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國公子白縱至納娶雙妃之事已經傳遍了整個瀛國。

全國上下皆為之沸騰，熱議不已。

魏相有女，秀毓名門，靜嫻柔淑。氣質美如蘭，才華馥比仙。瀛國上下公子王侯愛慕者甚眾，若不是她與瀛王公子自幼定下了婚約，只怕魏府門檻都要踏破。

魏相之女名為汝湘，年芳十五，才貌雙全，冠絕工鎬。自小天賦異于常人，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七歲隨父拜謁攝政公叔，當場作《詠宸》一首，以曲贊公叔命應于天，福澤萬民。公叔暗暗驚嘆，雖是奉承之言，可從一小兒口中詠出，倒顯得可愛自然。

公叔大悅，當場便賜了姻親與嫡子白縱至。是此公叔允與魏相結黨聯(lián)盟，共謀天下。

不想一年后，公叔黨敗落，公叔允及膝下各子皆被囚于天牢，世子白縱至被押往翁國為質，公叔正妃死于非命。

魏相由于是公叔黨，被新主忌憚，不再重用。

新主掌權后本意欲誅殺公叔及其子嗣，永絕后患。奈何公叔執(zhí)掌朝政多年，勤懇兢業(yè)，威望甚高，朝中眾臣極力勸阻，只得作罷。

新主多疑暴戾，不得人心，朝中老臣皆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

魏相沉寂多年，動用各方權勢，籌謀許久，最終聯(lián)合老臣推翻新主，迎公叔及瀛王位。

王對魏相頗為倚重。登位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復朝中老臣的職位，嘉表忠心。

這第二件，便是接回了公子白縱至。

白縱至回瀛國兩年，瀛王屢次想為他大辦婚禮，迎娶魏相之女，卻都被他推諉掉，思量魏汝湘年歲也尚小，于是就暫且擱置下來了。

如今翁國送來了百昭公女，想結兩國交好，白縱至一出驚人，納雙姝為妻妾，令讓人羨煞不已。

只是這樣一來，的確是有人歡喜有人愁。

——

傍晚，魏府。

魏汝湘坐在窗前，手執(zhí)一把桃木梳，心不在焉地蓖著頭發(fā)，眼神游離不定。

她的貼身侍婢從門外走了進來，手里拿著一個精致的小匣子，滿臉喜氣，她名喚碧娥。

“小姐，你看，公子的聘禮中，這對紫玉鐲子我瞧著甚是好看，你戴上試試吧。”碧娥走到魏汝湘面前，將匣子打開，里面果然一對流光溢彩的玉鐲，色澤絢麗，做工精巧。

“嗯。”魏汝湘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

“小姐，你怎么好像不高興啊？”碧娥疑惑，小姐是公子的青梅竹馬，傾慕他多年了，如今他終于要娶她為妻，小姐一開始很開心，可后來就慢慢變得憂愁起來。

肯定是因為那個百昭公女。

當初聽聞翁國將百昭公女送給公子時，小姐日日憂心，寢食難安。縱然她同公子早有婚約在身，可是那百昭是翁室公女，貴不可言，若真嫁與公子，哪怕瀛王再中意她，只怕也是不能說什么。她這些時日一直提心吊膽，沒有胃口，人都清減了不少。她日日讓父親去打探瀛王的口風，沒想到瀛王的回復也是模棱兩可。

魏相本也以為此事無望了，想著為女兒謀瀛王的其他公子為親。但偏偏魏汝湘頗為中意白縱至，又不肯委身他人。

他也著實發(fā)愁了幾日。

沒成想，白縱至這么快就做了決定，依舊要迎娶魏汝湘為妻，反而讓那翁國公女做了側室。

“碧娥，”魏汝湘心事重重地看向她，臉色有些憔悴，“我聽聞，那個百昭公女綺麗絕色，天下無雙……公子會不會……”

“小姐，您就別想了，公子怎會是那樣膚淺之輩。那百昭公女不過是空有一副皮囊罷了，聽說她驕矜無比，在翁國時候就與公子交惡，公子討厭她還來不及呢。”碧娥安慰道，“況且公子若真的喜歡她，怎么會讓她去做妾室，而讓您做正室呢。”

魏汝湘想了想，眉心舒展了一些，許是自己多慮了吧，公子若真對她有意，萬不會讓她去做妾室。她的出身高貴，非她一個相國之女可比，可公子無視翁國顏面，也要娶自己為妻，他還是心疼自己的。想到這里，魏汝湘淺淺地笑了，若新月一般，溫柔雅潤。

碧娥暗暗地心疼她起來，她家小姐是名門閨秀，四藝皆通，又生的像芙蕖一般，嬌美柔嫩，瀛國愛慕她的人多了去了。那翁國公女又算什么，不過是長了一副妖冶面孔，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公子不過是為了不太折了翁國的面子才收下她，怎么可能讓她凌駕小姐之上呢。

只是她有些擔心小姐，小姐自幼讀書習作，修女德，明事理，從不做超綱越禮之事。小姐心性良善，脾氣又好，恐怕到時候會被那側室欺負。

不會的，公子一定會維護她的，畢竟她才是公子的妻子。

——

華蓋殿中，瀛王閉目養(yǎng)神。

“大婚之事安排妥當了？”

