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奇人奇行謀奇緣，危樓危廷畫危情。第二節、高樓論畫、(三)

幾乎就在同時，堂外也響起同樣的喝聲。隨后一隊明槍執杖的官兵將校簇擁著大帥丘岱和副帥趙衡，正迎面走向大堂。丘帥身后緊隨的人群中，為首三人正是田邁叔侄和史嵩芝。田嶺高聲喝道：“奉丘大帥軍旨，包圍樓外樓，不許放走一人，嚴密搜擦促拿竊取兵書的盜賊。”

以高軒的輕功，丘岱等自然擋他不住，但因聽得王家父女似乎還有話說，又見到了故舊田邁，故才站在了原地。他先轉身反問青袍客：“尊駕還有何見教？”青袍客因堂外的突起變故，未及再顧及先前之事，一時語塞。嬌兒卻已驚喜過望，搶步追出堂口而道：“高、高兄…”臉上一紅，頭竟低了下去，等丘岱一班人在堂中眾人的迎賀聲中接入后，方才抬頭。她似乎是有意要將話音說予父親及眾人聽到，高聲而道：“高兄稱我父為尊駕，卻不知高兄可曾知曉，你我兩家原是同鄉？”說話時竟目光直視高軒，似要看他作何應答。看到高軒果然一呆，她心中暗喜，畢竟自己連日來對他這位傳奇人物身世的關注與留意，總算得到了應有的回報。忙接口說道：“可不是嗎，我等淮安老鄉，何人不知高府的威名。爹爹便時常說起，若不是晚生了幾年，當年便隨了高家老太爺一起到海上去了。”

青袍客聽到此，猛然明白了女兒此舉的用意。她分明是以此告知作為父親的自己，不該因為先前的話語聽覺習慣上的誤會而對高軒產生不滿；同時更是當著眾人的面，公開高軒與自己“父子”的“同鄉”身份，強將其拉入己方而使之有口難辯。他暗自贊許女兒的同時，也不禁感嘆女生外向，若是日后傳揚出去，說女兒遇上如意郎君，便將父親淪為與高府相提并論之流言，豈不成為普天之下，第一國談笑料。好再，她說的是高老太爺一輩的事，總算為自己保住了些輩份顏面。

高軒正待說話，卻被田邁打斷了話題。他在堂外時便已認出了高軒，苦于正侍候著丘帥等一幫高官，自然不敢造次先與高軒打招呼。進堂后眾人忙于恭賀迎駕，他折轉而出，卻見高軒正與一少年一個門里、一個門外，敘話正濃。也等不及，忙插入話題說道：“果是少帥嗎？這幾天可讓屬下尋得好苦。少…，高少帥怎會在此？…”剛說到此，突然看到滿堂的目光似乎都看著自己，不由語無倫次。

田嶺等人見他三人自顧于滿堂顯貴中旁若無人般自說自語，心中不由氣惱。便當先說道：“邁兒在那做甚？尚不予我將那畫查收封存了。”高軒會意他的難處，向他點了點頭，示意他不必理會自己。田邁無可奈何，悻悻而去。

張巖眼見去了兩個勁敵，心中尚未來得及得意，突聽田嶺此話，他如何舍得交出畫軸，眥目嚷道：“田老兒憑何敢查收此畫？”哪里將田嶺叔侄看在眼中。

田嶺心中恨得咬牙切齒，卻不便如他一般潑皮耍賴，哈哈笑道：“單憑此畫與被竊兵書互為佐證之物，故要查收以資封存取證。”此話一出口，滿堂忿忿，卻又無言反駁。眾人心中似乎明白了此叔侄倆先前因何會突然消失的原因，只怕是一方在外監視不放，另一方去搬請丘帥這一大靠山。事到如此一步，就算程嵩、張巖也不便直接與丘帥相爭，何況對方冠冤堂皇，以視同賊贓一般的旁證之物予以公開收繳。

