,“我當時跟他提了要去教物理,他想了想就答應了,去過嚴家一次,嚴笑就再也沒換過老師。”
嚴笑在補課機構報名的時間是今年年初,她初三,臨近中考,讓數學老師教物理,也像她的性格會做出來的事。
聞昶問負責人要了紙筆,就站在喬馳上課的房間外面,開始解題。
題目是許偲復述的那個,前兩年IMO的前五題之一,不算難。
前面的步驟是驗證,當n等于多少時,K才有解,得到數字8。假設n≥8,整理方程式K!得到方程式①,接下來就是驗證過程。
周繼青稍微靠后站著,喬馳的舉動有點奇怪。
他明明知道玻璃外有人,卻從來沒有看一眼,就當他是上課注意力集中,集中的時間最多也就二十分鐘,是個人都會好奇而瞟一眼,但他沒有。
他好像是在故意露出破綻。
聞昶解到最后關鍵的計算,被一通電話打斷了。
讓他意外的是,電話是伏抒妍打來的。
她的聲音在另一端顯得輕又低,有些失真,“聞警官嗎?我想說一件事。”
伏抒妍是今天收拾茶幾的時候,發現那本《深淵》里夾了一張紙條,上面寫了一串號碼和一個名字。
她不知道聞昶是什么時候寫的,但她拿著紙條的時候,把昨晚想的事又重復了一遍。
《深淵》的最后留下一個伏筆,并不是為了讓讀者去猜那串數字的意思,數字不止一串。
她最開始的設定,《深淵》就有兩部,上部的單元劇是為了給下部鋪墊,牽扯出女主角回國前埋下的隱患。
有一只手在背后操縱一切,而最終的目標就是女主角。
如果現實里的這個兇手在模仿《深淵》殺人,而聞昶又覺得是熟人作案,且是沖著她來的,那她就成了這部劇的女主,兇手是幕后的反派。
“《深淵》還有第二本,叫《萬里》。”
——所謂無底深淵,下去,也是前程萬里。
“全文立意是不要放棄希望,有無底深淵,就有前程萬里。”伏抒妍頓了頓,“不過第二部目前只有初始手稿,我還沒有梳理修改。可能是我想多了。”
聞昶在這一瞬間想了很多可能,他看了眼還在講課的喬馳,問。
“最后的幕后黑手,策劃一系列的事故是為了什么?”
“他要得到女主,如果不能,那就毀掉。”
伏抒妍聲音更低了,她說得讓自己都汗毛戰栗。心理病態者畸形的愛,自己得不到的也不會讓別人擁有。
“滴”一聲響,房間外的刷卡機亮起藍光,門被喬馳拉開,他身后跟著學生。
喬馳見聞昶在打電話就沒有出聲,他微微點頭,輕輕扶著學生的肩背出來,又指了指周繼青身后,意思是他先送學生出去。
周繼青微笑,側身讓他走了。
喬馳也沒有走遠,始終保持在可以讓周繼青看見的角度,最后和學生揮手告別。
聞昶眉目一沉,立即對伏抒妍說。
“伏小姐,從現在開始不要出門,也不要輕易給別人開門。我會派人去保護你,如果可以,聯系你的朋友去你家,不要一個人。”
伏抒妍應下,“聞警官,你們有懷疑的人嗎?”
聞昶沒有回答,他也問,“你認識喬馳嗎?”
“沒聽過,這是誰?”
聞昶閉了閉眼,“伏小姐,有情況請立刻給我打電話。”
喬馳很快就回來,他一時沒能分辨出聞昶和周繼青誰是上司,于是他沒有伸手,只是笑起來,一側酒窩深陷。
“你們好,我是喬馳,有什么事嗎?”
聞昶掏出證件,“刑偵支隊長聞昶。我們是為了嚴笑過來的。”
周繼青沒有自我介紹,喬馳又看了他一眼,臉上笑容不變,“嚴笑怎么了?”
“你能說說,你是怎么讓嚴笑信服的嗎?”
“信服?”喬馳覺得這個詞很有深意,同時帶著某種不為人知的目的,他的笑意淡下來,“嚴笑是獨立的個體,有思想、辨是非,她不會成為任何人的附庸。我也沒有做什么,她問我問題,我給她答案,僅此而已。”
“好。”聞昶說,“那我想問,在你成為她家教的那七個月里,她都問了什么問題,你又教了她什么?”
