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伯察 狡詐的中國人
(Regis-Evariste,1813~1860),法國遣使會傳教士,1839年入華。
在中國,欺詐是非常普遍的,成了一種習俗,所以誰也不是受害者。
·對宗教漠不關心·沒有宗教感情
中國人對宗教漠不關心,中國人對宗教根深蒂固、發自內心深處的漠不關心,除非有機會進行實地研究,否則確實難以想象。
即使在中國的通商口岸,在沒有查禁的澳門、香港、馬尼拉、新加坡等地,與內地相比,也看不出有更多的皈依基督教者。在馬尼拉的中國人,改宗教者之所以多,是因為在西班牙統治下,只有基督教徒才能同土著婦女結婚。一旦回國,就將妻子和基督教一起拋棄了。
中國人完全沉溺于世俗的興趣之中,沉浸在感性的生活中,因此他們的生活完全是唯物質主義的。中國人的視線完全固請于利益之上,獲得大小利益的熱望吸引了他們的全部能量,熱切追求富和物的快樂而無暇他顧。

四十八臂觀音
丁觀鵬(清)出自《法界源流圖·觀音尊像卷》
佛典云:觀音發誓普救一切眾生,長出千手千眼;慧眼普照,巨手遍施,度眾生于苦難之中。正是因此,大慈大悲救苦救難的觀音菩薩成了中國民間最受尊崇的佛教人物之一。
神、靈、來世,他們完全不信,甚至從不考慮這些。雖然有時他們也看道德書、宗教書,但那只不過是為了打發時間,是與抽煙喝茶同樣的。全心信仰基督教原理、超度、來世生活之類的話,雖能給易動宗教感情的人留下深刻印象,卻無法喚起中國人的好奇心。中國人對什么都能接受,什么話也都聽,但一點也不響應,也不提出異議。他們把一切都當做真的、美的、偉大的,他們慷慨激昂地抨擊偶像崇拜,擁護基督教,嘲笑沉溺于夢幻現世利益的人,贊美新的全知、全能,訴說從神那里得到的永久的快樂。如果聽了這些話,一定會認為他們是熱心的基督徒,然而,事實卻不完全如此。

棄置在野外的窮人棺柩 佚名(清)
“生有七尺之形,死唯一棺之土。”中國人對棺材十分看重,不論貧富,在臨死前能見到自己死后棲身的棺材,便是一種莫大的安慰。至于那之后是盛葬還是如上圖“破棺荒野外,風雨任吹打”,已經不是很重要的事了。
他們的訴言絕對不是認真的,也許他們相信自己所說的話,心里沒有抵觸的東西,但他們從不把宗教看做是多么重大的事情,只不過是取樂的話題而已——選自《美國與中國》,商務印書館1971年版并不看做是切身的問題。中國人對宗教的漠不關心,發展到了對教義的真偽善惡毫不介意的地步,宗教感情已經枯死了。對中國人來說,宗教不過是每個人都可以根據自己的嗜好進行追逐的時髦而已。
宮廷中的文官嘲笑佛教的念佛說,這好比是犯了罪的人在法庭上叫“老爺,老爺”,以求法官饒恕。神佛崇拜破壞了,當權者自己就在教給老百姓無神論。
由于宗教的情操從國民心中消失了,所以儒道佛三教同時失去了權威,教徒們成了懷疑的、沒有信仰的人,墮入了信仰無差別主義的深淵。宗教的議論已經完全消失,全中國的國民都提倡三教一體的公式,全中國人都同時既是儒教徒、道教徒又是佛教徒,或者毋寧說他們什么教徒都不是。他們把一切的信仰斥之為獨斷,而只憑腐敗墮落的本能生存。讀書人階層的志趣就是把玩儒教經典,是殘存的古代教徒,但這只不過是早已湮滅的感情的遺物而已。讀書人在知道對方宗教與自己不同后,那在一塊兒時寒暄的話是“不同教,同理”。這句話最好不過地表現了中國人的頹廢的懷疑。信仰對于他們不過是興趣,甚至時髦。
棺材對于死者是第一必要物,對于生者卻是賞玩物品。富裕的人生前打一副自己喜歡的棺材,放在屋內。放在屋內的棺材既是安慰也是裝飾。孝子在父母生前為他們打一具漂亮的棺材以便他們喜歡。快死的病人頭枕著枕頭,眼望著棺材而感到滿足。
中國人在臨死時驚人的冷靜,沒有任何激情苦悶,平靜地走向死亡,恰如油盡燈滅一般。中國人的這一特點,首先是因為他們是黏液質,其次是因為他們沒有“宗教感情”而視死如歸。因為不考慮神靈,生活中無甚深沉之愛,沒有來世觀念,沒有永別之悲痛。
·易走極端
雖然在中國看到的歹行,在其他國家、民族中也能看到,但中國人更為極端。比如賭博,中國人在輸光了錢后,用衣服抵押,直到赤身裸體。不存在沒有賭場、沒有職業賭徒的村子。
·重刑罰
作為國民類型體現的法制,也是個人品性習慣、本能的忠實反映,中國的法制就是與中國人的唯物質論相應的法制。
中國人沒有宗教信仰,對過去和未來概不關心,過一天算一天,發自心底的懷疑主義,對人類道德的不在乎,全副精力集中于斂財。因此不言而喻的是,他們不可能支持基于義務觀念的完善的法制。中國的祭祀不能叫做宗教,因此不對國民施以嚴酷的法律,就不足以教給他們守法的足夠的道德觀。因此,笞杖在中國的任何一部法典里都是必不可少的用具。在中國法律中,就是純粹的民事法和行政關系法,也必定呈現出刑法的性質。可以斷言,刑罰過度的時期,社會狀態一定不好。中國的法律就是這個原則的佐證之一。
·迷信
中國人如此對待宗教,對待迷信又如何呢?對迷信的信仰也決不更強,遇到天旱,知事發布命令,要人民不要飲酒食肉,讓各戶念咒求雨。倘若不下雨,就搭戲棚,演迷信戲,如果還不下雨,就用木、紙扎成龍,排成一字行。如果龍頑固不聽請求,就把它撕碎。嘉慶皇帝在位時,北方大旱,雖然做了各種龍陣,仍不見效。于是皇帝發布敕令:將龍神發配到伊犁河。當龍神悄然向土耳其方向橫穿沙漠時,北京的朝廷開始憐憫起龍神來,于是請求嘉慶帝慈悲,寬恕龍神的罪過。皇帝取消通告后,使者奉敕令急速追趕龍神。恢復了龍神原有的地位,但作為條件,龍神必須更加盡責。現代中國人是真相信如此怪異的習慣嗎?肯定不是這樣,這種事情只是外在的,是毫無意義的示威。中國人是遵古的國民,祖先定下的規矩是絕對不許改變的。

