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漢也伸出手：“我姐也不介紹，那咱們就自我介紹，我是吉瓦提。”說完用力握了一下。

吉密斯也在一旁介紹：“這是我弟弟，吉瓦提。”

吉瓦提又補了一句：“親弟弟。”

陳天賜湊趣道：“親弟弟好。”

吉密斯和吉瓦提聽了大笑，重新坐下后吉密斯問：“不照看你的生意，怎么一大早跑這兒來了？”

“生意不好，這不是一大早找你想辦法來了嗎？老遠就看見你和這位玉樹臨風英俊瀟灑的先生進了燒麥館，我就跟來蹭一頓。我說你倆誰請誰呀？服務員，這桌加三兩燒麥。”

吉蜜斯說：“我請他。”

吉瓦提翹起大拇指對陳天賜說：“高人，一看就是高人。我姐是比鐵公雞王國的最高統治者——糖鳳凰，一毛不撥不說還能粘你幾毛。能讓她斥幾十元巨資請客的人絕對是高人，我說高人大哥你在哪個單位？”

“沒單位，我是個護工。”

“護工？”吉瓦提沒想是這么個答案，一時不知道怎么聊了。

吉蜜斯忙幫陳天賜說話：“他可是金牌護工，比你們公司那些人強一百倍，安護士長特別欣賞他。”

吉瓦提站起來：“那就再握一下手，能讓我姐和安護士長稱贊的護工那肯定高人。高人大哥沒單位上我們公司來吧？我們公司就缺你這樣的好護工，不信你問……”

吉密斯打斷她弟弟的話：“拉倒吧，就你那破公司都快黃了，讓人去那里喝西北風啊，你還是去催催燒麥吧。”

吉瓦提坐著不動，還想和陳天賜說什么。吉蜜斯瞪起了眼睛：“你去不去？”

吉瓦提不情愿地站起來往吧臺走。

吉蜜斯看著吉瓦提走遠，對陳天賜說：“別看他塊頭大，才二十歲，上學呢，專業是古典式摔跤。前一陣也不知道受了哪個混蛋的蠱惑，說中國已經進入老年社會，做與老年人有關的項目能嫌錢。軟磨硬泡的跟我媽要了十五萬塊錢，和他的女朋友湊了三十萬開了家醫護公司，主營陪診和陪護。你也不想想，兩個在校的體育生懂什么經營，要讓他們拆誰的骨頭倒是內行。這不，沒到兩個月呢就撐不下去了，天天磨著我給找活兒。醫院有規定，醫生、護士不許私下介紹護工，發現了輕者處分重則開除，你說我上哪兒給他找活去？也就是我媽慣著他，他說啥我媽都信。”

陳天賜不解地問：“陪護與陪診，出售的是服務，除了工資幾乎沒有別的成本，怎么會經營不下去了？”

“就是工資把他們壓垮了，別的公司只招七八個人。他們公司一成立就招了二十個護工和十個陪診。可是，沒有活兒。需要居家護理的一般都找保姆中介，各醫院的物業都有自己的陪護中心，敬老院也有自己的護理團隊，護工的工作地點就這三個地方，還都有人在干，不管去了哪里都是搶別人的飯碗，自己又沒有信息平臺，招來的人天天呆著，為了攏住人心他們還承諾這些人沒活兒的時候，公司也給一天一百的工資，條件是隨叫隨到。第一個月接了三單活兒還是安護士長偷偷安排的，掙了七千多塊錢，可第一個月開資就是十萬。再加上租辦公樓九萬六，買辦公用品八九萬，三十萬本錢基本上就沒剩下多少錢了。第二個月就給所有護工放了長得不知道哪天是個頭的假。他們兩個也不敢告訴家里，就這么撐著。這一大早就跑過來肯定是又去找安護士長了，沒什么結果又來找我。一想這事我都替他們發愁。唉……”

陳天賜搖搖頭不敢說話了。冷占豪的兒子不到五歲，給他爹敗出去五十多萬，吉密斯的弟弟二十歲，花十五萬過了一個月的老板癮，說話做事跟一個月賺了十五萬似的一點壓力沒有。

這人，真是沒法和人比的。

“我早認識你弟弟好了，早認識了能白撿三千塊錢。”

“別以為我聽不出來你是在罵我弟弟人傻錢多。”

“這可是你說的，我沒說。”

吉瓦提端著五籠燒麥回來，放吉密斯前一籠，放到陳天賜前一籠：“夠吃吧？”

陳天賜點頭：“夠吃。”

吉蜜斯白了吉瓦提一眼：“有幾個飯量象你似的？”

吉瓦提把余下三籠放到自己面前，夾起一個燒麥，蘸點醋咬了一口：“真香……高人大哥，我姐剛才是不在背后罵我了。”

“嗯，”陳天賜點頭。

吉密斯伸手剛要夾燒麥，停下筷子問：“你倆讓不讓我吃飯了？”

