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成就今日的光景
- 給兇手一個不殺你的理由
- 東窗疏雨
- 4662字
- 2021-03-28 11:10:51
伏抒妍做了一個夢。
她和一群初中同學出現在一所廢棄的大樓里,樓層很高,她站在窗口邊,聽見身邊每個人都不停地問為什么。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她覺得很奇怪,有點想吐,胸口也痛,急匆匆走到前門想出去。
然后她看見走廊右邊有一個人慢慢走過來。
他穿著一身紅衣,腳步很輕,看不清臉,但伏抒妍覺得她應該認識這個人。
等他靠近了,她又從心理上涌出一股不適,像是難過,又像是逃避。
她擰著眉轉變了方向,朝左邊看的時候又是一愣。
左邊也有一個人,他跟右邊那人穿著一樣的衣服,步伐一致,一步一步朝她走過來。
這分明就是同一個人。
伏抒妍想,要分辨真假嗎?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她腦子里就下意識地想到一個可以分辨的方法——真的那個喜歡我,這是我和他之間的秘密,沒有別人會知道。
伏抒妍嚇了一跳,連忙往后退,可她身后哪有什么廢棄的大樓,她一腳踩空,從電梯井道摔了下去。
眼前一片漆黑,伏抒妍深深地喘了口氣,再次睜開了眼。
她能感覺到自己躺在床上,雙手都被繩子綁住固定在床頭,房間里沒開燈,她分不清是什么時間。
伏抒妍渾身酸軟,頭也昏昏沉沉。
她記得她被人劫持時是27號下午三點不到,今天至少已經28號了,警方肯定知道她失蹤了,梁謹丞應該也知道了。
她頓時眼眶一熱,心里又驚又怕。
“有人嗎?”
伏抒妍低聲問了一句,房里毫無動靜,過了片刻她才小聲開口,“我有點渴。”
話音剛落,只聽見咔噠一聲,門開了。
伏抒妍朝聲源的位置看過去,竟然也沒有一絲光從門口照進來,她只能感覺到有一個人在靠近,她睜大著雙眼,想要看清,卻忽然被東西蒙住了眼睛。
接著,有一縷光從黑布透進來,那個人開了燈。
吸管被遞到嘴邊,伏抒妍是真的渴了,猛地咬住吸了一口,順口說道,“謝謝。”
對方似乎沒料到她是這個反應,端著杯子的手一僵,落在她臉上的目光如炬,令伏抒妍心底升起一股怪異又熟悉的錯覺。
這樣的目光,以前也出現過。
伏抒妍聽見對方輕笑,吸管撤走,她知道對方又要離開,急忙問。
“今天幾號?”
回應她的是又暗下去的燈光,伏抒妍以為他不會回答了,半晌后,那人才發出嘆息般的低喃,“你一點都沒變。”
然后他心情極好地說,“今天29號,晚上七點十一分。”
距離她失蹤,已經過去兩天。
兩天前。
聞昶把技偵拍的照片都看了一遍,心底微沉。
伏抒妍家的大門敞開,門口是一雙棉拖鞋,鞋柜里卻一雙鞋子都沒有少。
漆長江反應迅速,當時看到情況不對立刻打電話請求支援,他還把墨苑的監控都拷回來了。
伏抒妍掛斷電話的時間大概是下午兩點四十分左右,漆長江趕到墨苑也不過十多分鐘,就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兇手出現并帶走了伏抒妍,好像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他將目光投向站在窗邊的男人身上,問,“梁先生說,快三點的時候,你還在和伏抒妍聊天?”
“嗯。”梁謹丞掏出手機,解鎖后的頁面就是伏抒妍的聊天框,她發過來的那只倉鼠,抱著一顆堅果,偷偷看著鏡頭,好像在透過屏幕看著他。
“兩點四十七分,她給我發了最后一條微信。”
梁謹丞克制地捏緊拳頭。他結束會議就立刻開車前往墨苑,剛好和漆長江一行人碰上了。他看著房門大開,若有所感地沖了過去。
他沒進去,怕破壞現場,就算他再擔心、再害怕,都只能克制自己。
漆長江當時伸手攔了他一下,問他和伏抒妍是什么關系。
他閉了閉眼,啞著嗓子說,“她是我的愛人。”
“波波。”聞昶轉向念波。
念波已經把監控切到兩點四十分之后。墨苑每層樓都有監控,外面主干道也有,但是很多花園小徑是沒有的。
兩點五十三分,戴著帽子的男人出現在電梯口,直接上了十五樓,目標明確。
他在敲門后,伏抒妍很快就把門打開了。
然后他沖進去,捂住伏抒妍的嘴,給她注射了什么東西,伏抒妍失去意識。
黑衣男人抱著伏抒妍離開,出了C棟就不見蹤影。
“我懷疑他當時沒出墨苑。”漆長江擰著眉,“四個出口在那個時間段,都沒有車輛進出。”
當時不走,是為了降低嫌疑,甚至他可能用什么辦法,藏在戶主的車子里離開了。
“看來兇手說了什么話,讓伏小姐放下了戒心。”
周繼青將視頻倒退,“聞隊明確說過讓她不要輕易給陌生人開門,可是她似乎沒有多少遲疑,開門之后才發現不對勁。”
聞昶愣了一下,周繼青這句話像是在提醒他,當時他打電話時對伏抒妍說,會派人過去保護她。
如果兇手說,他是聞昶派過去的,伏抒妍是不是就會開門?
