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

狗蛋兒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婆婆的確是兇惡一些，不過她不吃小孩子，要是你碰上了海生叔，恐怕就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兇神惡煞，他喜歡挖小孩子的肝腎拿來泡酒，據說喝了能夠補充氣力，特別是佛國之中一個叫佛子的。”

“……”

小和尚持檀木禪杖的右手哆嗦了一下，不動聲色地后退了半步，看到他的動作，狗蛋兒睜大了眼睛，頗為好奇地問道：“你怎么了小和尚？”

不問還好，隨著他這一問，小和尚額頭開始有大顆大顆的汗珠冒了出來，他眼珠一轉，似乎想到些什么。

小和尚一拍腦門，雙手合十道：“小施主你這么一說，小僧倒是忽然想起還有些事情要做，近日出來太久了，也不知道殿中的佛像，師兄們是否有每天用心擦拭，可真讓人放心不下，你說是吧……”

他尷尬地笑了笑，這就轉身準備腳底抹油溜走，卻被身后的狗蛋兒一把拉住衣領，轉過頭去，就看到狗蛋兒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望向他。

小和尚疑惑道：“不知小施主還有何指教？”

狗蛋兒松開他的衣領，笑著搖頭道：“我剛才的話是騙你的，海生叔雖然人長得兇神惡煞，卻也不曾做出過這等事情，你這和尚怎么和我一樣耿直，人家說什么就信什么；我和你一樣，在我們村里也經常被他們騙來騙去，這還是我第一次騙到人……對了，我叫狗蛋兒，小和尚你叫什么名字？”

狗蛋兒很高興，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夠騙到人，臉上露出一個純真的微笑。寧婆婆不許他獨自一人到鎮上，這還是他第一次單獨跟同齡的男孩子講話，同時心下好奇起眼前這個小和尚的來歷。

“…小施主你可嚇壞小僧了！小僧本領稀松，奉師尊之命，這還是第一次單獨下山前來為人慶生祝賀。”

小和尚看著狗蛋兒的臉，感覺他臉上的表情不似說謊，這才松了口氣，拍著自己的胸脯心有余悸道：“還以為遇上了什么大兇大惡之輩，心里想著先回了佛國好叫上幾位本領高強的師兄師叔助陣，回過頭再來除魔衛道。”

回想起自己剛才的表現，他也有些忍俊不禁，與狗蛋兒兩個人相視一笑，從面相上來看，他和狗蛋兒一樣也不過只是個十幾歲的孩子罷了。

狗蛋兒忍不住嘲笑他道：“你這和尚倒是好生怕死，我看佛經里的得道高僧可都是觀生死無常，能夠看破生死的。”

“死有什么可怕，身體不過也只是一具皮囊罷了……我頭上眉心頂著這朵三瓣蓮花而生，出生之時佛國的須彌山上，西方七寶池中即生出蓮花一朵。”

小和尚正了正神色，表情忽然認真起來：“只是小僧還要留著這殘軀，將來好去普度眾生呢，師父說我有大智慧，雖然我也不知道這智慧藏在哪里，不過他老人家的話從來都不會錯，眾生皆苦，所以小僧至少現在還不可以死。”

佛國地處黎國極西，中心位于一座名為須彌山的險峰之上，當中有一西方七寶池，里面生著數朵精美的蓮花，多時十幾朵，少時三五朵，對應著佛國的運勢。

佛國教眾相信蓮花能夠反應修行程度，認為佛法精湛的高僧誠心念佛，則西方七寶池中即生蓮花一朵，若能精進，則其花漸大，倘或退惰，則其花萎落，而這小和尚出生之時池中即能生出蓮花，可謂是件天大的的功德。

聽到他這樣說，狗蛋兒收起笑容：“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的名字。”

小和尚摸了摸自己的光頭，上面還有新點的戒疤，道：“我自幼被人丟棄在一間小廟門口，被寺廟的主持收養長大，后來又被師尊看中帶回山上修行，沒有俗家的名字，師尊給我起了一個法號。”

“敢問法號？”

“阿彌陀佛，小僧法號圓通。”小和尚閉目將那禪杖在地上一敲，口中緩緩道，“正是你剛才口中提到的佛子之一。”

“咦？”狗蛋兒驚奇道，忍不住湊上前來打量著圓通小和尚，摸了摸他的光頭，又摸摸他身上華貴的七寶袈裟，在上面留下一個黑黑的爪印，心想原來這就是海生叔提到過的佛子啊，和普通人看上去也沒什么兩樣。

想到這里他不免有些失望，對這所謂的佛子一下失了興趣，嘖了一聲轉身蹲回樹下繼續看他的螞蟻。

圓通看著袈裟上的手印直搖頭，同時也有些好奇，自打他下山以來，不管走到什么地方只要一提及身份，所到之處眾人無不供奉敬仰，而眼前的少年不僅對他毫無恭敬之意，目光看上去還隱隱有些……失望。

想起臨行前師尊的話，他略一思索，便大致能夠斷定眼前這個少年的身份，應該正是當年那位縱橫四海的海皇的子侄。

而他此行的目的，正是為了替他師尊前來送上一份大禮。

圓通上前兩步，將手中禪杖靠在樹上，也不顧身上的袈裟拖了地，學著狗蛋兒的樣子蹲在他身邊，兩個人就這樣一同看起了螞蟻搬糧食。

……

良久。

“我說，我們到底要看到什么時候？”

還是圓通率先打破了沉默，忍不住道：“咱們兩個蹲在這里，一看就是兩個時辰，我還是沒有發現這究竟有什么好看，小僧肚子都看餓了，螞蟻有吃的，我卻沒有！佛曾曰過，出家人需得吃飽方好行走天下弘揚佛法，不看了不看了！不如我們去找點吃的東西，也好過在這里浪費時間！”

他賭氣般地站起身子，雙手捧著肚皮看向狗蛋兒，就想要他給出一個答案。

“小和尚你還是境界不夠啊。”

被他這一攪和，狗蛋兒停了下來搖搖頭，回身用單純的目光看向圓通，解釋道：“你不覺得眼前的螞蟻，看上去很像是佛經當中所說的天下眾生嗎？”

說著，他還故作玄妙地伸出一根手指指給圓通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