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天機道觀(上)
- 帝國之天命
- 凌霄志
- 3212字
- 2019-04-29 09:16:27
亂世道士太平佛。道家不同于釋家的渡己渡人,于太平時大行其道,于亂世中封山閉觀,追求來世,忍受今生;亦不同于儒家積極入世,以天下為己任,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道家追求清靜無為,無為之為。亂世之中,道家竭力奔走,或救萬民于水火,或行俠仗義救數人于困厄。太平之時,道家則無欲無求,清靜無為。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對于夏宇生來說恍若亙古,諸多情形一一顯現,那痛,直入心扉;那喜,發自心底;那悲,天地同色;那嘆,惆悵不已;那苦,讓人心悸……恍若二十載的悲欣交集,二十載的酸甜苦辣,全都濃縮在一起。
夏宇生醒來的時候,感覺喉嚨火燒火燎的難受,身上一點氣力也無,頭腦中昏昏沉沉的,竟似什么都記不起。見自己在一個干凈的云房里。房間布置的極為簡單,一張床,一張桌,一個蒲團而已,墻上掛著一把劍。身旁一個小道士見自己醒來喜不自禁,“居士終于醒了,我去請師尊去。”也不待夏宇生答話,轉眼跑出門外去了。
不多一會,來了一個道士,約莫四十,手中持一把拂塵,見夏宇生醒了,喝一聲無量壽福,“小居士終于醒了。”對著夏宇生抱一禮,內掐子午訣,外呈陰陽圖,負陰抱陽,守正歸一。
夏宇生趴在床上,雙手一抱拳,便似要暈過去一般,“居士那日流血過多,方才醒來,倒是不可妄動。”
“謝道長。”
“清風,你去后房,端一碗粥來。”
清風便是剛才守在夏宇生窗前的小道長,見師尊吩咐,便趕緊跑到后房端了一碗粥出來,不過因為過了吃飯的時辰,已然沒有熱氣冒出,不過是因為灶底之火尚未完全熄火,所以溫著而已。不過對于夏宇生來說倒是剛好。
清風把粥端給夏宇生,夏宇生也不客氣,雖然趴著,卻是兩口就喝完了。這才感覺嗓子好受了一些,身上有了一些氣力。
“敢問道長,此乃何處?我為何在此?”
“此乃天機觀,這是我的云房。那日居士爬到我道觀門口,失血過多,卻是不記得了。”
夏宇生一下子想起來自己才入嚴府第二日,便因為自己撞破了嚴閭珖的“好事”而受到誣陷,最終被杖責三十趕出嚴府,想不到竟是爬到天機觀來了。
這天機觀他平時也偶有耳聞,據說天機觀的觀主無塵道長武功不得了,更是與江湖上的一些門派交好。王上當年亦曾對無塵道長贊不絕口。
不過這天機觀與其他道觀不同,更與寺廟不同,并不接受他人香火參觀,平日里更不開觀,倒是顯得神神秘秘的。因此,天機觀雖然小有名聲,卻并非成名顯赫的那種。尤其是無塵道長經常外出云游,要么就是辟谷,到現在竟然與江湖上的一些門派也少有交往了,真真的應驗了那句亂世道士太平佛。如四海歸一、天下大昌、民心思定,天機觀也就逐漸退出舞臺,尋那三清之境了。
“如此說來,多謝道長救命之恩。在下夏宇生,不知道長?”
“貧道無塵。”
夏宇生一聽,原來眼前這位便是天機觀的無塵道長,登時便要起來參見,結果扯動屁股傷勢,“哎呦”。
那無塵道長見此情形,一只手搭在夏宇生肩頭,夏宇生便覺一股巨力襲來,卻又純厚延綿,身不由己重新趴回床上了。
“居士,我觀你并非大奸大惡之徒,緣何被人杖責?”
“實不相瞞,道長,我本布衣一書生,究天地之變、學古今之長,本欲學有所成報效朝廷,奈何屢試不中。后承蒙恩師推薦,入一官人之府做書童,方才兩日光景,哪想那晚撞破了大人公子意欲強暴一婢女。在下氣憤不過,出面制止,結果無意中將公子打傷,反被公子誣陷在下欲行那齷齪之事。那婢女因被公子以家人威脅,亦不曾為在下作證。更有婢女誣陷在下挑逗勾引。結果便被杖責三十,趕出府中了。”
夏宇生將當日之事娓娓道來,但顧及嚴府名聲,并未點名嚴府。自己越說越氣,好似又經歷了一番,身體忍不住發抖。
那無塵道長見夏宇生氣憤異常,怕牽動心神,反而耽誤了傷口恢復,用手按在夏宇生后背,一道真氣入體,平復了夏宇生的心神。
“無量壽福,看來小居士也是有故事之人啊。這樣,不若在觀中休養幾日,待傷好后再做打算如何?”
