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天賜蹲下來悄聲問:“哪兒來的?”
成朕反問:“不是醫(yī)院準備的嗎?”
陳天賜很是奇怪:“醫(yī)院從來不會準備這些東西,都是病人自己買,你還問問再用吧,別動了別人東西。”
這時從12號床過來一個光頭的男護工,問他倆:“這套一共22件,580,你倆誰付錢?”
陳天賜嚇了一跳,一是被身后的聲音嚇到,二是被價格嚇到,這一包東西要讓自己出外去買,不打折最多也就花二百四五十塊錢,怎么就580了。
成朕也吃了一驚:“這里所有的費用不都是從住院押金里扣嗎?”接著他認出了這個光頭是昨天見過的老禾,因為他載著口罩,老禾沒認出他。
“我們康康陪護公司的,和醫(yī)院是兩回事。”
“那我們不要了。”成朕說著把東西往包里裝,他見老禾裝出不認識他的樣子,感覺到這里面好象有什么事。
老禾向護士站那邊看了一眼說:“放下東西,你倆跟我來。”
老禾領著他倆走到走廊最東頭的衛(wèi)生間,關門后說:“包你們打開了,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嘿,有意思哈,在ICU里遇到強買強賣的了。
陳天賜說:“我們只是護工,買不買是家屬說了算,花錢的事我們做不了主。”
老禾態(tài)度倍兒橫,用手點著陳天賜和成朕:“你不說是護工我倒忘了,16號床是我們康康陪護包下的,你倆通過誰了就進來護理了?你們是大愛陪護的吧?你們的一到八床我們從來沒動過吧?你們大愛陪護憑什么搶我們的活兒?”
陳天賜聽出點門道來,這ICU里是有兩家陪護公司的護工在護理,而且分片包干分工明確,大愛公司是一到八床,這個光頭所在的康康陪護公司是九到十六床。
不等他倆說話,門一開又進來一個黑臉的女人,進屋就氣勢洶洶地問:“你倆是哪兒來的?誰讓你們進來做護理的?”
老禾問:“黑張,他們不是你們大愛的人?”
“不是,我還以為是你們的呢。”黑臉女人回答。
成朕看到后進來的黑張也裝著不認識他的樣子有點暈,心想這兩人不都是護工群的群主嗎?怎么一個代表康康陪護公司說話,一個代表大愛的立場,這唱的這是哪一出啊?聽說話的內容是把他和陳天賜當成搶活兒的了,你們詐陳天賜行,可怎么也得給我點暗示吧?
他兩手一抱肩膀,仰起臉牛哄哄地問:“你知道我倆是干什么的嗎?我們要護理的是誰嗎?”心想這回你們總能看清我了吧,卻偏偏忘記了自己戴了個蓋到眉毛的手術帽和遮住臉的大口罩。
老禾火了,“我管你倆是干啥的,動我們的活兒就是皇上他二大爺來了也不行。”
黑張也說:“你們干啥的我們不管,但搶我們的活兒就不行。”
陳天賜心里惦記病人要出手術室急著出去,直懟過去:“我倆是安護士長安排進來的,你們有啥問題去找她。”說完開門回了大病房,成朕跟出來后,在門口停住猛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摘下口罩轉身又回到了屋里。
陳天賜剛到16號床邊,護士站的電話響了,吉蜜斯接起來說了幾句,探出頭看著陳天賜往門口指指,陳天賜知道是病人過來了。
快步走到門口打開電子門,門外停著一輛手術車,除醫(yī)生、麻醉師、護士外,后面還跟著黑鴉鴉的一群人。陳天賜接過車往大病房推著走,安護士長領著幾個護士迎過來,見后面的人都要進來,告訴護士:“直系親屬穿上隔離服和鞋套再進來,其他人不許進。”
雖說不讓進,還是進來了十多個人,有張樹文、市、區(qū)衛(wèi)生局的領導和醫(yī)院的一把手,其他的人陳天賜沒見過。
按慣例,把病人從手術車抬到病床上都是家屬和護工的活兒。陳天賜從跟進來的人中叫出三個身體強壯的男人,自己托住病人動過手術的頭部,囑咐另外三人分別托住病人的腰、屁股和腳,象端一碗水一樣平端著病人移到病床上,放下病人后,貼電極片接監(jiān)護儀,接輸液泵等就是護士的工作了。
陳天賜悄悄跟安辛說了生活用品的事,并說對方要580現金,安辛哼了一聲說:“你先用著,誰要錢讓他來找我。”
麻醉師過來問安護士長,“護工是哪一個?”
安護士長一指陳天賜:“他,還有……”她找了一下沒看到成朕,問:“那個成朕呢?”
