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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心似絲網千千結

  • 棠棣融融載其華
  • 控鶴監公
  • 4016字
  • 2019-05-07 18:25:27

整個白天家里頭都在調侃我的親事,表哥甚至拿出“河東獅吼”的笑話戲弄我,叛徒云兒也跟著幫腔,搞得人心中煩躁。好不容易捱到夜晚,總算清靜下來,卻不想自己竟然失眠了。輾轉反復,反復輾轉,怎么也都睡不著覺。

今夜微云籠月,不很分明,窗棱的薄油紙透著淡淡的光亮,隱約見得一些飛蟲飄過。我半睡半醒,思緒恍恍惚惚的。窗外傳來一聲咳嗽,聲音不大,卻十分明晰。我一個激靈,瞬間清醒過來。豎起耳朵細聽,云兒均勻的呼吸聲自偏房傳來,而幫傭的阿嬤昨天就休假回家了,還得兩天才收假。加上我,這院里住的統共就三個人,那么屋外的咳嗽……

我心都提到嗓子眼兒,各種可怕的想法涌現出來。咳嗽聲音再次響起,驚得我不住哆嗦,一身冷汗。我悄咪咪的坐了起來,也沒穿鞋,踮腳移步到前門,緩緩的抽出門栓。墻邊靠著一把木柄掃帚,被我輕輕拿在手中,另一只手則按在門上,心中默念“一、二、三”。數到“三”時,我迅速的把門拉開,將掃帚柄護在胸前,身體急急地過門檻。將將跨到院子里,一個黑影就撲了過來,我揮舞掃帚打將過去,卻被黑影硬生生地攔住。武器被截,我只好抬腿凌空側踢,還未近身,那人卻伸手抓著我的右肩,將我一個旋轉的反身一帶,似乎撞到個溫暖物什里,死活掙不脫。我沒轍了,剛想大聲呼救,卻被什么東西捂住了嘴,只得發出“嗚嗚”的低鳴。

一股暖意靠近我的耳邊,熟悉的聲音傳來:“是我,別怕。”

我瞬間石化,唐棣!竟是唐棣!我扯下捂嘴的東西,驚聲問道:“怎么是你?你來干什么?”

黯淡的月光下,唐棣散落著頭發,身上穿著的儼然是一套淡色睡袍。我暗自吃驚,他就穿成這樣出門?也太不拘禮節了吧?唐棣做了一個“噓”的姿勢,低聲回答道:“我來找你的。”

我也將聲音壓得低低的,不可置信道:“來找我的?”

四周靜謐無聲,我竟從唐棣的聲音中聽到一絲顫抖,他說:“我想問你,你是怎么看待我的?”

我不明所以,想他大晚上過來,把人嚇得半死,結果就是問這個?我疑惑道:“看待你什么?如何這樣問?你不是在夢游吧?”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他散著頭發還穿著睡袍,又說了這樣的糊涂話,原來是在夢游!

云兒也有夢游的習慣,而且她一睡就睡得很沉,夢游中途難以自己醒來。故而特地囑咐我,倘若見著她夢游,千萬不要強行叫醒她。我揣度,夢游之人最忌強行叫醒,說是驚了魂魄。那么唐棣這番狀況,最好的辦法該是直接忽視他咯!念及他在我屋里實在有些膈應,讓人不得安睡,因此,讓他去表哥院里膈應我表哥,約摸著是個更好的解決辦法。

遠處有野鳥啼鳴,尖銳的聲音劃破空際,很是瘆人。我將衣領攏了攏,又揉了揉睡意沉沉的眼皮,拉著他的袖子,打算直接送客:“帶你去我表……”

“如果我說……”唐棣打斷我的發言,剛講一句又遲疑起來。

我追問:“說什么?”

他的聲音輕得幾乎要消融在空中:“如果說,我要做你的丈夫,你覺得如何?”

