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成蹊和高華見陳吉二人結伴而來，先是驚訝后是釋然，吉蜜斯就在中心醫院當護士，陳天賜去做護工碰到一起也是正常的。

陳天賜考慮到自己是因為護理韓老爺子才住到這里的，目前韓老爺子已經不需要護理回了家，再在這里住下去需要說清道明才是。等吉蜜斯和趙成蹊夫婦親熱地說了一會兒話后，陳天賜說自己護理的老人最多不超過半個月就會離開ICU，那時自己就不在這里住了，去附近另找房子，但這半個月還得接著打擾趙叔和高姨。

高華一聽心驚了，還以為陳天賜還在記恨米山昨天說過的話，忙上前拉住陳天賜的手：“孩子，我昨天是看米仙兒的哥哥一表人材還以為是個有修養的人，才開玩笑說讓他先替父母先看看你，哪知道那就是一個糊涂蛋，你可千萬別怪阿姨多嘴呀？”

趙成蹊也說：“小陳啊，你是個明白人，有些事多慮反而不好是吧？你要確實找到更好的住處叔不攔你，不然就安心的在這里住吧?！?

陳天賜站起來說聲“謝謝”，去陽臺拿進來折疊床放到書房：“那我先睡了，叔、姨、小吉你們慢慢聊。”

陳天賜睡了。

昨晚已經把五百塊錢掙到手了，今晚還有五百塊等著他呢，必須保證自己的睡眠。

吉密斯到自己住過的房間打開門在外面看了一下，見屋里的床空著，床邊放著一個拉桿箱，箱邊上放著兩雙鞋和幾個紙袋。

高華在后邊絮叨：“跟你一起住的仙兒啊也是個苦命的孩子。昨天她哥嫂來了，說就帶了來時的路費，連回去的錢都沒有。她嫂子還要孕檢，找她要錢，張口就是五千。你說這當哥的都結了婚了還不找工作，嫂子也沒工作，大老遠跑來腆著臉找妹妹要錢，還說不給錢就住我家客廳不走了。仙兒昨晚帶他們出去取錢，回來哭了大半夜。早起把自己的東西都收拾好了，上班走時跟我們說，如果她哥嫂再來這兒找她就說她搬走了，還說自己這些天就住在酒店的宿舍，不回來了。唉——”

趙成蹊也嘆口氣，“我說這孩子小小年紀怎么這么急著找對象把自己嫁出去，看來她是想遠遠地躲開她的家?？伤恢?，人這一生都是在不停的選擇之中，唯一選擇不了的就是出生，只要出生在這個家就永遠的躲不開，逃不掉?！?

吉密斯和米仙兒一起住過幾個月，知道她父親每到米仙兒開資那幾天就會打電話來要錢，每次接到電話米仙總要郁悶幾天，發誓要嫁到一個讓家里找不到的地方?，F在聽到趙成蹊說的話，一時覺得話題好沉重，累得不行。

“叔，姨，昨晚陳天賜和我都在ICU上的夜班，一晚上的事兒挺多的，現在困乏勁兒上來了，我在米仙兒的床上睡一會兒行嗎？”

高華滿口答應：“行，行，這本來就是你住過的房間，仙兒又說她這幾天不回來，就是回來了看你在這睡一會兒她還能說什么。睡吧，現在九點了，我和你趙叔去小市場轉轉，再不出去天氣就熱了?！?

去小市場的路上，高華說：“我看小吉也好象對陳天賜有意思?！?

趙成蹊哼了一聲，“我看小吉也是剃頭的的挑子一頭熱，小陳看她的眼神跟看普通朋友沒兩樣。不過，小吉的智商情商都比米仙兒高多了，他倆要是成了還真是挺般配的?！?

“她也比米仙兒大呀，哎呀，她比小陳都大，小陳二十二，小吉二十五，大三歲呢。”

“女大三，抱金磚。”

“昨天是仙兒，今天是小吉，小陳這孩子挺有女人緣的?！?

“這個小陳。我看和誰的人緣都不錯?！?

兩個人說著話走出小區。

屋里，吉密斯已經躺到床上，拿著手機看了一會兒，隨后關機扔到一邊，一翻身，她也睡著了。

上午九點，中心醫院太平間外面。幾個年輕人正怒氣沖沖瞪著老禾，黑張站在老禾和年輕人中間大聲喊著：“你們都聽我說，聽我說……”

黑張和禾幾馬戶從ICU出來后連早飯都沒吃就等在太平間的外面，等到快九點時，十二號床的昨晚守在ICU門外的那幾個年輕人走了過來，其中一個還喝著一杯豆漿，看來是剛吃完早點。

老禾過去要錢，年輕人說“你又不是我們雇的護工，是醫院安排的，跟我們要什么錢，找醫院要去。”

老禾說“醫院要是給這錢我還找你干什么，我們跟醫院是兩碼事?！?