可是,他和高硯棠第一次去見伏抒妍時,她格外警惕,又怎么會在這種時候放下戒心?
“阿宓喜歡寫作,想象力很豐富,最近剛改的本子也是推理懸疑的,她可能有點疑神疑鬼。”
梁謹丞沉聲說,“她一個人害怕,就會把門窗都鎖緊,然后開燈放音樂。”
“哦對,我們過去的時候,音箱還在放音樂。”漆長江翻著照片,“窗簾都是拉著的。”
“人在極度緊張的情況下,很容易沖動行事,這時候出現一個人,讓她潛意識里覺得安全了,大腦會先一步發出指令,而這種時候,最容易趁虛而入。”
聞昶沒敢繼續往下問,他打電話給漆長江,知道他要去墨苑的人應該就是刑偵組的人,兇手帶走伏抒妍的時機太巧合,到底是誰給兇手通風報信了?
“聞隊,是不是還得注意律所那邊?”許偲一直沒說話,她坐在椅子上,幾不可查地看了看念波。
“按照《深淵》的順序,第四個是律師所風云,然后才是公寓密室。”
“那不對啊,墨苑不是密室。”漆長江一愣,又喃喃道,“墨苑不會成為第一現場了。”
更不對的是,沒有任何一家律所報警說出事了。
這其實是一件好事,證明短時間內,伏抒妍不會出事。
但是誰都沒有開口,畢竟梁謹丞還一臉陰郁地站在這兒。
李驥和袁落翔隨后回到警局,他們在華府查看了監控,從二月份開始一直往后,從來沒有見過喬馳。
喬馳沒去過華府。
可嚴笑和非凡教育負責人,甚至喬馳自己都承認,他是嚴笑的家庭教師。
周繼青沒忍住輕笑出聲,梁謹丞套上大衣,一言不發地出了會議室。
“周博士,我查了喬馳的身份。”
念波調出的資料顯示,喬馳今年25歲,中科大博士在讀,他父親是蘇市明氏集團董事長明錦期,母親是著名設計師喬唯一,他隨母姓。
喬馳從小就表現出超常的記憶力,喬唯一為了不讓他和同齡人脫節,一直不肯讓他跳級,所以他一直是大人們口中別人家的孩子。
考試第一名,參加的比賽一等獎,好像沒有他做不到的。
喬馳上初中時已經學會收斂鋒芒,他想融入男生們的圈子,可惜別人并不想接納他。
女生愛慕他,男生嫉妒他,有一段時間他天天打游戲,故意考試考得很差,想以此證明他和別人沒什么不同,但收效甚微。
這樣他很不快樂,于是他又做回了自己。
喬馳重回神壇,再也沒有走下來。
他愿意在補課機構授課,與其說是喜歡解題的過程,不如說他是享受這種可以和別人相處的機會。
“這么看他有點慘啊,一個朋友都沒有?”
“確實有一類人,生來就是林中仙士、月下高人。”
“怎么,生出來普度眾生?”漆長江挑了挑眉。
周繼青說,“他站在高處,要保全許多人的性命,成就今日的光景。”
如果按照目前的信息來看,喬馳至今為止沒有什么挫折,可也不算是幸福。
沒有朋友、孑然一身,長此以往心理肯定會出問題。
但是朱奕桐和周繼青對喬馳的評價卻不是這樣,聞昶也沒能從他身上感受到負面情緒。
喬馳就像是周繼青說的那樣,立于云端、慈悲為懷,放下紅塵就能立地成佛。
“偲偲去聯系伏抒妍的家屬,漆哥帶人去中科大調查喬馳的人際關系,他父母在蘇市,暫時不必驚動。”
聞昶捏著眉心,前三個案子還沒解決,伏抒妍就在警方眼皮子底下失蹤了,所有人都焦頭爛額,他掃了眼會議室,揮手讓人都走了。
高硯棠是在處理完新聞社的事情之后,才想起來去一趟警局。
她很少把生活上的情緒帶到工作中,但是高志民的出現,以及卓思慕的態度,不可避免地影響到了她。
她本來打算直接回去,又想起昨天跟聞昶說了“明天見”,干脆翹班跑了過來。
前廳有幾個人在排隊,等候區的椅子空空如也,只有靠近出口的位置上坐了一個人。
高硯棠經過時瞥了一眼,覺得有點眼熟。
她走到刑偵組門外,忽然腳步一頓,擰著眉回到前廳,沖那個背影頹廢的人喊了一聲。
“丞哥?”