“去衛(wèi)生間了。”陳天賜替成朕打了個掩護。
這時成朕正好進來,看到16號床邊圍了一群人就知道病人到了,急忙跑了過來,到護士長身邊小聲說:“有人要高價賣生活用品包,我和他們講理去了。”
安護士長聽了狠狠瞪了陳天賜一眼,心說你竟然敢跟我撒謊。指著成朕對麻醉師說:“這個也是護工。”
麻醉師囑咐陳天賜和成朕,“六小時內不能讓病人熟睡,最好隔一個小時就叫他一次。”
成朕笑嘻嘻地問:“叫不醒能掐嗎?”
麻醉師有點吃驚地看看成朕,成朕說:“我是醫(yī)大實習生,常在附院手術室?guī)兔Α!?
麻醉師說:“別掐,可以拍一拍。”
護士忙完后,秦老爺子仍處于麻醉藥的后勁中昏睡,懂與不懂的人們都認真看著監(jiān)護儀上數字蹦來跳去,中心醫(yī)院的一把手招呼圍在床邊的人:“大家都到醫(yī)辦休息一下吧。”
陳天賜檢查一遍輸氧管、輸液管、導流管、導尿管后,打來溫水給秦老爺子擦洗一下臉、手、腳和身體,倒了水晾好毛巾,搬把椅子坐了下來,把手機定成一小時一次叫醒模式,在手機上找了一部名為《金牌護工》的網上小說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
成朕無事可做,從一號床走到十四號床,又從十四號床號走回一號床看了一遍,突然想起更衣室里沒拆包裝的護工服,這要是讓護士長看到就壞菜了。趴到陳天賜的耳邊說:“我手機充電器忘在更衣室了,我出去一下。”
到了更衣室,他先把護工服塑料包裝拆開弄成穿過的樣子,隨手扔到儲物柜里,往椅子上一坐,拿出手機玩了起來。
醫(yī)生辦公室里的人,坐了二十多分鐘,紛紛離開,最后只剩下張樹文和司機二人,隔一會兒就過來看一眼。
老禾和黑張也躡手腳躡過來看看,也不知道成朕對他們說了什么,這兩人見到陳天賜就陪笑臉,再也不提錢的事。
黑張和老禾能進ICU,還得感謝張樹文的一句話,張樹文問了蘭副院長一句話,蘭副院長讓安護士長通知陪護公司換兩人,給的時間又特別緊。陪護公司一時找不到合適的人就給二人打電話問有人沒有?別看他們是什么群主,平時只能接普通病房的活兒,ICU都是護理資質更高的陪護公司承包的,人家只用自己的人。
黑張、老禾都沒有進過ICU,這次有了機會就想進來看看,學點東西,因為ICU里的護工代表著護工的最高水平,進來轉一圈也算是進修了,出去后有牛可吹。
陪護公司的人想這兩人怎么也是個幾百人的群主,護理水平差不到哪里,別的沒說,著重說了一下推銷生活用品包的事,賣出一個就可以提二十塊錢。
他們進ICU是第一次,對他們來說一切都是陌生的,看到戴著帽子口罩的陳天賜和成朕,居然沒認出來。
后來成朕摘了口罩回去,跟他們講清了事情,這二位一聽是要護理副市長的父親,羨慕得恨不能和成朕換換角色,悄悄地溜過來看看市長大人的父親長什么樣。
安護士長進來后先到一號床那邊看了看,過來對陳天賜說:“一號床恐怕過不了今晚,你這里今晚警醒一些。”
“知道了,安姐你幫我盯一下,我去打杯水。”
安辛找了一圈又沒看成朕,心里實在是惱火。成朕是區(qū)衛(wèi)生局的副局長介紹來的,沒法趕走只能忍著。她也不問成朕去哪里了,心想我就在這里等著,看你什么時候回來。
陳天賜打水回來,從床頭柜中找出一次性水杯給安辛倒上一杯,坐在一邊喝水。
也許每個女人都具備做媒的天性,安辛說吉蜜斯每次看到陳天賜都喜笑顏開的,陳天賜應該主動一點。
陳天賜堅決地搖頭:“我養(yǎng)活自己都成問題,母親有病父親好酒,過幾年后再說吧。再說護工是最低層的工作,哪個父母愿意自己的寶貝女兒嫁給干這個工作的人。”
“你可以先追求啊,小吉的父母我都認識,他們不是那種很勢利的人,只要吉蜜斯愿意她父母不會說什么的。”
“追女孩子也是需要時間和金錢的,我兩樣都沒有就不做那白日夢了,安姐,舉個不恰當的例子,假如你的女兒找了個護工男朋友,你這個做母親的會同意嗎?我哪怕是男護士障礙也小得多,不用說別人,護工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安辛嘆口氣“我說不過你。天賜,你知道我最欣賞你什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