被吊在竹籠中的起義者 佚名(清)
起義者們被關在竹籠中,以腳尖來支撐全身的重量。但以腳尖之力又能站立多久呢?這些被處以竹籠之刑的人,最終只能是命喪黃泉。
中國的事情中值得贊賞的一點是,十分珍惜寫有文字的紙,連小孩子都有這樣的習慣。不能認為這與迷信的觀念有關,我們應該解釋成他們十分尊敬形成文字的人們的思想。
·軟弱性
最明顯的一點就是,傲慢、尊大的、看上去頗具剛毅的中國人,一旦遇到態度堅決、意志不撓的人,馬上就會變得軟弱,像患了癔病。面臨困難的中國人嘴里常說“小心”,即“膽子要小”。
·商業性
中國人還是商業性的國民。上述只不過是唯物質主義的一種而已。中國的東西南北、春夏秋冬,無時無地沒有市場,中國國民性就是做買賣的命。中國人有對錢的愛好,無論多么小的積蓄也不浪費,喜歡投機和鉆營。富于心計、伶俐的中國人很會抓住買賣機會獲得利益。店鋪的賬房坐著的才是“真正的中國人”,他們生來就是掌柜的。小孩子最早想要的東西就是錢,他們最初動腦筋琢磨的就是錢的名堂。中國人天生喜歡做買賣,這種愛好經過長時間的發展,會拿筆時先寫數字,能說話會走路,馬上就能做買賣。游戲中也是買和賣,所以后來就成了商人,對擺弄玩具的小孩也能托付重要的商事。

不孝父母拜干爺 豐子愷 出自《緣緣堂畫箋》
中國人奉行認干親,類似于西方的教父教母。而如上圖這樣拜有權勢者為干親,此間一低頭,自然是為了換得更多好處,腳軟就軟一些吧,這個時候可要強不得。

南都繁會圖卷(局部)佚名(明)設色絹本
南都即南京,是朱元璋建都的城市,明朝遷都北京后,仍稱南京為行在。這幅《南都繁會圖卷》生動地描繪了當時南京的盛況。由此一斑,可見中國歷代商業社會之全豹。
雖說中國人狡詐、圓滑,但這種性質在商業上發揮了重要作用。在中國,欺詐是非常普遍的,成了一種習俗,所以誰也不是受害者。詐術不外是“閣下果然聰明果斷”之類的問候話。但欺詐、不守信用主要是小商人所為,相反,大商店都是非常方公實直的,諾守契約,足以使外國人感到慚愧。
——選自《中華帝國——韃靼、西藏旅行追想續編》,1854年,出自大谷孝太郎主編《中國人的精神結構研究》,東亞同文書院1935年日文版,袁方編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