平地一聲炸雷,我感覺天旋地轉,腦中一片混沌,周遭的所有雜音即刻消散,只聽得到自己混亂的心跳聲。

院落里的樹木埋沒在一片黑壓壓的暗影中,獨有樹梢在月光下依稀辨得出形狀。寂靜無聲之中,我似乎聽到自己紊亂的心跳聲。我幾乎不敢相信這一刻,就保持著這個拉他袖子的姿勢,怔怔的凝固在原地。

也不知過了多久,感覺有個溫暖的物什覆上手臂,帶著我上前一步,我回過神來,卻聽唐棣問道:“你從前說過,若是遇著去年的被救之人,希望他能以身相許。如今那人正站在你面前,想把自己許配給你……你答不答應呢?”他的手心有些濕漉漉的,指關節微微顫抖。

我一時慌亂,舌頭打結的反問道:“我當年……當年救的竟是你?”我覺得,哪能有這么巧的事,他定是胡說的吧!

唐棣將左邊的衣領緩緩拉開,坦露出的胸口上,赫然陳列著一道暗色疤痕。縱然光線昏暗,卻依然能推斷出疤痕的背后是一場嚴重傷案。唐棣低垂著眼,睫毛投下一大片的暗影,他似乎有些失神落魄,聲音卻很是鎮定:“這個傷口,是你幫我包扎的,你應該還記得吧?”我當然記得。

唐棣的聲音略微顫抖:“我從未有過這種莫名的情緒,初初誤以為是對你救命之恩的感激。可是昨日,我一想到你身旁的男人不是我,竟有些莫名的難過,這才明白過來,對于你我的關系,我想要的絕不止朋友這么簡單。”

月光昏黃,疏影橫斜,微涼的夜風挾帶有桷蘭清幽的氣息。他說:“我想和你共度余生,我希望余生盡早開始。”

唐棣的面龐看得不甚清晰,鼻梁與眉骨的投影湮沒了眉眼,五官的棱角模糊在黑暗之中,一如我救他的那個晚上。

一如去年夏天的那個夜晚,這人明明就在我眼前,我卻看不清他的面容。我想起他問的那句“你是如何看待我的”,不禁捫心自問,對呀!跟他認識這么久了,在自己內心深處,唐棣是個如何的模樣呢?

誠然,就朋友的身份而言,唐棣是很夠格的。他在我失落時開解我,在我落難時營救我,連著些繁瑣的糾紛問題,他都毫無怨言的主動出手相助。更重要的是,他能夠尊重我的選擇,不管我做什么事情,他都站在支持方。我受教于母系氏族,對于因性別的差異對待很是反感。在尋常男子那里常見的居高臨下、自以為是,以及他們所謂的“批判”、“糾正”、“指明”,唐棣卻從未有過,他未曾如此對我。我以為他這一點完全不同于多數人,實在難得可貴,大抵也是我愿意跟他打交道,且相處愉快的重要原因吧!

然而,若以愛人的角度去看待他……什么是愛人的角度?什么是愛人?說來慚愧,在許些同齡女孩早已成家的情況下,我卻一點情動的苗頭都沒有。于情愛一事,我實在是不能理解。

因為自己沒有任何愛情的概念,唐棣的提問我自然無法回答,本能的呆呆立在原地,一言不發,直到唐棣將我送進屋里,然后離去,我都未能回神過來。

好似一場夢呀!

夢醒時分,大概是在第日午飯的時候。表哥見我一副癡呆模樣,不解道:“何事惹你這樣失落?”

我回道:“沒事,就是有些疑問。”干脆借機問他:“表哥,你可有過喜歡的女子?”

他是個情場慣家,自然是有過心上人的。于是我繼續追問:“喜歡一個人是什么感覺?”

表哥略一思索,道:“這種感覺吧!倒像是老話說的那樣。”

我問道:“哪樣?”

他緩緩敘來:“‘玩物喪志’!會突然覺得,自己不用出人頭地,不用功成名就,不用腰纏萬貫,甚至有一點失去雄心壯志,覺得其實這樣就挺好的了。”

我不屑道:“你不過是逢場作戲,哪有什么真感情。這樣一通感人肺腑的話語自你口中說出,竟意外的沒讓我感動,只覺得是你為不務正業找的個托辭而已。”

表哥假裝傷心:“你怎能這樣說我呢?你還不了解我嗎?什么不務正業,那都是我故意表現出來,好掩飾我的情商失意。”

他說這話時,云兒端了碗甜湯進來,恰巧被她聽見。云兒接話道:“大公子胡謅呢!姑娘切莫放在心上,玩物喪志的事情可不能隨從,誤了青春事小,誤了學業事大。”

表哥故意跟她調笑:“想來云兒定是深諳情事,不如你來給我們解解惑?”

