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幽站起來快步到蔡詠身邊，撫摸過箱中刀身，眼睛波光流動。

劉時乘喝道：“別碰別人東西，滾回來！”

蔡詠笑著擺擺手。

尉遲幽點頭道：“好刀。”

蔡詠摸摸頭發道：“我說我出門在外沒把刀刃，說不過去吧，就隨口和家里人一說，他們直接跑南海那邊給我弄了把這玩意來。這刀也太寬了，拿不動，得扛著，但扛起來多難看啊，哪個高手是扛著刀的。”

尉遲幽抬起刀，提在手中很隨意。

他說道：“重量還好，重點是刀刃，極其鋒利，崖城中少有可比擬。”

他揮舞起刀，舞了兩圈再指住劉時乘，盯著中年漢子道：“若有此刀，我必贏你。”

劉時乘一聲嗤笑。

“不信？”尉遲幽有動手試刀的意思。

劉時乘蹬腿從椅子上騰出，直接破開尉遲幽擋住胸口的刀，一拳揍到他胸口上，后者后退面色發青轉紅。

濃須的中年漢子笑道：“剛入門的小子也敢與三境武人對上？有把好刀還長本事了，縱然你從武榜十大高手手中接刀又如何，武器有氣與意二字，哪字都沒有，刀不過是廢鐵！”

此席話如雷貫耳，尉遲幽身體震了震。

他準備把寬刀放回長箱子里，卻聽到蔡詠隨意道：“你喜歡就拿去吧，這把刀我用不了，我要的不是威風，是俊朗清逸，是哪種拿著武器站在原地就……很有境界的感覺，家里人不靠譜，我還是自己去弄把。”

尉遲幽不知道該說什么，捏著刀柄手背用力出青筋，片刻才艱難道：“多謝。”

蔡詠坐下準備吃飯，抬眼看到另一處鏖戰。

易巫云持箸與柳吳是戰過最大的紅燒肉，最脆的菜莖，一負一勝，現在兩箸正臨魚肚皮肉上作最終戰，箸撞箸，招過招，難分難解。最終柳吳是以一個欲哭表情完成絕殺，笑容滿足地吞下肚皮肉。

易巫云做好了五局三勝的準備，他在柳吳是再對剁椒蒸魚發起突襲時，兩指并起夾住盤沿，如神人拂袖將盤子推出少女短胳膊可及距離，笑容可掬對劉時乘道：“劉大哥，那邊夾不到吧，來，吃魚。”

柳吳是沒料到此人狠毒如斯，寧玉碎不瓦全。

易巫云拍了拍她腦袋，笑意潺潺。

他側眼，發現蔡詠表情精彩，著實目睹了場神仙打架。

“咳咳。”

易巫云掩嘴佯咳，問蔡詠，“剛剛你們聊到哪了？”

蔡詠去桌邊擱著的桶里添米飯：“易哥，你說說看，這些刀怎么就沒個那種高手感覺呢？我就想找把讓人家一看就像高手的兵刃，這樣那幾些家丁就不敢和我動手了。”

“不純債的。”柳吳是嚼著米飯道。

“怎么不存在？”

易巫云眼睛發亮，向蔡詠說道，“劍啊！”

蔡詠迷惑自語道：“易哥你罵我干嘛，是不是掌柜這位置有什么玄機，當上掌柜的都會變這樣？”

易巫云糾正道：“不是賤，是劍！”

“易哥我跟你說，你再罵我我就……我就不吃你做的菜了！”

“不是不是，我的錯。”

易巫云歉意笑道，“是一種三尺長的直鐵，將直鐵頭磨尖，兩邊成刃，用來直擊橫削。”

蔡詠更加云里霧里的，不說他，見多識廣的劉時乘都如墜云霧，除了柳吳是還在埋頭吃飯。

尖頭直鐵？

這不是浪費鐵么，如果要用來刺人，長槍多厲害，削尖的木頭也行，而且更方便。削砍的話，曲鐵刀完全可以代替直鐵，馬上槍馬下刀，蠻荒代人們就在做各種各樣的武器，但幾千年留下來只有這兩樣，是用無數鮮血尸骨證明的。

易巫云看出他們疑問，將從聽見世上無劍后一直做的設想抖出來些：“我覺得吧，刀這種武器的確厲害，但它更多是給普通人用的，而不是給高手用的。”

劉時乘開口問道：“此話怎講？”

易巫云放下筷子，說道：“刀的好用之處在于力道，這我們都知道，自古帳下百萬將士修行人肯定在少數，大多還是普通人出力，沙場劈砍攻破敵甲最有效，所以刀成為最強兵刃，但只對于普通人而已。試想，一個所謂似神仙般的修行中人，劈砍還是直刺對他真的重要么？不過看怎么用想怎么用而已。”

劉時乘搖頭道：“這說不準，許多武將出身的高境武者都有絕招，有的是劈，有的是橫切，一招制敵。”

易巫云笑問道：“若同樣體魄飽滿，一個七境碰到一個八境，兩人同時出同樣絕招，結果如何？”

“七境神魂俱滅。”

“終逃不脫速與力。”

年輕掌柜說道，“對于具備速度與力量的高手來說，武器的全面性很重要，可劈、可削，可刺，雙刃比起單刃更變化莫測，再者招式也會更加靈活。比起刀與槍，我說的直鐵也就是劍，它更適合強者。雖然不禁碰撞，威力不夠，但既然是強者，這些就無所謂了。”

“有點意思。”尉遲幽思索道。

劉時乘說道：“雙刃的工藝會變得更復雜，無法廣泛適用。”

蔡詠也晃晃腦袋道：“易哥，說真的，這就和做買賣一樣。我吃了快二十年饅頭，你今天突然跟我說，饅頭這兒不行那兒不行，別吃了，要我吃米飯，我不給你揍一頓就怪了。不是我，打個比方易哥你懂的，不管怎么樣，我支持你！”

易巫云把發帶解開，頭發披散下來蓋住臉頰。

他捋開遮到眼睛的發絲，說道：“你不吃飯，皇上吃，掌柜吃，大家都吃，你自然就會吃。換兵刃也差不多的道理，武榜十人用刀，春秋名將用刀，大家都學著用，如果有位絕頂的高手用劍，自然有人會模仿。”

“誰？”

“哪位？我沒聽說過啊。”

易巫云許多想法太過于飛揚飄渺，不怪他們跟不上節奏。

柳吳是看易巫云披散頭發，眉眼半藏的樣子，說了句：“還挺像個高手的，可惜了。”

易巫云走到角落拿起把掃帚，作引劍狀，挑帚頭于身正前方。

“像高手么？”

他問道。

劉時乘手掌放到鼻口上，強掩笑意。

尉遲幽也忍不住彎起嘴角。

易巫云有點尷尬地丟掉掃把，正襟坐下道：“說書人每次來，講的故事誰都分不清真假，就算是歷史也不一定是真的，只要故事能讓人動容就行了。聽了這么多次，我們也可以學，編一個劍道巔峰高手的故事，不要真，要夠精彩。編好后讓說書人去講，只要能吸引到一個聽客，讓他佩上劍，我們就成功了。”

蔡詠問道：“成功然后呢？”

易巫云眨眨眼睛，笑道：“沒然后，我只是覺得沒有劍的江湖，太乏味了。”