陳天賜不再說話，認真地對付著眼前濃香的燒麥。吉蜜斯吃了兩個燒麥問：“你對象蘇樂呢？”

“在家睡懶覺呢，公司她也不去了。這個假期天天跟我嘔氣，一想起她我就煩。”

陳天賜吃完一籠后倒上一杯濃茶慢慢的喝。

吉瓦提一口氣吃光一籠八個燒麥，放下筷子喝口茶說：“沒開公司時總看別人做生意掙錢非常容易，總覺得自己干能嫌大錢，做了以后才知道，錢太難賺了，我特么就不是做生意的那塊料。”

“不，你是做生意的材料，而且是好材料。”

吉氏姐弟聽了陳天賜的話，同時抬起頭，認真地研究他的表情，看看是不是在反話正說。吉瓦提研究了一會兒也沒研究出名堂，撓撓頭：“我說高人大哥，你這是在夸我呢還是罵我呢？直說行不？”

陳天賜也沒賣關子：“我說的是實話，做生意講究的是誠信二字。你們說沒有活兒的時候一天會給那些護工開一百，這些人拿到錢以前一定是持懷疑態度的，最擔心的是少開或不開。等拿到錢后，心里必定會充滿感激之情，說這老板夠意思，說話算話。當初因各種原因沒來公司的人見他們沒干活也拿到了工資，羨慕嫉妒恨是必須有的。當然也肯定有拿著錢還罵你們人傻錢多的。但不管哪種人，都會說你們講誠信不騙人。這是什么？這就是口碑，不信你們現在一個電話打過去，說讓他們馬上來上班，這些人肯定都會來，而當初沒來公司的人也會搶著來。這在行業中產生的長遠影響和社會效應我估計花一百八十萬打廣告也達不到。我估計呀，過了十年以后還會有護工把一個月什么也沒做卻得到整月工資的事當成他人生經歷中的精彩故事來講，如果到那時你的公司已經做起來了，這事就會成為成就你誠信的一段佳話，而年輕有為的你也會成為醫護這一行業中的傳說。”

吉蜜斯如同被電擊一般聽得毛骨悚然，兩眼盯著陳天賜忘記了吃燒麥。吉瓦提聽傻了，他自從做生意以來這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夸他做對了事，夸得有理有據連自己都服氣，絕不是忽悠。不禁內心激動的無以復加：“聽聽，聽聽，有懂行的。這才是高人的高見。哪象你呀姐，就知道罵我。”

說著吉瓦提站起來伸出他的熊掌：“我為我剛才輕慢的態度道歉，以后再也不叫你‘高人大哥’。咱們必須再握一次手，陳哥咱換個地方好好喝點，我把我對象蘇樂也喊來，你給我們兩個好好上一課。”

吉蜜斯把吉瓦提按坐下，手伸向吉瓦提的耳朵：“耳朵癢了是吧？大清早喝什么酒？你陳哥一夜沒睡還要休息，”

吉瓦提側著身子躲開吉蜜斯的手：“我遇到陳哥激動一下不行啊？陳哥，你干脆到我們公司當老總吧，一切聽你的，掙了錢咱們三人平分。”

陳天賜拒絕：“我對你們公司的現狀也沒好辦法，別指望我。”

吉瓦提還想說什么。吉蜜斯攔住“好了好了，讓人家休息吧，今天晚上還有夜班呢。”

“陳哥吃完了喝茶呢。”

吉蜜斯指一下他面前的燒麥：“你呢？”

吉瓦提遺憾地坐下，往嘴里使勁的塞燒麥。

吉蜜斯見弟弟還有一籠燒麥沒吃完，拍拍他的肩說：“瓦提你別急，慢慢吃。我們先走，你吃完把賬結了啊。”說完忍著笑招呼陳天賜：“咱們走。”

吉瓦提嘴里含著熱燒麥，用筷子點著吉蜜斯什么也沒說出來，最后揮了一下手，接著吃。

吉蜜斯要回醫院的宿舍，陳天賜去趙成蹊家休息，兩人一路。路過一家商店時，吉密斯買了一大串香蕉和一盒中華煙，她把中華煙塞給陳天賜“想抽就抽點好的，反正你抽的也不多。”

陳天賜看著手里的煙苦笑：“你說我一個護工抽這么貴的煙，和我的收入不匹配。”

“抽完了我再給你買。”

“我……我明白了，你這是變相勸我戒煙哪。煙就不用再買了，香蕉倒是可以經常有。”

“想的美，我這是給趙叔和高姨買的，我離開他家也好幾個月了，如今你又在他家住，我過去看看他們。”

兩人走到醫院北門時，吉蜜斯突然改了主意，說先不回宿舍去看看趙叔和高姨，這事陳天賜沒法攔著，去就去吧，又不是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