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龍泉與龍泉司法檔案

今天的龍泉是浙江省西南山區(qū)的一個縣級市。截至2013年，龍泉市面積3059平方公里，人口約28萬9千人，下轄4個街道、8個鎮(zhèn)、7個鄉(xiāng)，市政府駐龍淵鎮(zhèn)。該市東臨云和，南接慶元，北與遂昌、松陽接壤，西即浙江與福建的省界，與浦城縣相鄰。整個市境屬于武夷山系中的仙霞嶺山脈和洞宮山脈的一部分，崇山峻嶺之間的溪流山川則分屬于甌江、閩江和錢塘江三大水系。

龍泉建縣于唐乾元二年（759），屬括州。北宋年間曾短暫改名為劍川（1121—1131），隨后復名。南宋慶元三年（1197），松源鄉(xiāng)、延慶鄉(xiāng)之半被析置為慶元縣。龍泉元代屬處州路，明清兩代屬處州府。1911年10月辛亥革命爆發(fā)，11月5日，杭州光復，浙江軍政府成立。龍泉縣直屬浙江省都督府。1914年浙江設四個道，龍泉屬甌海道，道尹駐永嘉縣。1927年道廢，龍泉直屬于浙江省政府。此后，龍泉縣的上級隸屬政區(qū)頻繁改名。1949年8月，屬浙江省第七專區(qū)，10月改麗水專區(qū)。1952—1962年間，麗水專區(qū)撤銷，龍泉隸屬于溫州專區(qū)。1963年5月9日，恢復麗水專區(qū)，龍泉復屬麗水。1968年建立麗水地區(qū)革命委員會。1978年9月，改屬麗水地區(qū)行政公署。期間，1958年11月21日，慶元縣撤銷并入龍泉縣。1973年7月17日，恢復慶元縣。1990年12月26日，龍泉撤縣建市。

龍泉縣屬于多山地形，民國二十二年（1933）制定的《編查舊都坵地圖冊》稱：“本縣居萬山之中，溪河環(huán)繞，轄境約9000左右方里。據(jù)陸軍測量局計算，平地有220000余畝，山有923000余畝，及已測量未經(jīng)分晰之山地共3907000畝?！?img alt="浙江省龍泉市檔案局（館）編：《龍泉民國檔案輯要》，中國檔案出版社，2010年，第140頁。"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23ADE3/137175044051129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51110294-nlOQFv1SfWC5dwExC4HrppLCe7yKD3Zj-0-f6f8a02e1a6673beb1ccc7f2c2ef471c">民國初年，龍泉統(tǒng)計人口約12萬3千人，至民國二十四年（1935）增長為14萬8千余人?！翱谷諔?zhàn)爭”爆發(fā)后，民國二十六年（1937）十二月二十四日，浙江省會杭州淪陷，龍泉成為浙江的大后方。在此期間，省內(nèi)外許多公私機構(gòu)，包括省財政廳、建設廳、電報局、交通處、國立浙江大學、原設立于杭州的各國立銀行，上海、金華等地的工商企業(yè)等，都曾遷至龍泉。這使得龍泉的人口在民國二十六年暴增至16萬人以上。之后，隨著抗戰(zhàn)的勝利，這些機構(gòu)又陸續(xù)回遷，到民國三十五（1946）年，統(tǒng)計人口又回落到12萬5千余人。

正是因為20世紀上半葉的戰(zhàn)亂并未太多波及此地，抗日戰(zhàn)爭期間龍泉也沒有淪于日軍之手，這里民國時期的一些檔案得以完整地保存下來，法院檔案是其中數(shù)量最巨的一種。這部分法院檔案現(xiàn)存于浙江省龍泉市檔案館，卷宗名為《龍泉民國法院民刑檔案卷（1912—1949）》（下文簡稱《龍泉司法檔案》），卷宗號M003—01。2007年浙江大學歷史系包偉民、方新德等教授發(fā)現(xiàn)該檔案后，由浙江大學歷史系與龍泉市檔案館合作，進行搶救性的整理，將檔案全部數(shù)字化掃描，并對全部檔案卷宗進行重新編目。據(jù)我們的整理和統(tǒng)計，該批檔案共17411個卷宗號，實際卷宗數(shù)量是17333卷，88萬余掃描頁。檔案時間自清咸豐元年（1851）始，至1949年止，是目前所知民國時期保存最完整、數(shù)量最大的地方司法檔案。這些檔案構(gòu)成了本書研究的主要史料。