梁謹丞背脊一僵,轉過身時已經看不見眼底猩紅,他走到高硯棠面前。
“小五。”
“真是你啊。”高硯棠秀眉一挑,“什么時候回來的?”
“上周。”梁謹丞不欲多談,高硯棠便沒有追問了。
他說上周,周一是上周,周日也是上周。
高硯棠跟聞昶去墨苑那天,她在停車場看到了一個人影,當時以為是眼花,現在看來,她還真不至于這個年紀就眼花了。
“你怎么來警局了?”高硯棠想通了他跟伏抒妍的關系,又覺得奇怪,警方并沒有懷疑伏抒妍,也不必這么興師動眾吧。
梁謹丞囁嚅著沒能開口,他知道小五最是通透,明白他對伏抒妍的感情,而這樣卻更讓他難堪。
他連自己心愛的人都保護不了,在妹妹面前竟顯得羞赧至極,頭都垂了下去。
高硯棠來不及調侃幾句,忽然意識到什么,匆忙轉回刑偵組,在會議室外碰到了聞昶。
兩人微頓,幾乎是同時開口了。
“伏抒妍……”
“失蹤了。”
高硯棠回身,朝前廳看了一眼,心底感嘆,難怪丞哥像是霜打的茄子似的。
聞昶眼眸低垂,簡單說了情況。
“所以現在是什么情況?我們昨天剛找到的線索,她今天就失蹤了。”高硯棠聲音微冷,“這是巧合嗎?”
自然不會是巧合。
聞昶知道問題必然出在刑偵組,可現在最主要的是救人查案,而不是追究責任。他沒回答高硯棠的問題,問她。
“你覺得喬馳在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高硯棠定定地看著他,沒忍住笑了一聲,側身靠在墻上。
“喬馳肯定認識嚴笑,說不定兇手就是中間人。你讓人去查喬馳的人際關系了?”
“嗯。”
“伏抒妍那邊,周師兄怎么說?”
聞昶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她問的是昨天他們去伏抒妍家里的事,便說,“《深淵》有續集,第二部結局,就是兇手對女主角下手。得不到就毀掉。”
最后一句話他說得很輕,高硯棠卻明白了。伏抒妍聽他們說兇手可能是沖她去的,應該也想到了自己的小說續集,當時她有所懷疑,更多的是顧慮,所以沒有直說。
她有意隱瞞,表現就有些刻意,一般人看不出來,卻逃不過周繼青他們的法眼。
“這也是個問題,續集還沒有發表,兇手是怎么知道的?”
高硯棠喃喃了一句,接著說,“我先走了。”
聞昶立刻抬手壓住她的肩,“你不是剛來......”
“我就是來看看情況,昨天跟你說今天過來,要是不來一趟,某人指不定心里怎么編排我呢。”
高硯棠沖他挑了下眉,身形靈活地退出一截,又若無其事地擺擺手走了,好像明里暗里罵他小氣的人不是她一樣。
聞昶看著她的背影,嘴角無意識地勾了勾。
隔天一早,穆鳳萍從云滇趕到了江城。
她來之前已經跟沈紀討論過,方勵的尸身被毀壞得徹底,即便是她也沒有幾分把握能復原,但總歸是要試試的。
沈紀給老師做助手,兩人合力通宵達旦,終于恢復了七八成——方勵并沒有被分尸,他是直接被投進壓印機中。
“他來不及分尸。”沈紀說,“兇手還帶走了他的頭骨。”
人的頭骨是身體骨骼中最堅硬的部分,兇手殺人的時間很短,如果要等頭骨被碾碎,可能會和漆長江他們迎面撞上,所以他不得不將頭骨帶走。
這樣的解釋看起來合情合理,沒人開口反駁,只有周繼青蹙了下眉。
沈紀要送穆鳳萍去酒店休息,眾人離開解剖室時,聞昶落后幾步跟周繼青并行,問。
“有什么問題?”
“頭骨應該不是兇手帶走的。”周繼青說,“他并不會擔心頭骨被警方發現,這沒有意義。”
一個膽大妄為,敢做出連環殺人案的兇手,沒有碾碎的頭骨對他來說并不能改變什么,他有什么理由冒險把頭骨帶走?如果不慎被發現,無異于自投羅網。
但方勵的頭骨確實不見了。
周繼青說:“我一直在想,兇手有沒有同伙,如果有,又會是什么樣的人。”
“還有,關于那個“鬼”,你說他到底想干什么?之前還遮遮掩掩,像是不想暴露,這次在伏抒妍的事情上卻直截了當,就差指著自己說“我就是跟兇手一伙的”,這背后......”
“不止他一個人,兇手也有關聯。”聞昶沉吟道,“這半年來死了不少人,不是巧合。”
一系列的惡性事件背后,有一股勢力手眼通天,極力攪亂了這太平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