“回父王，已經安排妥當。”

“嗯。”過了一會兒，瀛王緩緩睜開眼睛。“好小子，你讓翁室公女給你做側室，膽子倒是不小。你就不怕翁國不肯善罷甘休？”

白縱至從容答道：“父王放心，翁國不會。”

瀛王嗤笑一聲：“不會？今日朝上那翁國來使明里暗里都在點你此為不妥，掃了翁國顏面。”

白縱至正色道：“兒臣自問所為無任何不妥。”

瀛王饒有興趣：“哦？說來聽聽。”

“兒臣認為，魏相乃瀛國棟梁，父王登基的大功之臣，況且兒臣與其女之姻親乃父王欽定，于情于理，都沒有背棄之理，這是其一。”

白縱至頓了一下，繼續(xù)說道：“翁國雖盛，卻是趁人之危之徒，并非真心交好。兒臣覺得，大可不必給這個顏面，讓八國以為，我瀛國要對翁國忍讓三分。兒臣此舉不過是既想撫慰朝臣之心，又對翁國加以警示，并非為了一己私怨。”

“哈哈哈哈哈哈，好啊我兒，深明大義，可堪重任。”瀛王欣賞道。

——

大婚在即，百昭反倒有些釋懷了，左右逃不過，不如就隨遇而安吧。

“一出云關，生死流轉，盛世王女亂世姬。”她忽又想起這首曲，到底起了些自輕之意。

盛世仍舊是盛世，只不過，同她無關。

江山歷代，為了政治結盟犧牲自己的王室之女并不在少數，委身作妾的，也不只她一人。

她的長姊，翁國長公女，在她出世前就嫁往了媯國，媯王年老，沒兩年便撒手人寰，媯國太子垂涎她的美貌，不顧倫理綱常地講她納為夫人，一朝便從王后之尊降為妾室，何其屈辱。

縱使父皇知道了氣急敗壞，卻也不可奈何。

如今，是輪到她了，百昭長嘆了一口氣。

——

大婚當日。

萬人空巷，盛況非凡。

魏府和公子府上下張燈結彩，人聲鼎沸，賓客盈門。

王孫貴族皆攜禮來賀，奇珍異寶，琳瑯滿目。

百昭遲遲不肯著鳳冠霞帔。

人生寥寥數十年，婚嫁是生死之外的頭等大事。

與君為新婚，菟絲附女蘿。同心燕爾，相濡以沫。

哪怕是她，也不是沒有期待過。只是沒想到，會是今日的時局。

寂寥無比。

初兒有些著急，“主子，不如更衣吧，時候不早了。”

百昭側臉看了一眼這嫁衣，鮮紅明艷，流光溢彩。她將手放在上面，輕輕撫弄著。

“嫁衣不合身嗎？”白縱至從門外而來。

初兒下了一跳，“參加公子。”白縱至此時應當去魏府接親了，不知為何會出現(xiàn)在這里。

白縱至今日身著一身紅色禮服，發(fā)絲全部挽起，頭戴鑲玉金冠，長袍逶地，金絲交織。

初兒暗暗驚嘆，公子真真是豐神俊朗，氣宇非凡，從前她也覺得公子瘦弱，但冷清遺世。如今公子身形堅碩，星眸劍眉，通身華貴風流，熠熠生輝。若是只看外貌的話，公子和主子實乃一對良配啊。

百昭不答。

白縱至側臉向服侍的侍婢，婢子們一個個面面相覷，露出難色。

他輕輕揮了揮手，“都下去吧，我親自來給她換。”

“不用！我換！”百昭一掌拍在桌子上。

白縱至見狀笑了笑，轉身而去。

——

魏府那邊一早就開始準備了，魏汝湘心里又忐忑又激動，一直小心地探問著自己的妝發(fā)有無差錯。碧娥一遍一遍告訴她，她才安心了下來。

本來白縱至此時應該到了，可不知為何還沒有動靜，大概是路上耽擱了罷。

“公子來了！”

魏汝湘瞬間緊張得無以復加。

白縱至騎著一匹駿馬等候在魏府門前，身后跟隨著長長的迎親隊伍，街上人聲鼎沸，白縱至英姿神武，引人矚目。

接親的一路上，路人紛紛聞訊趕來，巴望著共沐榮華。

白縱至帶著新娘歸來，瞬時間公子府里熱鬧非凡，滿門賓客競相賀喜。

“瀛王駕到！”一聲喝令，眾人皆齊刷刷地跪地參拜。

“叩見主公。”

瀛王徑直往正堂中去，拂袖落身，“平身。”瀛王環(huán)視四周，目光落在白縱至和新婦身上，“今日是我王兒大喜之日，諸位皆可盡興而歸，無所顧慮。”

眾人皆叩謝王恩。

白縱至環(huán)視了一圈，便往天香苑而去。眾人起了興致，開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待他來到院中，百昭已經換上了紅衣，掩上了蓋頭，裊裊娉婷，風姿綽約。

他心里一頓，緩緩走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