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一場雪
- 資宋
- 蘭江觀魚
- 2655字
- 2019-07-21 01:05:54
12月下旬,從臨安出發(fā)之后的第46天,沈敏護(hù)著老師的家眷終于抵達(dá)了鄱陽。當(dāng)他走上條石砌筑的碼頭時,天上剛好飄起了雪子。
仰頭望著天空的沈敏,一邊看著這不成氣候的雪子,一邊在心里想著:“這還是他在這個世界看到的第一場雪呢,不過這個時代的氣候確實比后世暖和一些,這長江以南地區(qū)下雪的冬天和不下雪的冬天,據(jù)說也是平分秋色啊?!?
只是沈敏正在感慨的時候,身邊已經(jīng)傳來洪柲大呼小叫的興奮之聲,“三郎師兄,下雪了也。你們臺灣靠近福建路,應(yīng)該從來沒看到過雪吧?幸虧我們趕的及時,要不然就得在湖上挨凍了…”
沈敏撇了一眼這位大驚小怪的洪二郎,心中不由腹誹道,“老子什么沒見過,喜馬拉雅山的冰川和伊犁的大草原,就算是東京熱…唔,咱在電腦上看的多了。真是可憐的,南宋土包子,看了這么點雪子都這么激動。”
他不由咳嗽了幾聲,伸手拍著洪柲的肩膀道:“這點雪子算什么?下次哥哥帶你去遼東看看,這北國的大雪那才有意思,連房子都能給你埋了。知道北人為什么個子比較高嗎?”
洪柲聽后頓時好奇的追問道:“為什么?”
沈敏道:“長的矮的不能出雪堆喘氣,都憋死了唄?!?
洪柲還在思考,在這種環(huán)境下,這北人是怎么長大成人的問題時。一個女聲突然從兩人背后冒了出來,“沈師兄還去過遼東啊,這遼東的大雪真的有這么大嗎?”
沈敏一時興起,順口便答道:“當(dāng)然,正所謂:北國風(fēng)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望長城內(nèi)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欲與天公試比高。須晴日,看紅裝素裹,分外妖嬈。江…”
“師兄怎么不念下去了?這詞似乎重來沒聽到過,難道是師兄的佳作嗎?”剛剛的女聲再次響了起來,聲音中充滿了驚奇。其實沈敏身邊的洪柲,也是一臉震驚的望著他,顯然是吃驚于他還會寫詞。
沈敏此時已經(jīng)醒悟了過來,他現(xiàn)在不是和同事出來旅游,而是在紹興二十五年的封建王朝時代。他背這首詞出來,和宋江在潯陽樓上吟反詩的效果沒什么差別,這可真是自己給自己挖坑呢。
他一頭大汗的轉(zhuǎn)過身去,才發(fā)覺兩位洪夫人都到了自己身后,而剛剛發(fā)問的則是一名身材初長開的少女,似乎是老師兄長的大女兒。
看到他轉(zhuǎn)身,沈氏不由笑著說道:“剛走到這里,就聽到三郎念的這首新詞,聽著詞中氣象頗大,老身就讓眾人安靜些,免得打擾了三郎的興致,沒想到卻還是打斷了你的才思,真是罪過,罪過?!?
沈敏也不敢多看眾人臉上此刻的神情,趕緊向沈氏屈身行禮道:“這是敏昔日前往遼東經(jīng)商,在某個客棧壁板上看到的,只是后面大半首被人用利器刮了去,敏就記得這幾句了。因為念著朗朗上口,也就無意中記了下來。這詞本不是敏所作,自然也就談不上打斷才思了,師伯母這是客氣了。看著今日的天氣不佳,還請兩位安人示下,咱們是先入城找間客棧住下,還是直接雇車去城外的老宅?”
沈氏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身邊的家人,就拿定了主意道:“現(xiàn)在時間尚早,這雪子也下的不夠綿密,我看還是不要在城內(nèi)耽擱了。反正老宅距離本城不到10里,能夠雇到車子,也就是一兩個時辰的事。到了家中,也能安心休息,總比在客棧里耽擱一晚強。”
看到沈氏果然轉(zhuǎn)移了注意力,沈敏心里頓時松了口氣,隨即說道:“那么就讓必之在這里陪著大家,敏去找找舒適一些的車子和雇幾個夫子回來…”
沈敏剛剛離去不久,沈氏突然對著身邊的妯娌朱氏問道:“二嫂覺得,剛剛那詞究竟是三郎自己寫的,還真是從遼東什么客棧里抄來的?”