不管怎么說年輕人就是不給。這時老禾叫來的老鄉們開始上前幫著說話，說話的人多了難免就有嘴不干不凈的，幾個年輕人也火了，張口罵回去，越吵越兇眼看要打起來，黑張接了個電話，說了幾句后收起電話攔住了雙方。她把老禾拉到一邊：“老禾你聽我說，剛才一個我護理過的人給我來電話，這人是這個死人的遠房親戚，過來幫著辦喪事的。他讓我跟你商量一下，他掏錢給你五百行不行？”

“五百？”老禾一聽差點沒跳起來，“兩千五的活兒，我才要兩千，黑張你又不是不知道行情，給你五百你同意呀？”

“老禾你別沖我來呀，我這也幫別人說話，他說這家的兒子是個有名的混球兒，平時都是訛別人錢花的主兒，還說昨晚親眼看見你給死人穿衣服時把一件壽衣的袖子給拽壞了，準備讓你賠呢。”

“憑啥讓我賠？那壽衣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是用線連上的幾個布片，隨著死人一起燒了的，一碰就開線，衣服不結實怪我呀……”

黑張用手擋住老禾四處亂飛的唾沫，“好好好，就算我剛才什么都沒說行不？給我打電話的人說了，他看你也是不容易先把隨份子錢拿出來給你，平了這事。既然你不同意就當我什么也沒說，我這就給他打電話說你不同意。你說這又不是我的事我操這心干什么呀，算我沒說算我沒說?！闭f著就要走。

老禾拉住黑張，“你給他打電話，讓他給一千八……一千五也行?！?

黑張：“人家剛才跟我說了就帶了五百塊錢隨份子錢，再說我都說我不管這事了，給你們倆中間來回傳話算怎么回事？一點好處沒有還落個埋怨我圖個啥，還是你自己解決吧，要來八千是你的能耐?！?

老禾是看出來了，想跟年輕人要錢是不可能的了，沒準對方還會訛他幾千塊壽衣錢。眼前有這樣一個愿意給錢的，哪怕少一點也比一分要不到強。

“一千，不能再低了?！?

黑張笑了，“我說老禾，你是真糊涂了還是裝糊涂？都跟你說了我是個傳話的，人家就帶了五百，你跟我講價？再說給死人穿衣服時我也看到了，連家屬一起總共四個人幫忙穿的，要分錢你也只能分五百。嗐！我說這些干什么呀都說了不管了……”

老禾沒辦法了：“行，五百就五百吧。”

黑張掏出五百塊錢給老禾，錢遞到一半又收了回去：“不行。這錢先不能給你，你得給我寫收據。不給收據人家說我沒把錢給你怎么辦，我得有證據吧？”

“我不會寫，你寫吧，寫好了我簽字。”

“我真是上輩子欠你的，跟我走?！?

黑張和老禾來到一家打字復印店，從店主借了支筆，又從店主要了一張正面有字背面空白的廢紙，七扭八歪地寫上“今天收到一號床穿壽衣錢500塊”，連金額大寫都沒有就讓老禾簽字。

老禾只是看了一下錢數，見確實寫的是五百，就在下面寫下“老禾”兩字，也沒寫自己的真名。從黑張手里接過錢說：“不早了，我得回去睡覺了，晚上還得上班呢”出了打字復印店。

黑張看著老禾走遠，回頭在收據金額前添了個“1”，這樣收據就變成了“今天收到一號床穿壽衣錢1500塊”。

黑張把收據疊好放進貼身的衣兜，把筆還給店主說了聲“謝謝?！币荒樞θ莸刈叱龃蜃謴陀〉?，拿出手機撥出去：“劉哥，他答應不鬧了，就是就是……有我在哪能讓劉哥家出笑話，他馬上走人不說錢也降到了一千五，我墊的……不用客氣，在康富護工圈里我說話還是有點份量的……”

黑張再次回到太平間外面拿出不見不散的架式死等，眼見快中午了也沒看到死者的任何一個家屬，給人一種沒人管了的感覺。

這讓她郁悶的要死。

黑張可以等，可她早上通過微信群里叫來聲援的老鄉們見她快到中午也沒有管飯的意思，找各種借口全走了，身邊只剩兩個直系親屬，黑張只好自己拿錢讓二人去醫院食堂吃飯后回來換自己，還說事成之后請二人吃大餐。

再等，就等到了晚飯時間，兩個直系親屬也等不下去回了家。

就在黑張也想走的時候，家屬，來了。

但錢，沒要到，黑張反而讓人給打得住進了ICU，住的還是老禾護理的十一號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