喬馳神色一動。嚴笑是今年年初在非凡教育報名,二月份確定他做老師教物理,一直到高一開學結束。
他這句話放出來像試探更像誘餌,教學內容只有嚴笑和家教老師知道。
“聞警官問過嚴笑了嗎?”喬馳側了側頭,看見聞昶手里捏著一張A4紙,上面寫了公式和計算過程。
他眸色更深,似笑非笑地說,“不如把注意力放在當下吧?”
喬馳點到即止,笑容滿面,眼微彎起,整個人變得明朗又溫柔。
“沒事的話我先走了,我還要回去做晚飯。”
聞昶沒回應,喬馳就沒有動,直到他看見聞昶垂眸,盯著A4紙上的步驟,他才抬步離開。
聞昶擰開筆繼續算了下去。
周繼青有些詫異,站在一邊看他解題。
十分鐘后,聞昶在尾端圈出了答案。
所有正整數對(k,n)解出來有兩種可能——
(1,1)(3,2)
“這是什么意思?”周繼青這時才敢出聲詢問。
聞昶也沒有明白,不過有一點倒是和《深淵》相似。
“又是數字。”他說。
聞昶給漆長江打電話,讓他帶兩個人去伏抒妍家保護她,然而漆長江到了墨苑,卻只見伏抒妍家大門敞開,不見人影。
伏抒妍失蹤了。
半小時前,伏抒妍掛斷聞昶的電話,忍不住把家里逛了一圈,門窗全部鎖緊,窗簾也拉上,又覺得整個房間太冷清,一點聲音都沒有。于是打開小音箱,低沉的大提琴聲流瀉而出。
她倒了杯茶坐在書房的沙發上,給梁謹丞發了條消息。她以為按照他平時的行程安排應該很忙,沒時間回復她,哪知道梁謹丞幾乎是立刻就發了個表情包過來。一只白貓把腦袋搭在桌子上,滿臉生無可戀。
伏抒妍笑起來,恐慌的情緒緩解了不少,問他:怎么了?沒在公司嗎?
梁:在開會,我在這兒開小差呢。
梁謹丞確實在開會,高管站在投影前匯報季度報表,他的手機就在桌上,開的靜音,屏幕亮起來的時候,梁謹丞看見了信息頭像,下意識就拿起手機點開回復了。
在座諸位都傻了,高管還以為自己說錯了什么,冷汗直冒。
“你繼續,別緊張。”梁謹丞頭也沒抬,說完又繼續補充,“今年年會,可以帶家屬了。”
眾人一愣,往年年會,有家屬的都不敢帶,因為董事長孤家寡人,據說還沒追到老婆,既然今年松口了,那就是成了。
副總笑容滿面,在他旁邊道喜,梁謹丞勾了唇角,他在這一瞬間,很想見到伏抒妍。
高管們哪能看不出來董事長歸心似箭,后面匯報的越來越簡潔,做得五花八門的PPT都不放了,把會議時間壓縮到兩個小時內。
伏抒妍挑了個倉鼠吃東西的表情包發過去,然后從柜子里抽出了紙盒。
《萬里》的手稿大部分都在紙盒里,除了她之外,也就只有編輯大概知道后續走向,她想不明白,兇手為什么會把她當做目標。
門鈴響起,伏抒妍放下看了幾章的手稿,遲疑著走到門邊。
她不敢從貓眼去看外面,更不敢隨意開門,正想問是誰,就聽見門外的人說。
“伏小姐不必驚慌,是聞隊讓我來的。”
伏抒妍猛地松了口氣,擰開了門把手。
門外站著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黑色外套和工裝褲,鴨舌帽遮住了半張臉,他在門打開的時候,抬起頭看了過來。
那雙眼睛是伏抒妍最后的記憶。
深邃黝黑,盯著她的目光直接又霸道,還有不帶溫度的決然。
伏抒妍瞪大了眼,想關門時已經來不及了,那人手肘抵著門,動作迅速地跨步進來。
他收在口袋里的那只手掏出來,單手捂住她的嘴,撥開注射器的蓋子,毫不遲疑地插進她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