出身華亭朱家的洪遵之妻朱氏和性格強悍的沈氏不同,她所喜歡的詩詞也是柳詞這類的溫婉派,因此對于剛剛沈敏所吟的半闕詞牌倒也沒怎么往心里去。見到大嫂發(fā)問,她也只是隨口應(yīng)付道:“這一路下來都沒見三郎吟什么詩詞,而今日的雪子落在地上也尚未成形,和他這半闕詞中的氣象格格不入,我看三郎應(yīng)該說的是實話,指不定確是什么地方見了記在心里,今日方才念出來應(yīng)一應(yīng)景吧。”
沈氏雖然心中還存有些疑慮,不過很快就擔(dān)心的讓人把年幼的孩童領(lǐng)了過來,不許他們接近水邊,這詩詞的事情倒是暫時拋之腦后了。
洪氏祖籍在樂平東70里的巖前村,此地位于婺源、德興、樂平三縣交界的山區(qū)。當(dāng)初也是為了躲避唐末戰(zhàn)亂,洪家才遷居于此地。等到了大宋建國,天下太平之后,洪家就開始思考著如何走出大山,重建家門了。
走出這一步的,正是洪皓的曾祖父洪士良??拷蛾柡嫩蛾柍?,乃是饒州府的府城,饒州府下轄六縣,又位于數(shù)支河流入鄱陽湖的入口,是這個時代的水陸要沖。
而且,鄱陽湖的湖面雖然寬廣,但是水深卻不及太湖,加上三面環(huán)山,湖中的風(fēng)波比太湖要小的多,正是一座適合于航行的天然水道。鄱陽城內(nèi)的商旅,可謂是往來不絕。
更重要的是,鄱陽湖因為水淺,因此周邊就有了許多可以圍湖墾田的淤地。加上湖中水草豐茂,魚蝦眾多,這里也就成為了遠(yuǎn)近馳名的魚米之鄉(xiāng)。本地之物產(chǎn)豐饒,足以支持向外往來貿(mào)易。
北上可通安徽、景德鎮(zhèn);南下可達(dá)南昌、廣東;西鄰湖南;東抵浙江。繁華之處,也只差臨安城幾分了。南渡之前的江西名人吳孝宗就稱贊過饒州,曰:“江南為天下甲,而饒州又甲于江南?!?
洪士良正是看到了這一點,方才一意把家族從巖前村搬遷到了鄱陽城外。而沈敏一行人雇傭的車隊穿過鄱陽城時,也算是見證了本地所謂的“長街十里,萬家燈火”之氣象。
洪士良本人就葬在距離鄱陽城40里的滃港倉下,位于昌江南岸的滃港一面臨江,一面依山,確實是一處山清水秀的好地方。洪皓的幕穴也選在了距離滃港不遠(yuǎn)的和風(fēng)南管村。
雖然和洪皓不對付的秦太師已經(jīng)去世,朝中打壓洪氏出頭的阻力算是消失了。但是,因為官家對于秦黨的清洗,朝中主戰(zhàn)派勢力的復(fù)興,此時朝中的政治斗爭反而更是顯得復(fù)雜難明,一念之差就是被編管外放地方的命運。
而在南下北方士人中頗有聲望的鄱陽洪家,也一直是主戰(zhàn)派拉攏的對象。只是作為一家之主的洪適,在審時度勢之后,覺得眼下并不是自家下注的時機。
干脆就選擇以守孝的名義,把家人都搬來了滃港舊宅,不打算給主戰(zhàn)或主和官員利用自家的機會,讓自家遠(yuǎn)離了朝中政爭的漩渦。
于是在洪家老宅歇息了沒兩天,沈敏又護(hù)著這些洪家的老弱婦孺前往了昌江下游的滃港,距離鄱陽城約40里。這處舊宅還是洪家未發(fā)跡時的所建,一時涌入了這么多洪家人,便顯得有些局促了起來。
不過先抵達(dá)這里的齊彥河倒是是聰明了許多,拿著剩下的公款在左近買了幾處房宅,又雇村人修繕,總算在沈敏等人抵達(dá)之后,不用在露天搭棚居住了。
宋人殯葬最終七七之?dāng)?shù),沈敏等人抵達(dá)時,這邊剛好過了二七。洪皓畢竟是鄱陽名人,這府內(nèi)前來祭奠的鄉(xiāng)黨,可謂是絡(luò)繹不絕,即便是過了二七都沒減少多少。不過有著洪氏族人在旁操持,沈敏反倒是比在臨安城內(nèi)輕松了許多,于是趁著這許多人前來祭奠的機會,忙中抽空的詢問這饒州府的各項產(chǎn)業(yè)和地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