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不知道這些小秘密藏不住了，浮出水面的時候，又會是怎樣一幅光景呢？

周歲宴一結束，姚旦就迫不及待地收拾東西滾到了九成宮，正式開始她的避暑之旅。

名為謝仲舉實為謝瑤環的謝姑娘，至今仍沒有授官，故而早早地抵達了九成宮。姚旦一高興，親自帶她四處游覽。

謝瑤環雖然家境殷實，可哪里有機會見過這樣雄偉壯觀的天子居所。只見這九成宮冠山抗殿，絕壑為池，跨水架楹，分巖聳闕，高閣周建，長廊四起，棟宇膠葛，臺榭參差。抬頭仰望，層疊的屋角高遠可達百尋，低頭俯看，崢嶸的殿宇亦有千仞。更兼珠壁交映，金碧相暉，光彩仿佛灼燒了天邊的云霞。在這樣的酷熱暑天，這里絲毫沒有郁蒸之氣，只有微風徐動，帶來宜人的清涼。

謝瑤環看得眼花繚亂目不暇接，只覺得自己走進了畫里。她感嘆道：“這里真是如仙境一般?！?

“彼竭其力，我享其功者也?！币Φ┬Φ?，“都說隋朝奢侈不知節儉，可確實留下了不少好東西，也算福澤后世了?！?

朝中有些諫臣，最喜歡拿隋朝說事，勸諫什么“居崇茅宇，樂不般游”，姚旦從來不搭理。住著人家建造的宮殿，罵人家奢侈無度，這叫什么？吃奶罵娘？

辯機與張九齡隨后抵達，裴稹不知道在忙些什么，隔了兩日才姍姍來遲。

“你若再不來，我都要懷疑你被山上的老虎吃了?！币Φ┬Φ馈?

裴稹裝作吃驚的模樣：“怎么這山上還有老虎？”

姚旦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可不是，一只成了精的母老虎，隋文帝時期留下的，專吃形貌昳麗又不守時的男子?！?

裴稹狡辯：“既然我沒被母老虎吃掉，說明我還沒有遲到?！?

姚旦一邊笑一邊說：“不，也許是母老虎嫌你長得難看?！?

眾人跟著哈哈大笑，夏日小宴總算是開始了。

說是宴會，其實沒什么流程規矩。把案幾湊在一起，擺上各色酒菜果子，姚旦居中，左邊坐著辯機王嘯，右邊依次是裴稹張九齡謝瑤環，大家圍成半圓隨意喝酒聊天。

姚旦問裴?。骸澳悴皇钦f有節目嗎？”

裴稹一臉歡喜，神神秘秘地說：“我給殿下帶來了天下最好的劍舞?！闭f完，拍拍手，示意外面的人進來。

一隊舞伎著戎裝魚貫而入，打頭的人玉貌錦衣，姚旦瞧著眼熟，問辯機：“這是不是公孫大娘？”

辯機點頭，姚旦拍手笑道：“裴稹，速速受罰?！?

裴稹不服：“公孫大娘劍舞聞名神都，殿下還沒看，怎么就叫我受罰呢？”

姚旦道：“可這公孫大娘的劍舞我已經看過了，你該不該自罰一杯？”

裴稹眼睛一亮：“殿下已經看過劍舞了嗎？”說話間，眼睛卻朝公孫大娘望去。公孫大娘認出姚旦和辯機，神情一頓。裴稹趕緊追問姚旦：“殿下覺得劍舞如何？”

姚旦想了想：“還不錯?！?

裴稹再接再厲：“那殿下再賞個臉？今日是特意排的群舞，這一套叫《裴將軍滿堂勢》，化用了裴旻將軍的舞劍技藝，以前從沒演過。”

姚旦不說話，只望著裴稹……的酒杯。裴稹會意，立刻自罰一杯。姚旦滿意了，對舞伎們說：“那就開始吧?！?

這套舞的確比上回見的更加雄妙。舞伎們不固定在一處，而是隨著鼓點變換出各種陣型，公孫大娘更是滿場飛舞，劍若游龍，猛厲無比，看得人驚心動魄。

“公孫大娘的技藝更加精湛了?！鞭q機點評道，“只有真正愛舞之人，才能潛心打磨、不斷精進，而不是耽于俗世、停滯不前。

姚旦贊同：“是個妙人?！?

公孫大娘一個旋步轉到姚旦面前，劍速突然加快，殘影連成一片銀白的光幕，震動空氣發出咻咻的聲響。

姚旦正欲鼓掌叫好，下一秒，公孫大娘的身體突然前傾，手中的劍直直朝姚旦刺過來。姚旦被劍尖反射的銀光閃到了眼，條件反射地用手去擋，根本來不及躲閃。公孫大娘在倒下的一瞬間就變了臉色，努力扭轉身體向旁邊倒去，手上打出一個劍花，劃傷了自己的手腕，順勢將劍丟了出去。裴稹一個縱身踩著案幾跳到前面來，正好抱住倒下的公孫大娘，一手摁住她飆血的手腕。王嘯一躍而起，撿起公孫大娘掉落的劍，擋在公孫大娘與姚旦之間。

“是個誤會……”裴稹話音未落，公孫大娘身后的一個舞伎突然往左猛地一躥，抓住王嘯留下的空隙，直指姚旦。姚旦來不及起身，隨手抓起酒壺朝她扔過去，可這舞伎絲毫沒有被一壺酒影響，劍速不減。

王嘯只來得及扭頭：“殿下！……”

姚旦眼見劍鋒將至，想徒手去接。忽然白衣一閃，辯機撲到她身前，用肩膀接住了劍勢。白花花的劍直接將他的左肩捅了個對穿方才停下來，辯機右手順勢握住舞伎的手腕，掐準穴位，暗使內勁，逼她松了手。王嘯馬上撲過來，將舞伎雙臂往后一掰，直接折斷，按著腦袋壓在地上。

打斗聲迅速引來羽林兵，將殿中人團團圍住。其余的舞伎們早被眼前的景象嚇傻了，縮成一團躲在殿角，劍七零八落扔了一地。

“辯機！”姚旦此刻什么也看不到了，眼里只有辯機一身白衣上染出的一朵血紅色的花，“太醫！傳太醫！”

隨行的醫師跟在羽林兵之后趕了過來，馬上要去看姚旦。姚旦不耐煩地揮手：“我沒事，看辯機！”

辯機被劍捅穿了肩膀，不能躺下，只能半倚在姚旦身上勉強坐著。隨行的醫師是專門負責姚旦的，擅長頭疼腦熱，只會處理簡單的皮外傷，這么重的利器傷沒有經驗，不敢下手。醫師看著血人樣的辯機，直冒冷汗，一邊撕衣服往傷口上灑止血藥，一邊對姚旦說：“臣無能，請殿下馬上請太醫令來。”

“快去宮里傳太醫令！”姚旦怒吼道，也顧不上吩咐誰去做，還是王嘯指了一個侍衛去往宮里傳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