那無塵道長聽夏宇生所言,心中已然有所判斷,但因并未親眼見過,是以不能妄下決斷。但夏宇生一書生,又受此重傷,若非自己救治,恐怕早已一命嗚呼。所謂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因此便讓夏宇生在天機觀中療傷。
夏宇生聽無塵道長如此說道,心中感激不已,他大志未展,雙親之恩未報,可不想如此糊涂死去。但自己目下身無分文,當先養好傷再做打算,也就沒有和無塵道長推辭。“既如此,在下先行謝過道長。”
無塵道長見夏宇生倒是個生性灑脫之人,暗暗點了下頭,“小居士,你再休息一下,貧道出去再給你配副藥。”轉身便要出云房。
“道長且慢,在下還有一事相詢。”
“不知小居士想問什么?”無塵停下了腳步,轉過頭。
“那個,不知道在下的那個背簍可還在?”夏宇生有點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無塵道長一時不知夏宇生什么意思,當日救了夏宇生之后,清風便將那背簍翻了個遍,想找出能證明此人身份的東西來,倒是除了筆墨紙硯、書籍和兩件破爛衣服,什么都沒有,甚至連一錢都沒有。聽夏宇生所言,只怕是在被趕出府中的時候被下人順手拿了去,又或者路上丟了也未可知。“還在,敝觀不曾動分毫。”
夏宇生舒了一口氣,顯然對那個背簍甚至上心。“不知可否勞煩清風道長拿本書來給在下看,在下一日沒有書看,心里便似缺少了什么。”
無塵道長聽夏宇生說完啞然失笑,看來是自己多想了,那背簍里全是書,既然開口詳詢便是問書的事情,看來果真是書生意氣啊。“無妨,貧道一會讓清風送來便是。不過小居士方才轉醒,不要太過勞神。”
“好的,多勞道長掛懷!”
無塵道長掩上房門,苦笑著搖了搖頭,這樣一個才從鬼門關上撿了條命回來的書呆子,會是一個奸邪之徒嗎?無塵道長覺得夏宇生的話怕是真的。只是他一直沒有言明到底是哪座府邸,若非編造便是怕壞人名聲有意不說。倘若真是如此,此子受人誣陷而心不懷怨恨,當真大丈夫也。
過了一會,清風便將夏宇生的背簍提來,夏宇生從背簍里拿出了一本書,認真地讀起來。
過了約摸一個多時辰,無塵道長端著一碗藥進來,見夏宇生正在讀書,輕輕咳了一聲。
夏宇生正讀的起勁,猛然聽見咳嗽,抬頭一看無塵道長端了一碗藥過來,香飄四溢。都說良藥苦口利于病,但似這等香味的藥,聞一口便讓人垂涎三尺。
“小居士,貧道為你熬了一碗藥,你趁熱喝了罷。”無塵道長把藥遞過來。
夏宇生雙手端住,說了聲多謝道長便一飲而盡,好似瓊漿玉液一般,根本沒覺得苦,倒像甜飲一般,讓人回味無窮。許是餓的很了,連藥也這么好吃,夏宇生心里默默地想到。
沒過一刻,夏宇生便覺得腹內燥熱不已,渾身出汗,如同泡在熱水中一般。尤其是屁股,既熱又麻,便如有蟲在嚙咬一般,不禁渾身顫抖。
無塵道長見夏宇生藥效發作,便對夏宇生說,“小居士,此藥乃我天機觀不傳之密,不僅可療傷,平常人更可強身健體,習武者服用亦可增強功力。你且不要動,貧道這便為你療傷。”
無塵道長說完,單掌抵在夏宇生背上,內力一吐,夏宇生登時覺得一股冰冷之氣直入體內,又打了個冷戰。一冷一熱兩股氣便在夏宇生體內糾纏,初時夏宇生覺得難受一場,一口氣眼看便要喘不上來。沒過一會,兩股氣便在體內相融,變得溫潤異常。夏宇生只覺得身體便似要飄起來一般,每一個毛孔似乎都在貪婪的呼吸。
無塵道長此時也已收工,夏宇生雖不知道自己所服為何藥,但對于武學倒是有所耳聞,方才一幕莫不是無塵道長為自己打開了人生另一扇門?
只是還未等他想問,無塵道長便起身離去了。
很快到了戌時用餐的時候,清風拿了四個饅頭,端了兩碗粥,一盤咸菜過來,還炒了一個雞蛋。
“居士,家師正在辟谷,是以敝觀飲食簡陋,還望居士莫要見怪。”
那夏宇生本來因為失血過多身體就比較虛弱,醒來不過是喝了一碗粥。加上剛才服藥之后出了一身的汗,饑腸轆轆,哪還顧得上客套,當下兩個人風卷殘云一般與清風將這些東西一掃而空。
“清風道長,在下夏宇生,如若不棄,你便喊我宇生即可,老是居士居士的,在下心里實在惶恐不安。”
“既然居士如此吩咐,那小道便不客氣了。對了,宇生,不知你上好之后,作何打算?”
夏宇生神色一黯,老實回答,“在下實是沒有打算。”
“哦”,清風若有所思。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云房內燈光昏暗,照在兩人的臉上,忽明忽暗,便如夏宇生的前途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