在檔案所涉及的年代中，龍泉的司法機構(gòu)和制度經(jīng)歷了如下幾個時段的變化。清代，龍泉的司法是由知縣主理的，另還設有典史一名。《（光緒）龍泉縣志》中收入一篇《勸息訟文》，作者顧元揆是乾隆中期的龍泉知縣，他上任后表示自己身陷數(shù)量浩繁、無休無止的理訟公務中。他說：“邑地方數(shù)百里，其環(huán)縣署而居者，不過千家。然而耳目見聞，罔非訟事。立標樹幟，競詡訟師。勝有余榮，敗為深恥。稱冤愬枉，大半虛詞。詞準則避審，審結(jié)則越控，其意只求延案?！?img alt="顧國詔等修，張世堉等纂：《龍泉縣志》卷一二，成文出版社有限公司，1975年據(jù)光緒刊本影印，第894頁。"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23ADE3/137175044051129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51110294-nlOQFv1SfWC5dwExC4HrppLCe7yKD3Zj-0-f6f8a02e1a6673beb1ccc7f2c2ef471c">這類文字在明清時期各地的文獻中均有發(fā)現(xiàn)，與其說反映了當?shù)氐慕≡A之風，不如說更多是表達了作者作為一名知縣的息訟理想。

從現(xiàn)在檔案中存留下來的晚清部分的卷宗，可以看到此時龍泉縣的知縣理訟的制度、程序，與清代其他地方?jīng)]有太大的差異。晚清司法制度的改革，在狀紙格式、機構(gòu)名稱上有所體現(xiàn)。例如，光緒三十三年（1907）法部要求各級審判廳試辦訴訟狀紙，浙江成立官紙局統(tǒng)一印制狀紙。因此在宣統(tǒng)二年（1910）五月至九月的龍泉檔案中，就出現(xiàn)了官紙局狀紙，同時官代書也被取消了。宣統(tǒng)二年十一月還出現(xiàn)了分別民、刑事的訴訟狀紙。狀紙上出現(xiàn)了“新政科”的戳記。但這些更多的只具有形式上的意義，晚清龍泉縣的司法審判實質(zhì)上變化不大。

民國初年，浙江省的司法行政和審判機構(gòu)設置變動頻繁，龍泉縣司法機構(gòu)的名稱也隨之多有變化。民國元年（1912）五月，龍泉縣公署設立執(zhí)法科，由縣知事兼任執(zhí)法長，并設有執(zhí)法員。民國二年（1913）設立審檢所。袁世凱復辟帝制以后，命令審檢所裁撤。民國五年（1916）浙江省第二次宣布獨立后，龍泉復設審檢所，第二年改為承審處，民國十三年（1924）至民國十六年（1927）改稱司法科。雖然司法機構(gòu)的名稱多次改動，但在這期間實際均維持了縣知事兼理司法的制度。

民國十八年（1929）十月二十五日，浙江高等法院命令包括龍泉在內(nèi)的10個縣同時設立法院。龍泉縣第一任法院院長高維浚、檢察處首席檢察官張冰在十一月十一日就職，龍泉縣法院成立。民國二十四年（1935）七月一日，法院改名為“浙江龍泉地方法院”。在1949年5月中國人民解放軍進入龍泉之前，龍泉縣民刑案件的審判、民事調(diào)解和偵查、提起公訴等司法事務，均由該法院的審部和檢部負責?，F(xiàn)存于龍泉市檔案館的《龍泉司法檔案》包括了上述各時段的司法活動記錄。

《龍泉司法檔案》以訴訟檔案為主體，包括有晚清民國各時期行政或司法部門頒印、使用的狀紙，這些狀紙上記錄有：案件原被兩造的姓名、年齡、職業(yè)、居住地等信息；由當事人或訟師、代書、律師撰寫的訴狀、辯訴狀的原件及狀稿；知縣的批詞等（見圖1、圖2）。檔案還包括：知縣、承審員或法院推事的批詞、判詞、堂諭、判決書；庭審點名單、口供、調(diào)解筆錄、言辭辯論記錄、偵察筆錄；各類傳票；保狀、結(jié)狀、領狀等，以及各級法院、審判庭、檢察院、監(jiān)獄等司法機構(gòu)之間的來往公函。有的案件卷宗中還附有作為證據(jù)的契約、分家書、婚書、系譜簡圖、法警的調(diào)查記錄、田產(chǎn)山林的查勘圖，等等。概言之，這些檔案是案件整個訴訟過程產(chǎn)生的文件的集合。但是由于檔案多次轉(zhuǎn)移，這些卷宗的保存狀況相當混亂。同一個案件的檔案往往分散保存在數(shù)個乃至數(shù)十個不同的卷宗中，一個卷宗里又常常包含有幾個不同案件的檔案，這給檔案的整理和利用帶來了很大的困難。因此，我們首先對檔案進行了重新編目、制作索引。然后在此基礎上，恢復案件卷宗，以案件為基本單位對檔案進行解讀和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