云兒落落大方,道:“稱不上解惑,不過一己之見。”又道:“我發現呀!越是不喜歡一個人,就越能夠信心百倍、輕而易舉地面對他,甚至有些漫不經心。反而是面對喜歡的人時,比較容易產生自卑的情緒,覺得自己這兒也不好,那兒也不好,只想把自己最美的那面展現給他,恨不得把自己變成一個十全十美的人。”

我趁機嘲笑表哥:“你看人云兒,能夠為愛人奮發圖強,為何你卻是為情所困、自甘墮落呢?哥哥你要反思一下才行吶!”

前院的阿嬤站在一旁偷聽,終于忍不住笑了起來,道:“也就你們年輕后生會把情情愛愛掛在嘴邊,等到了我這個年紀,哪還有什么愛人一說了。”

我很是費解:“為何這樣說呢?”

阿嬤紅著臉,道:“自我十八歲出嫁,已經過了快三十年。雖說平時總能跟我家那位吵鬧起來,但逢我回娘家十天半個月,讓他獨自看家,他總說自己幾乎每晚失眠,又反復催促我早些回家,說是跟我吵習慣了,一天不吵心里難受。你說氣人不氣人?”她嘴上說著生氣,臉上卻是笑盈盈的,連著眼角嘴角的褶子里都盛滿了笑意。

當然,這些都是別人的感受罷了,我不是他們,我沒有表哥那樣豐富的戀愛經驗,亦沒有云兒那樣深刻的暗戀經歷,也不似阿嬤一般有個多年的婚姻伴侶,我無法跟他們產生感情共鳴。自己的心事,終歸要自己想透才行,我無法叫別人替我分析。

飯后,我獨自一人坐在聽雨樓的閣樓上,心思縹緲,總有些理不盡扯不斷的情緒,纏纏繞繞的好不煩亂。

不知何時,屋外漫天漫地地飄起了雨絲,涼風中和了夏日的悶熱,帶來一股泥土腥氣。聽雨樓外有棵香樟樹,長得高大茂盛,碧油油的葉兒中隱約見得些灰白花序,曾被唐棣夸贊道:“這些香樟種得甚妙,能夠驅趕蚊蠅。正好書房書閣易藏蚊蠅,此番也方便你在書房專心讀書。”正如他說的那樣,書房里完全沒有蚊子,縱是這樣悶熱的夏季雨天,也沒有任何避雨的蚊蠅飛來打擾我。

唐棣他,還真的是博文廣知呀!

身后突然響起求良表哥的聲音:“怎不備些茶水點心?光禿禿的看雨多沒意思。”

我被嚇得彈跳起來,驚聲問道:“你不是才出門嗎?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求良表哥的衣裳下擺有些水痕,耳側的頭發亦沾濕了一點。他按著我坐下,嬉笑道:“我本想找唐棣吃花酒去的,但他有事出門了,只得退而求其次,跟你這個悍婦耍耍了。”

唐棣出門了?這樣的陣雨天,也不知他帶傘沒有。

灰蒙蒙的天空依舊淅淅瀝瀝飄著雨絲,勢頭正盛。極目眺遠遠方,地平線上黑壓壓的積著許些烏云,看來這場雨一時半會兒是停不下來的。

見我不言不語,表哥很是困惑:“奇怪!你居然沒有反駁我。太反常了!怎么了嗎?可是身體不舒服?”

他用手背探了探我的額頭,自言自語道:“還好!倒也沒發燒。”又擔憂道:“可有其他地方難受?”

后院外面有些路過的行人,皆是步履倉促的樣子,鞋跟帶起些泥水濺落在衣擺上,惹得好些白衣少年一手提著外衣下擺,一手借了大袖遮住面部,行色匆匆。

不知唐棣是否也是這樣冒雨趕路的,乍然淋些涼雨,怕是要受些風寒的吧?

見我呆若木雞,表哥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拔高聲調:“淼兒,你怎么了?可有其他地方難受?”

小蟲自窗外的橫欄躍進屋來,渾身雨水,濡濕的毛發結成一縷縷的,經過窗臺留下了許多梅華樣的濕腳印。它“喵嗚”叫著靠近我,觸到我的手時有明顯的涼意。

這涼意不斷向心中蔓延,我也沒顧求良表哥的質問,慌張出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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