就在已無人敢于阻擋田邁一步步走近畫軸之際，突聽高軒冷冷而道：“且慢，如若此畫作不得佐證之物，又當何說？”同時，人已緩步走回堂中。一時間滿堂嘩然，眾人的目光一齊轉看向丘岱。

丘岱移身到畫下仔細打量一番之后，不動聲色地緩緩轉身問道：“高少帥認為此畫并非兵書佐證！有何說法？”此書于與畫之間的“佐證”一詞的由來原是嬌兒在不知實情時的隨口一說，可眼下竟被人抓為鐵證，她自然著急，忙搶先而道：“捉賊抓贓、捉奸拿…，贓物自然是得從賊人身上擦獲的失主被盜之物，又豈有將失主自己身上的東西稱之為贓物的說法。”田嶺和丘岱說的頂多是贓物佐證，而嬌兒卻有意偷換含意，突出了贓物的意義卻隱去了佐證的說法。使人炸一聽來，似乎此畫與贓物毫無關系。

丘岱暗自吃驚的同時寸步不讓：“可此畫是追查失竊兵書的唯一線索，而那兵書事關朝廷大計、社稷安危，你說本帥該不該以此為線索…”他說話間走向華岳，似乎是要由失主自己做主。華岳自然是連連點頭。

高軒未想到嬌兒竟會節外生枝，也未料到丘岱如此老辣。心中暗想，事已至此，無非魚死網破。決心既定，仍忍不住看了看嬌兒，會心一笑。然后闊步進入堂中逼向丘帥，朗聲而道：“倘兵書尚在，此畫是否物歸原主。”說話間，探手入懷將一本古籍拍于華岳身前案上說道：“華公子好生看清，可是所失兵書。”

丘岱心中頗感詫異，“咎由自取、自投絡網…”勃然變色而道：“汝敢戲弄本帥，爾以為作賊還贓便可逍遙法外了嗎”。

高軒縱聲大笑，聲震堂頂。繼而目光如電，不無嘲弄而道；“身為三軍主帥，些許小事也要待師王做主不成嗎！”此話正是擊中了堂中諸多新老權貴的心病，一時間刀劍振作有聲，殺氣頓起。

嬌兒一直伏于心中的困惑與余慮至此全釋，她長舒出一口氣，“原來如此…”此一刻，便是為他并肩而戰，死亦何憾。她想及此，手已不由觸及深藏的武器，繼而目光看向父親，卻見他一臉失望地看著自己和高軒。

青袍客不由暗嘆：“這高軒！枉廢了滿腹才學與一身武功，卻也是個義氣用事的癡人。不知女兒在堂外時，以何言語激他犯此癡勁。”再看嬌兒神情，全然是要與他共赴危難。作為父親，豈能不慌亂忙于阻止此場無畏斯殺。他舉步向前自我舉薦道：“丘大帥且息雷霆之怒，容老夫想個折中之法若何？”

丘岱似乎于盛怒之下而強忍發作般地點了點頭。青袍客轉向眾人，朗聲而道：“老夫先前已言，評畫相贈一說，原是小兒糊鬧引發，但既然事已如此，不妨原按此法。想來，凡欲得此畫者，必是識畫之人，旦凡能上前說對此畫來歷之一二者，老夫一一皆有酬謝。”說道此，他略作一頓，似乎此畫己是自己囊中之物，任由自己發落一般。

隨后，他似乎也意識到眾人有此想法，接著說道：“老夫有言在先，不論此畫最終歸屬何人，老夫在此先以一物作抵押。”說話間，只見他左手一揚，掌中出現一枚晶瑩剔透的龍身斐翠、鳳體瑪瑙合二為一的玉佩。眾人只覺眼前一亮，竟渾然無法說出其名目。一時間，大堂之上鴉雀無聲。眾人心中皆在疑問，到底此為何物，真能抵押那價值連城的《仕女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